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七月十七日,天气阴,隐隐雷鸣,暴雨将至。
是在商粲每个午夜的噩梦里都会出场的熟悉景象。
带着潮意的风擦过她的耳际,商粲能真切地嗅到属于那一天的气息。四周都静悄悄的,只有风在凄厉的呼啸。
她头痛的毛病已有将近十年,如今突然被拽到真切到不可思议的噩梦现场,让商粲一时遏制不住地发出痛苦的轻喘,额上疼的发烫,渗出细密的汗,把鬓发黏在额角。
商粲在风中摇摇欲坠,那个刺耳的声音已经不知道消失了多久,她咬着牙用力按在太阳穴上,努力使自己从情绪中脱离出来,冷静地去思考。
她着了秦意的道。
或许是从她看到那张符咒开始,又或许是秦意扮成云端时向她投来的诡异一眼——商粲闭上双眼,恼怒于自己的毫无所觉。
周遭的景象已经彻底蜕变为熟悉的景象,商粲勉强做着深呼吸睁开了眼,慢慢看向一旁那间平平无奇的楼阁。
它还很完整,只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她似乎又被拖入了一场幻境,只是和之前不同,她现在还保持着自己的心智,清楚地知道自己身处幻境中,更像是个旁观者,
甚至除了剧烈的头痛这种老毛病以外,她的灵力等等暂时还完全没有受到限制。
商粲抿紧了唇,沉声道:“秦意,你到底想做什么?”
“呵。”刺耳的声音突兀响起,语带讥讽道,“想杀了你啊,很难看出来吗?”
“那就来啊。”
商粲动了动唇角,扯出一个不带感情的笑容,声音忽的变得温和:“来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现在这样子藏头露尾的,你又能成什么事?”
“”
那声音轻笑了几声,语气愉悦道:“或许是成不了什么事。”
“但是商粲,”声音突然变回了商粲记忆里秦意的声音,像是从极近的地方传来,笑意盈盈,“只要能看到你这副表情,我就已经开心的不得了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商粲周遭的景象忽的扭曲了,像是闪过白色噪点,她眼前一花,猛地意识到自己这次出现在了某个昏暗的房间里——是楼阁的内部。
秦意就在她的面前,眼下这人已经褪去了在天外天身为代掌门时的温文表象,向来笑容可掬的面上此刻只有满是快意的冷笑,眼底隐隐透着狂热的情感。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她愉悦地着,突然向商粲伸出了。商粲下意识闪避开来,并立刻发动了反击,谁知却扑了个空。
像是穿过空气一样,她整个人都径直穿过了秦意的身体。
商粲心中一惊,堪堪止住去势,转过头时发现这个秦意似乎对她的行为乃至她这个人都毫无所觉,甚至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好整以暇地弯下腰,捉住了正躺在地上的人的衣领,用力将她拽了起来。
“动用了十几个人才抓到我。”
对商粲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纵然身陷囹圄仍带着讥讽的鄙夷,甚至还含着笑,显得轻狂又傲慢。
“秦意,你害不害臊啊?”
商粲呼吸一滞,慢慢向前走了几步,看到了被秦意捉住的那人的脸。
面容清隽端正,有双漂亮至极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只是此时眼含轻慢,毫不掩饰对身前人的厌恶。
——是她自己,是十年前的商粲。
*
“别白费口舌了。”
秦意冷笑一声松开了,将商粲重重摔到地上,讥道:“捆住你的绳子都是特制的,会抑制修士的灵力,你是挣不开的。”
脚都被捆的严严实实,商粲颇有几分狼狈地侧身躺在地上,散乱的额发遮住半边眉眼,眸光却依然亮的摄人。
“真不愧是天外天的代掌门。”她语气十分真诚,似是很佩服道,“就为了捉我这么一个的修士,竟然下了这么大的工夫——我要是真的挣脱出来了,你是不是会很没面子?”
秦意擎着笑看了她半晌,突然狠狠一脚踢在商粲的肚子上。
她脚下绝没留力,商粲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只稍稍蜷起了身体,那双昳丽的眼睛依然瞬也不瞬地看着秦意,含着戏谑的冷意。
“好不容易把我绑来了,就只是想做这种事吗?”
商粲的声音温和如春风拂面,全然听不出刚刚受了那样的待遇,彬彬有礼道:“是不是从当年我在擂台上赢了你开始就在想这一天了啊?那可真是要恭喜代掌门、终于得偿所愿了。”
“你现在也就剩下这张嘴还能动了,是不是?”
秦意的表情似乎畅快许多,闲庭信步般地走到商粲身前,蹲下身来微笑着看向商粲。
“真是不心啊,商粲。只是听到你那师妹出了事这种模棱两可的消息,就着急忙慌地跑出来”
秦意着,伸抚上商粲的脸,被对方带着嫌恶的表情躲开,于是毫不留情地钳住商粲的下巴,迫使她扭过头来与她对视。
“会被这么简单的陷阱欺骗,轻而易举地被我捉到——”她看着商粲冷意森森的双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情绪,“看来我还是太高估你了。”
“不错。”商粲表情淡漠,语气却温文有礼,“在耍阴谋诡计这方面我向来是比不过你的,是代掌门太谦虚了。”
二人对视着,齐齐一笑,气氛却随着这一笑而越发的剑拔弩张了。
“你好像也变弱了很多。”
像是抚摸着情人的面颊般,秦意轻柔地抚着商粲的侧脸,语气柔和:“捉你的时候、我甚至都还没出呢,这是怎么了?是对你那个师妹关心则乱吗?”
