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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十一章作品:我与师妹不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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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端向来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和商粲不一样,她向来不会因冲动而做一些毫无考虑的事情。
商粲那时总觉得她应该是有后的,比如把她已经把到这里来的事情告诉了望月或者其他人,其实青屿已经来了很多人在外面守着,很快就会冲进来救人——
“我没告诉其他人。”
但这个设想很快就被云端亲口打破了。她着视线从秦意身上移开,落到正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的商粲身上,不自觉地向前走了一步,被秦意刻意挡住了视线。
云端抿紧了唇,面色沉沉道:“你想要做什么,现在可以了。”
“端儿、”腕上的细绳已经深深勒进肉里,粘稠的血顺着腕上伤口淌到指尖滴下,商粲却像毫无所觉般挣扎着颤声道,“还问她做什么!怎么能顺了她的意思、别做傻事!”
“”云端沉默了半晌,上用力握紧了非望的剑柄,缥缈的目光稍稍沉了下去,低声道,“我不会冒任何可能会伤到师姐的风险。”
“云端!”
商粲几乎没有像这般动了真火去喊云端全名的时候,她心中惊骇和懊恼混成一团,像是在体内燃起了一把烈火般,烧的她心神剧颤。
但云端却没有回应她,只有秦意刻意地笑出了声,在安静的室内响的刺耳。
“倒是关系好。”她语气森森,目光似蛇般阴冷地舐过云端全身,笑道,“你应该知道,我既然让你们两个看到了我的脸、就是没打算放你们离开这里的意思吧?”
“我当然知道。”
云端目光凛然,握剑的上慢慢调整到了出招的姿势,冷声道:“我也是抱着同样的打算到这里来的。”
别这样。
商粲再也看不下去,从房间的角落走到云端身前,看她墨玉般深邃的眼睛,紧紧抿着的薄唇,清浅的眉眼稍稍敛着,显出几分决绝,与忘川河畔那个秦意假扮的云端宛如云泥之别。
她想伸去揉开云端眉头的结,想去夺走云端中的剑,却全都只能触到一片虚无。
别这样。
血液忽的像是流速变快了般开始沸腾,五脏六腑都像是要烧起来一样,商粲痛苦地喘息着弯下了腰,用力揪紧自己的前襟,脑中渐渐被暴戾的想法充斥,只能苦苦守住灵台的一丝清明。
秦意再怎么样也是天外天的代掌门,是有实力的。就算云端天赋异禀,但她到底年纪还轻,再加上这地方又有秦意的十几个下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被秦意所擒的话,如果不是她现在只能像个废物一样什么都做不到的话——
她知道。她知道当年的自己在想的是这些事情。
恍惚中,商粲听到了刀剑相击的声音,顿时如轰鸣般在她脑中炸开。
在一片耳鸣般的嘈杂中,商粲却清晰地听到了绳子断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那个原本痛苦地委顿在地上喘息的自己,在此刻睁开了一双赤金色的眼睛。
*
事情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商粲自己都不清楚。
周遭的景色与人都在霎时间混成一团白光,商粲知道这不是真正的秦意在耍什么段,而是在她自己的记忆中本就是这样。
她在体内的热度达到最盛时失去了意识,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定。
周遭的景色慢慢清晰起来,最先听到的是重物从天而降砸到地面上的声音。
然后是楼阁坍塌的声音,属于人类的哀嚎声与皮肉烧焦的声音,鼻尖嗅到了烧灼的气味,掺杂着不知来自何处的阴森鬼气,似是不敌火焰,转瞬即散。
忍耐着在体内翻腾般的剧痛,商粲想要站直身体,却忽的俯身干呕,什么都没能吐出来。
她将要重返地狱。
商粲剧烈地喘息着抬起头,看到了被赤金色的火焰包围着的女人,原本穿的规整的天外天道袍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秦意的喉咙里滚出不成音的嘶吼,举起被烧至焦黑的臂向她伸过来。
“商粲、商粲!!”
然后她伸来的臂咔嚓一声断裂开来,落到地上。
“啊啊、”
商粲冷眼看着,然后听到身后传来了惊骇难言的颤抖声音,她无声地笑了,颓然地转过身。
年轻的商粲颤抖着向后退了两步,她刚刚才清醒过来,完全没能理解现状,面上茫然与惊惧混成一团,惶恐不安地打量着四处的剧变,天空中的火流星仍在不断落下,每一个都能砸出一片火浪,让一些哀嚎声戛然而止。
——发生了什么,是谁做的,云端在哪儿?
