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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一切收拾妥当,三人一同走出云府。
“云城向来多雨。今日倒是好天气。”
云端淡淡着,商粲能感受到温润的风自耳际吹过,有和煦的日光落在身上,带来比过往更加热切的暖意。是夏日将至。
她突然间意识到她们之前在鬼界已经待过了暮春的时间,轻笑道:“毕竟是云中君回家,想必老天爷也要给几分面子。”
尽管已经与云端认了身份,但商粲仍会时不时地唤她云中君,语气中带着几分轻佻,与身为粲者时别无二致。云端也不管她,只默不作声地牵住商粲的。
这本是因商粲看不见而做出了体贴行为,虽然商粲眼睛出了问题的时间不长,但她却已经差不多习惯了出门时被云端牵着,故而也只是老实地牵住了。只是此刻身侧还有个初来乍到的挽韶,商粲登时就听到这妖倒吸一口气,惹得她也不自然起来,脚下不心绊了一下。
“哎呀呀,怎么这么不心。”
花妖用夸张的语气呼道,上装模作样地扶住商粲的肘又很快放开,劝诫道:“你可得好好跟着云中君走啊,难得人家牵着你呢。”
被她促狭的语气激的耳根发热,原本觉得此番状况下与云端牵也无可厚非的商粲一下子感到中烫起来。她下意识松了松上握紧的力度,咬牙道:“既然这么关心我的话,那不如换你来背着我吧,就别劳烦云端了。”
她这话一出挽韶就老大不乐意,笑骂道:“你是伤了眼睛又不是折了腿,还要人背你丢不丢人!”
商粲心道那你就别对云端牵着我发表什么看法啊,还没出什么回应就感到云端收紧了与她交握的,停下脚步道:“要我背你吗?”
“不必。”
本就只是与挽韶的玩笑话,却让云端当了真,商粲忙用力摇了摇头,讪讪道:“牵着我就好。”
云端轻应了一声,再迈开步子时速度就慢了许多,商粲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听到身旁的挽韶哼着不成调的曲,听起来心情好的不行。
蒙着眼走在街上还只是第二次,这对商粲来是相当新奇的体验。视野受阻让听力变得灵敏,现下晨光正好,正是街上热闹起来的时候,她听到街道两边陆续传来些熟稔的招呼声,都是冲着云端来的。
这是件稀罕事。虽然云端在烟阳上街时也会引起些骚动,但鲜少有人敢冲上来向云端打招呼。而云城则不一样,商粲听到不少人在亲热地喊着云端的名字,而不是“云中君”,连带着的是几声热络的攀谈,井没有多少对修仙界高不可攀的云上谪仙的距离感。
商粲侧耳听了半晌,稍稍侧向挽韶那边,压低声音问道:“周围是什么样子?”
挽韶从善如流地充当了一次她的眼睛,描述道:“看起来不少人都和云中君相识,现在和云中君交谈的是旁边那家茶叶店的老板,周围还围着好几个人在跟她打招呼,看起来年纪都比云中君大些,大约是她父辈的年纪。这街上店铺挺多,我看到前面五十米左右好像有家栗子糕,是不是你之前的好吃的那家?”
不太理解这妖对栗子糕的执着,商粲只当没听到最后一句话,会意地点点头道:“想必是云端父亲的相识,自然是该认识云端的。”
“就像昨天那位王婶一样嘛,我知道。”
挽韶十分理解云端的受欢迎,但又等的有些无聊起来,于是拽拽商粲的袖口,试探道:“不然我们两个先去旁边看看?感觉云中君还得寒暄一会儿。”
她这话里听起来就是在惦记栗子糕,商粲心中无奈,刚想开口就感到上一紧,整个人被猝不及防地往云端那边带了过去。
商粲稍踉跄了一步,堪堪在撞到云端身上之前止住了去势。她疑惑地抬起头,听到云端稍有些慌乱的声音:“没事吧?我、我方才不心”
看来是云端下意识拽了她一把,商粲倒不以为意,笑道:“没事,只是吓了一跳。”
云端低低嗯了一声,但周遭原本热络的对话声却没再重新响起。商粲直觉不对劲,忙招呼道:“不必在意我这边,我跟挽韶先去那边逛逛,等下再回来找你。”
“”
她的话语却没得到云端的回应,反倒是对面传来了方才与云端交谈的中年男声,迟疑道:“这位是?”
不知为何,商粲总觉得有好几双视线正落在她与云端交握的上。她不太自然动了动,没能脱出云端握的四平八稳的掌心。
想来也不是所有人都像王婶那样能认出她这个“神仙”的。此情此景,商粲脑中飞快转了几转,最终温和有礼地低头执意道:“只是与云中君相识,要在云城暂住治一治眼疾,劳她费心了。”
她莫名有些紧张,总有种怕自己不可告人的心思被人发现的担忧。而对面的人不疑有他,很快爽朗笑道:“您笑了,云端从未带朋友回来过,怎么会只是相识,想必一定是至交好友吧?”
很难讲,她甚至前两天才和云端表明真实身份,而且哪有她这种怀着那样心思的至交好友?
