第34章
夏司容脸上瞧不出端倪的模样让王家妻夫感到很陌生, 看着像是千辛万苦赶路回家,最后却发现进错了分叉路口的旅人。
这幅模样看起来有点可怜,虽然不知道她想到了些什么,但王大姐担心她想不开, 正想拍拍她肩膀安慰一下。
就看见夏司容猛然抬起眸来, 她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语气很是艰难地问:“为什么, 徐冬他、为什么会哭?”
像是发现了隐埋至深的秘密, 夏司容恍然间预见了某件事情,心里的某个答案也呼出欲出。
见她从低沉氛围里稍稍拔出来, 王夫郎提起的心放下了, 专心回想起当时的情况:“要为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如今想起来, 他是在苏唐出现,看到你们俩站在一起聊天的时候, 就哭了……”
“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王大姐听了, 也纳闷道:“对啊,看到自己姐姐跟适婚男儿站在一起, 却哭了……”
“该不会是喜极而泣吧?”
“他不是我妹妹。”夏司容突然。
王大姐一脸懵:“你什么?”
夏司容咬牙切齿:“徐冬是男的,先前为了方便出行,才扮作女装。”
王大姐先是“哦”了一声, 然后忽然福至心灵,反应过来后,激动得大声咆哮道:“艹, 不对啊, 徐冬是男的?”
“夏司容, 你不够意思啊,偷偷藏了个美娇郎怎么不告诉我?!”
“哎哟,我的天呐,瞧瞧我们妻夫俩做的蠢事儿,我同我夫郎可都跟徐冬过一堆废话的啊。”
王夫郎也急了,很不好意思地搓着手:“是呀,我他的反应怎么那么奇怪呢。”
“什么原来他不配做的事情,是早就出现了适合做的那个人。”
“着就哭啦,哭得可惨了,一直他不要他不要的,好可怜呢,我看着都揪心。”
“然后他就突然身体不适要先回去了,我还来不及阻拦他就走掉了,走的时候一瘸一拐的,感觉是扭到脚了。”
“可能就是前头我跟他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才会害他那么伤心,我当时怎么那么没眼力见呢?!”
王夫郎气得抓狂,索性将当时他自己过的话一股脑全抖落出来:“还有,我还跟他了,夏妹你对苏唐很喜欢很满意,俩人站在一起看着就很登对什么的,你们已经到了快要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我没想到你跟徐冬是这种关系,天呐,我那会儿怎么了这么多,真糊涂呀。”
“对不起啊,夏妹你赶紧回去跟他解释解释,我真不是故意那么的呀。”
王大姐也烦的要死,在旁边唉声叹气,碎碎念道:“嗐,这都他|妈|的叫什么事儿啊,我……”
她还没念完,那边夏司容已经拔腿跑了出去,一眨眼的功夫就蹿出去老远,目标很明确的朝着城内而去了,很快王家妻夫俩便连夏司容缩的背影都看不见了。
***
徐冬靠在房门后,支楞起耳朵注意着门外动静,在确认夏司容离开的脚步声后,慢慢撑着拐杖回到床边。
坐了好一会儿,徐冬翻出早早准备好,一直偷藏在被褥下的包袱。
拆开包裹绑带,徐冬检查了好几遍,他需要的东西是否都放在里面了。
那副认真的模样,生怕落下什么奇珍异宝似的。
仔细看看他收拾的东西,其实都没几样值钱的,左右不过是一些像亮晶晶珠子、编织手带、巧雕像等等玩意儿。
这些东西把玩性强,拿出去却买不了几个钱,徐冬能这般珍惜,不过是因为这些玩意儿大部分是夏司容亲手做了送他的。
收拾好包袱,然后挂在背后绑好,徐冬无视掉被夏司容勒令来看着他的侍,脸色冷淡的拄着拐杖就要往外走。
伤筋错骨一百天,还没养好的右脚脚踝还有些疼痛,但徐冬却管不了了。
如今他厚着脸皮流连在夏司容身边,心里那股羞耻惭愧令他寝食难安,比起这个,身体上难忍的伤痛反倒更容易忽视掉。
夏司容得很清楚了,即使他再想逃避,也已经没有办法假装听不懂。
情情爱爱这些事情,讲究的是你情我愿,而不是只要他厚着脸皮纠缠,就会有好结果的。