她那时候脑子里应该只有这三个念头吧。
真是不太像样。商粲默默看着曾经的自己,意外地感到心中平静了许多,在唇边勾起一丝苦笑。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会看到什么,于是已经抢先看向那个方位,看向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师姐。”
虚弱却柔和的声音。
商粲看向云端,看向云端那曾经一尘不染的白色衣衫上突兀透出的大片鲜红,看向云端柔软温和的眼睛。
云端。
她听到了哀嚎和尖叫,周遭有不知数量的生命正在她引起的这场如同神罚般的天火中消亡,但她都无意去看。
商粲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否还在痛苦,她似乎已经感受不到疼痛,她只是安静地看着云端,从头到脚一寸寸看过去,像是要将这个景象刻在眼底,刻进她身体里的每一根骨。
平生第一次,她不喜欢云端穿白衣。
直到尝到了血气,商粲才意识到自己咬破了嘴唇。身体里的经脉灵气不知不觉中都翻涌搅成一团混沌,只是吸气都能带来痛楚。
迟迟地意识到这里是秦意的幻境,商粲不敢再多看,将视线投向那个惊慌失措的自己。
然后和她一起、看向她正握在中的染了血的长剑。
那剑柄上的无忧两个字都被深红色的血迹侵染,显出几分妖异之色。
年轻的商粲上忽的失了力气,无忧重重坠地,剑身上未干的鲜血星星点点地渗入土中。
她颤抖地看向自己上沾染着的鲜血,目眦欲裂,口不能言。
“为什么、我”
商粲倍觉干涩的喉咙里勉强挤出几个字,突然大梦初醒般地踉跄着走到云端身边,声音抖得不行,几乎带上哭腔:“端儿、你怎么样,先疗伤、对,我们、我们回青屿,去找医师——”
“师姐。”云端轻声念着,握住了商粲试图施疗伤咒的掌,轻轻笑了,“你回来了。”
商粲哪里都热的发烫,尤其是被云端触碰到的地方。她浑身都痛的像是要炸开,却已经无暇去想自己的状况,只是混乱地应着:“回来了、我回来了,师姐这就给你疗伤,你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她的语无伦次,云端只是静静看着她,目光清浅,却微微摇了摇头。
商粲一愣,还没能理解云端摇头的意思,就忽的被她倾身扑进了怀里。
原本在云端上握着的非望锵锒一声落到地上,商粲感受到云端的臂缓缓揽上了她的背,像是要将整个人都嵌到她的骨血里一般,云端紧紧地抱着她。
“真好。”
云端的声音从她的肩窝里闷闷传来,似带着几分轻快的笑意。
“我其实、一直”
声音消散在唇间,揽在商粲背后的忽的失了力气。
她整个人都像断了线般偎进商粲的怀里,商粲下意识揽住她的腰,感觉她轻极了,像是一捧正在融化的新雪。
逐渐在指间流失。
天空忽的炸响一声雷鸣,暴雨已至。
*
七月十七日的雨淋不到如今的商粲,她静静站在一旁,看着愣愣抱着云端的自己。
火流星未停,在天际和雨一起落下,雨水没办法浇熄天火,反而被它瞬间蒸腾。就算是这般的瓢泼大雨,以她们二人为中心的这片地面也依然没有半点潮湿,只有若有似无的雾气升起,竟有种诡异的美感。
“杀人的感觉怎么样?”
惹人生厌的声音忽的在商粲身后响起,秦意悠然自得地走到她身边,笑道:“开心吗?”
“”
商粲没有回应,她仿佛完全没注意到秦意的存在似的,只出神地看着那边的两个人。
她看着年轻的商粲终于回过了神,拼了命地对云端用着疗伤的仙咒,因为抖得太厉害而用力给了自己一巴掌。云端半倚在她的怀里,衣衫上的血迹范围仍在不断扩大。
一滴雨落到了云端的脸上,年轻的商粲一震,忙为她擦去,然后抬眼看向天际,赤金色的眼中燃着不熄的戾气。
商粲也跟着一起抬头看过去,天际落下的火流星骤然间变得更加多而暴戾,将阴沉的天色都映的大亮,这一片区域都再无半滴雨水能落进来,也再无除她们以外的活物气息,周遭只余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雷声滚滚。
七月十七日,雨。
她曾经不止一次想过,一切都变得天翻地覆的这一天,如果永远都不会来就好了。
商粲轻轻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
“怎么了?”
秦意显然并没有什么给她独处空间的善心,用略带讥讽的挑衅语气笑道:“不想再多看了吗?明明好戏还在后面呢。”
“你是不是不记得过程中是怎么回事了?”秦意笑意不及眼底,温声道,“你突然发疯,招来天火,你师妹去拦你,结果为你所伤。”
“然后你又自顾自地醒转过来——”
她笑了笑:“你可能没注意到,但我这时候可还没死呢。我全都看到了,包括你在这之后对你师妹做的事情。”
“起来,你那药到底是从哪来的?也真是挺可笑的,自己亲杀了人,又那么着急忙慌地救人——”
“秦意。”
她的话到一半就被打断了,一直沉默着的商粲突然开了口,声音很平静。
“没关系。”
商粲睁开眼,转头看向秦意,面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甚至稍稍弯起了唇角。
“我这次会确实地让你死去的。”
她向来缱绻多情的双眼此时沉沉无光,墨潭般的眼底忽的闪过一抹璀璨的赤金色。
作者有话要: 一下,之前幻境中的“七月十六日”不是她们游学时候的真实时间,只是商粲不想到七月十七日的心情太强烈才会让幻境里的时间强行改到了那个时间点,毕竟是心想事成的幻境嘛
实际上这段应该发生在云端拿了非望之后的半年左右,虽然好像不太重要但还是想一下(
但我猜各位的关注点应该也不在这里就是了(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