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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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七】

    直到深夜,林青筠才回到了府上。

    景阳阁里灯火通明。

    他脚上步伐未停,却只径直往书房去了。

    孟红蕖听见了他回来的动静,要出去找他。

    刚到门口,她却又犹疑地回了头。

    林青筠这么晚才回来,又直接往书房去了,不知是不是有急事要处理,她不应当再去扰他。

    脚步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转身回了房。

    书房。

    窗牖大开,簌簌的夜风灌了进来。

    林青筠立在窗前,望着不远处的景阳阁,眼底映着星点跃动的烛光。

    不过片刻,景阳阁的烛火便熄了,毫不留情便带走了长眸中的火光。

    深沉压抑的夜色涌了过来,掩住了清冷的面庞。

    薄唇冷漠一勾。

    他就知道。

    她根本就是个没有心的女人。

    自己也是真傻,竟就这么被她迷了心窍。

    之前信誓旦旦什么不会同他散了,转过身却又背着他写好了和离书,真当他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为她不眠不休奔走了几日,他不觉得累。

    现下事情解决了,看到那纸和离书,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袭来,他只觉得疲惫万分。

    修长的指腹按了按眉尖,林青筠痛苦地闭上了眼。

    书房的烛火就这么燃了一夜。

    天际不过刚冒出了几丝亮光,孟红蕖便醒来了。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

    桃花眸微掀,她抬手抚了抚身旁的床榻。

    一丝温度也无,林青筠昨儿好像在书房呆了一夜?

    孟红蕖很快起身,唤了佩环进来帮自己梳洗。

    她得过去找林青筠一趟,整整一夜不阖眼,哪能如此糟践自己的身子?

    随意挽了鬓发,孟红蕖便匆匆出了门。

    她脸上未施粉黛,露出本就莹白水润的肌肤,胜过春日最娇嫩的花。

    她脚下步子快,眼角余光处很快掠过几点娇红。

    原是院子里的木槿不知何时开了几朵。

    孟红蕖往后倒退几步,挑了一朵开得最艳的折了下来,撩着裙摆,转身便跑进了金灿灿的光中。

    才刚破晓,日头未照到书房来,这么瞧着,莫名有点冷清的意味。

    孟红蕖放缓了脚步,走到门前。

    门紧关着,她轻敲了敲门,里头半晌没传出来动静。

    孟红蕖刚想开口唤一声林青筠,沉沉的嗓音从里头传了出来,她顺势推开了门。

    烛火燃了一夜,青檀木烛台上的烛泪积起了厚厚的一堆。

    窗牖阖着,光透不进来,林青筠的脸隐在寥寂的黑暗中,孟红蕖辨不清他的神色,但能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一动不动地驻足在自己身上。

    那清冷的视线不同往日,似乎空洞得不含一物,又似乎饱含着压抑的怒火。

    孟红蕖脚步顿住,只觉得今日的林青筠有些陌生。

    林青筠手指依旧紧捏着那纸和离书。

    纸张已被他揉得皱皱巴巴,他却仍旧不敢完整地看过一遍。

    只凝着上头孟红蕖签下的名字,心被紧紧揪着。

    她的字迹仍旧是歪歪扭扭的,一撇一捺中又隐隐能看出些熟悉的风骨。

    是他曾手把手教过她的。

    她却毫不犹豫地便签了那和离书,如此爽快,一分一毫的迟疑都未曾有过,衬得卑微的他好似个笑话一般。

    孟红蕖扬了扬手里那朵大红的木槿,眉眼弯弯:“我过来瞧一瞧驸马,顺道送朵花。”

    着,她往书案旁走去,寻了个好位置将那木槿放好。

    离得近了,她才瞧清楚了林青筠的模样。

    他向来端方,此刻眼底却布着红血丝,就连清冷的下颌也隐隐冒出了些胡茬。

    心底莫名发酸。

    孟红蕖欲上前夺过他手上的公文,不让他再看下去。

    林青筠却冷冷避开了她,扫过来的目光不含一丝温度。

    孟红蕖抬起的手僵住,一时愣在原地。

    “……你怎么了?”