商粲眸光微动,笑道:“这就不劳代掌门挂心了吧?”
秦意深深看她一眼,突然一扬站起身来,转身走到屋中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原本正坐在椅子上默默看着剧情发展的商粲啧了一声,忙起身站到了房间角落。
这场景属实有些荒诞了。
商粲头痛的要命,没好气地瞪了秦意一眼,又看了看正躺在地上暗中尝试了上百次挣脱绳索也没能成功的年轻商粲,在心中暗骂着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的真秦意。
从刚才开始,她就只能做一个旁观者,她没办法从房间里出去,也影响不到房间里的任何事物,就算召出天火来也什么都烧不着。她就像是被关在了另一个次元一样,只能隔着屏幕去看她曾经的记忆。
她尝试了很多办法脱身,最终都以失败告终。面前的对话与过往别无二致地推进着,商粲越来越焦躁,她几乎能感受到自己在这里待的每一分钟都在导致她的身体恶化,因为她比谁都更清楚这后面会发生什么。
当年的那个七月十七日,她原本只是因烦闷而偷偷下了山,下山后却被天外天的修士告知云端遇险。她那些日子听不得云端的名字,来不及多加思考就马不停蹄地赶去,于是落入了秦意的陷阱被擒。
商粲那段时间的状态一直很低迷。
商粲记得很清楚,自她和云端从天外天游学回来后,她的身体就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尤其是在看到云端的时候状况更差。身体会不由自主地变得燥热,像是有沸腾的岩浆在血管里游走,渴求着一些清凉的慰藉。
她那时不明白自己的异变,即使去找了医师也没能看出任何端倪。商粲恐惧于未知的变化,又下意识地感到这是不能对人开口的事,于是独自强行按捺着,有意识地远离云端。
只是到底还是没什么用,她终究会在听到云端名字的时候就乱了方寸。
商粲被强行拖到这段回忆中,她侧目看向年轻的自己,秦意不是在大话,绑住她的绳子的确难缠极了,无法动用灵力的她只能一次次用自己的力量去尝试挣脱,腕上已经被细韧的绳子磨出几道血痕,但年轻的商粲恍若未觉,只是执拗地继续动着。
她的眼睛很亮,依然撑着一片不屈的光。
她尚还不知道片刻之后会发生什么。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饶有兴味地看着商粲的举动,秦意慢悠悠地开了口,叹道:“要怪就怪你锋芒太露吧,商粲。”
“我要天外天能稳坐修仙界第一仙门的位子,那你就留不得。”她眼中似有狂气,垂眸道,“你该感到荣幸,商粲,你是第一个。”
“一切都是为了天外天。”像是要服谁似的,秦意又低声重复了一遍,“一切都是为了天外天。”
“疯子。”
饶是商粲此时也变了脸色,咬牙道:“就为了这种事什么叫我是第一个?你还想把其他人怎么样?”
秦意笑而不语,忽的岔开话题道:“起来,还有一件事忘了和你。”
“我派人去和你的、你那师妹遇险的事,”她愉悦地弯起眉眼,“不算是在骗你。”
“”
商粲的动作一滞,慢慢抬头向秦意看去,她面上第一次露出了惊诧的神色,直直看向在秦意指间晃动的那块青玉牌。
“听闻你们青屿的随身玉牌有定位的功效,”秦意轻轻摩挲着玉牌上的“商粲”二字,似笑非笑道,“你你师妹接到消息后,会不会像你那样立刻过来呢?”
“应该是会的吧。”不等商粲出声,秦意就自顾自地答道,忽的握紧了中的玉牌,眸色沉沉,“不然的话可就辜负了你这一片深情了,是不是?”
她的话音落下。屋中静了半晌。
“你想对云端做什么。”
商粲声音低低的,整个人如同一张绷紧的弓。
“想杀了她啊,”秦意漫不经心地把玉牌的流苏绕在指尖,“很难看出来吗?”
“不过你放心,我还没打算杀了你。”
秦意着从凳子上站起身来,余光也从商粲身上移开。
“你这样的表情我还没有看够。”
“”
商粲深深吸了口气,语气冷冷道:“云端会带着人一起来的,你现在逃跑兴许还来得及。”
“她不会的。”秦意扬眉一笑,转身看向门口的位置,“因为我跟她了,带人来的话,你就会死。”
站在房间角落的商粲已经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她知道年轻的自己也已经听到了,因为她时至今日仍能想起那时突然爆发出来的恐慌情绪。
下一秒,随着雪亮的剑光一闪,房间门裂成两半轰然倒下,那个白衣执剑的身影缓步走入,月华般的容颜皎洁清丽,整个人安静的像水一般,又像是静静燃着的火。
“我来寻我师姐。”
云端开口道,声音如断冰切雪般冷硬决绝。
“把她还给我。”
作者有话要: 今天来写一点回忆
回忆里的云端都出场了,真正的云端还会远吗!(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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