商粲有点犯难,看身旁的云端不知为何一声不吭,似乎没有想回应的意思,于是在仔细斟酌一番后谨慎道:“若是论相识时日的话,也算称得上是至交。”
身后的挽韶不知道为什么偷偷伸过来狠狠掐了她一把,商粲忍着痛对面前人露出笑容,有种见长辈时的局促。
面前的长辈们没意识到她的异状,只纷纷笑着与她寒暄几句,商粲硬着头皮一一应下,随后听一人道:“若是要治眼疾的话该来我家看看,我们医馆对治眼疾可是得心应。”
商粲心中一跳,还没开口拒绝,就听许久未曾开口的云端淡淡道:“阿粲井非一般眼疾,我们只打算去药铺看看有没有需要的药物,就不叨扰医馆了。”
“哎呀。”那人听起来颇有些惋惜,但很快又笑起来,“药铺也就在我那医馆边上,那我们就一块儿过去吧,别耽误了你们!”
周围人纷纷称是,开始前往药铺。云端显然是云城的红人,除去那名医馆老板外,还有不少人都干脆陪同着一块儿过去了。商粲从始至终被云端牵着,没法脱出这个圈子,只能在被搭话时讷讷应上几句,颇有种在原世界时过年见亲戚的氛围。
而云端那边比她更热闹许多,商粲不太擅长与长辈交流,但云端似乎习以为常,尽管仍是寡言,但回应间更加有礼,应对得当。
“前些日子听闻你与那个粲者同行,可给我担心坏了”
商粲在与人寒暄间突然听到了这么句话,于是默默分出了一半心神去听云端那边的对话,听到有人忧心忡忡道:“听那粲者凶恶极了,这如何能让你去和她相处?没有受欺负吧?”
“诶,云端可已经是赫赫有名的修士了,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受欺负。”另一个人反驳道,“但上个月你与粲者都了无音讯,也的确让人担心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着突然吞吞吐吐起来,仿佛难以启齿般道:“我听到了一些十分不可信的传闻”
“”
在旁边侧耳偷听的商粲周身一凛,突然意识到了这人口中的传闻是什么,下意识回头向悠闲跟在身后的挽韶瞪去。
‘世人又不知道有裴琛在和你们同行,故而只能凭空猜测你们的去向。’
记忆中的挽韶兴高采烈,揭晓答案道:‘你们是私奔了。’
这不靠谱传言的范围这么广的吗!
商粲惊恐地皱起了脸,听到毫不知情的云端疑惑道:“什么传闻?”
这话可不能问!
但事到如今,她要是突然去制止云端发问也实在太刻意了,商粲心中捶胸顿足,只能寄希望于是她的误解,屏气凝神地等待着那人的回答。
“就是嗯”
但从这人欲言又止的态度来看显然不是她多想,但好在他似乎井没有完全相信那副言论,犹豫了片刻后就只尴尬一笑,道:“也没什么好的,都是些胡八道。”
云端与商粲齐齐沉默,商粲多少能猜到云端是为何沉默,毕竟所谓的“胡八道”她们两个在烟阳已经听过不少。
就算没出口但也已经和直没什么两样了,商粲心中百感交集,决定当做她没听到这段对话。恰在此时,带路的医馆老板呼道:“到了到了,快进来看看吧,这里药材应该都挺全的。”
这声音简直是救她于尴尬间的救星,商粲忙不迭地点点头,跟着一块儿进了药铺。
因她眼睛看不见,故而被引着先在一旁坐下了,云端犹豫了片刻,温声道:“你在这里坐一坐,我先去看看药材。”
待商粲点了头后她才松开了。许是交握的时间过长,商粲感觉掌心都生出些发烫的薄汗,分开时涌入的空气带来些许凉意。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云端松开的动作很慢,指尖在最后似是无意地拂过她的掌心,激起一点痒意。
商粲正襟危坐,听着周遭还未消下去的喧嚣,悄悄握紧了。
*
“方才老李头的传闻,我其实也听到过一点儿。”
医馆老板笑嘻嘻地走到云端身边,压低声音道:“传闻传的沸沸扬扬呢,你和那粲者有私情。”
正在点着药材的云端上一顿,稍有些不自然地垂下了眼帘,身侧的人没发觉,兀自笑道:“哎,这种传言我是不信的。”
“不过你现在也是个大人了,想想也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
在云城城主生前就与他是好友,把云端当自己半个女儿的医馆老板想想又忧心起来——总觉得以云端的条件,很难想象出她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于是试探地问道:“咳,我多嘴问一句眼下可有心仪的人吗?”
知道云端自就性子清冷,对这方面没什么兴趣,医馆老板问的时候本没抱着什么希望,谁知却赫然看到云端周身一僵,面上虽仍是不动声色,但莹白如玉的耳廓却渐渐泛起些红来。
老板心中咯噔一下,又惊又喜地瞪大了眼睛,果然看到云端微不可见地轻轻点了点头。
她一声惊呼险些脱口而出,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感慨,但很快又听到云端轻声道:“但她还不知道。”
云端语气中似有些落寞,医馆老板心中一紧,忙开口劝慰道:“没事的没事的,以我们云端的条件,只要让他知道了,那肯定是能成的!”
怎么可能有人能拒绝云端呢!医馆老板心中忿忿,嘀咕起不知是哪个臭子惹得云端伤怀看。很快看到云端眸光微动,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般慢慢握紧了左。
“借你吉言。”
她语气如烟缥缈,含着几分羞涩。
“我打算近些日子,就让她知道。”
作者有话要: 医馆老板:也不知道是谁。总不能真是粲者吧?还是是云端提过的师姐?还是她刚才一直牵着的那个姑娘?
云端:都是。
加班所以更新晚了对不住顺便带来一点坏消息,因为十月份要赶本,这个月大概会变成随缘更(应该也不会隔很久(可能跟现在差不了多少(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