想要跟夏司容假戏真做,发展出超越合作伙伴关系的感情,从来都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罢了。
可能是从心中所希翼的事情总是与愿望背道而驰,也可能是与夏司容的开始算不上美好,徐冬没有放很多有完美结局的希望。
所以在做出这一步决定时,他心里竟然没有泄气,反而有一种宿命本来就是应该如此的感慨。
他和夏司容,悬殊差异太大了,不同世界的人强行绑在一起,并不能够结出甜美果实。
相比相守一生的妻夫来,也许他们做一对短暂相识,然后渐行渐远的陌生人会更合适一些吧。
毕竟健康活泼的苏唐,与浑身缠满病气的他一起拿出来比较的话,明眼人都知道该选哪个,要夏司容为了他这么个病秧子葬送下半辈子的幸福,确实是刁难苛刻了。
就在昨晚,夏司容抱着他从东侧回来,可能觉得他太能折腾,于是便和衣躺下,就寝于他床榻最外侧。
吹灭了烛火的屋子里黑漆漆的,像一只随时可以吞噬人心的巨兽,然而,耳边传来的夏司容平缓沉稳的呼吸声却很安心,徐冬听着,心里迷茫又难过。
这种安心的感觉,以后就不再有了。
就算有,那也是独属于别人的了,夏司容身边,不再会有一个叫徐冬的儿郎。
而他呢,会在做了一场美梦后恍然醒来,发觉自己回归了原本位置,还是那样伶仃一人。
就像他以前羡慕的,稍的时候羡慕别人父母都健在,稍大时又羡慕府外偶尔传来的迎娶新夫郎、俩妻夫和和美美的喜气笑脸。
这些无一例外,都是成双成对才能实现的。将来,他也会远远看到,夏司容与别的人双宿双栖,等有了孩子,他们就又会变成幸福的一家三口。
徐冬想着想着,难受得直掉泪,然后又自己偷偷抹掉了,因为如今他需要动作快点,不想夏司容回来时他还在,那就会被夏司容看到他哭红的眼眶。
既然决定了要走,那就赶紧走,免得到时候牵扯不清,反倒徒增烦恼,他想。
徐冬径直往外走,侍拦不住他,急得去找来了管家,还要去找到夏司容告诉她。
徐冬喊住他,叫他不要去,侍却可怜兮兮:“女君出府前交代了的,大夫您需要卧床休息,不能再乱动受伤的脚了。”
“假若您闷了,憋不住要出府透气,女君就要告知她一声,不然她回来会追究的责任的。”
“少爷,咱们等女君回来再好吗?”管家也从旁一起劝导徐冬。
徐冬蹙着眉,他没有怪侍胳膊往外拐,只是眼下被他们阻拦着走不了,也确实很难办,他就是不想夏司容知道才趁着她外出时想偷偷走掉的。
徐冬正在与管家他们对峙着,有人走近府门,迟疑地喊了他一声。
回过头,徐冬看见了一张看着有点熟悉的面孔,想不通此人喊他会因为什么事。
夏语琴手里拿着一卷书,和一个斯文秀气的女子站在一起,从俩人相处的融洽气氛以及手里的书卷来看,应该是同窗。
徐冬没作答,夏语琴也不在意,又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尔后她看到了徐冬包裹起来的右脚,反应过来道:“怎么受伤了?”
徐冬抿了抿嘴,转回头,默默用眼神示意挡在他面前的管家跟侍让路。
夏语琴却讨厌得要死,还在喋喋不休地问:“怎么会受伤这么严重?姐姐她没有照顾好你吗?”
夏语琴身边还有旁人在,徐冬不想因为家事叫人看笑话,他不再执意出府了,转身朝府里走。
夏语琴匆匆跟同窗了几句话,俩人就此告别,然后跟着徐冬进府。
“伤势这么严重,姐姐她不在府里照顾你,还是跑去勾栏栈寻花问柳吗?”
徐冬看了管家一眼,想要让她请人出去,夏语琴却毫无眼色,硬是跟只苍蝇一样跟在徐冬身边。
夏语琴量了徐冬的腰身好几下:“姐夫同我姐姐定亲后,倒不像冲喜有效果的样子,反而看着比以前更楚楚可怜了。”
赶不走人,徐冬艰难地走到厅堂太师椅旁,坐下后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他冷淡地瞥了夏语琴一眼:“你来,所为何事?”
夏语琴没有正面回答徐冬的问题,而是转了转眼珠子,问道:“我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