    桃花眸微眨了眨,满是无辜的模样。

    林青筠恨恨移开眼,负手起身。

    “听公主昨日将长昭从大理寺轰了出来?”

    孟红蕖的心落到了谷底。

    他今日突然这般冷漠,就是因着长昭的事?

    她闷闷嗯了一声。

    “我不想见到她,就让佩环把人给赶出去了。”

    林青筠眉头锁着。

    “她身子向来不好……你……”

    他眼底映着她的身影,话里话外却都在维护另一个人。

    孟红蕖也不知怎的,心里的火噌得便点了起来。

    她冷冷断他。

    “怎么,驸马如此心疼长昭?”

    “我就是看不惯她,驸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难不成不知我的性子便是这般?”

    两人许久没有这般针锋相对,气氛僵持着,连窗缝处渗进来的风都慢了许多。

    林青筠喉头涩然,突得开口问她。

    “公主可知,我的生辰是何时?”

    他话头转得快,孟红蕖一时摸不清他话里的意图。

    林青筠唇角无声勾起,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

    孟红蕖性子向来要强,不甘示弱,这次却是她先心虚地垂下了眼睫。

    余光中,面前人的墨青色袍角在随着风轻轻摆动。

    她从没问过他,也从没想过要问他。

    从到大,只有别人记得她的生辰。

    “……你突然问这个作什么?”

    “公主大抵不知,我同你是同一日生辰,出生之时,正好碰上了天狗食日……”

    他与她同一日出生,他将这看作是自己同她天大的缘分,她却从未将自己放在心上。

    林青筠一字一一句将这话从唇齿间送出。

    明明是和煦的春日,那些话却带着令人胆颤的森森寒意。

    他冷漠抬手,问她。

    “这纸和离书,公主可眼熟?”

    “你当真觉得,和我成婚,就只有无穷无尽的折磨与蹉跎?”

    才会这么干脆,便写了这和离书?

    孟红蕖心颤了颤,不由蹙眉。

    “……你从哪里拿到的这东西?”

    他竟是因着这和离书气成了这副模样?

    孟红蕖一时好笑又好气。

    也是,乍一看上头拓印的和离书三个大字和她签上的大名,倒真像那么一回事。

    但里头的内容分明已全都被她改过了。

    “驸马可将这和离书看完了?里头……”

    她话未完,唇便被堵住了。

    他气息干净,又冷漠的好似另一个人。

    齿间啃啮上她的唇畔。

    孟红蕖吃痛,嘴边轻溢出了声,她侧首,想避开他。

    下巴却被骨节分明的长指钳住,迫使她抬起头来,对着他。

    手上的和离书落地,林青筠将孟红蕖一把抱到了紧关着的窗牖旁。

    大手扣住孟红蕖的腰,熟练地往里寻去。

    细嫩的手腕举到发顶,被他攥得生疼,孟红蕖看着眼前人熟悉又冷漠的眉眼,心里生出了些怯意。

    她哭着求饶,声音听来可怜,他却更不愿放过她了。

    甚至还恶狠狠地附到她耳畔。

    “若是我将这窗子开,你,往来的丫鬟和厮们会如何?”

    他吐出的气息灼热,完便要抬手去推开那扇阖着的窗。

    眼见着他真要开窗,孟红蕖忙呜咽着拉住他的手,心底愈发委屈起来。

    他压根没看那和离书上都写了什么,便这么待她,怎么能如此恶劣。

    孟红蕖生怕被外头的人听见,不敢发出声音,只咬着指尖,死命压下声音,修长白腻的天鹅颈微微后仰。

    窗外的丫鬟行了一拨又一拨,日头渐大,有光从窗缝中挤了进来,拉长了地上纠缠着的影子。

    许久。

    孟红蕖喘着气,脚背绷直,额头贴上了林青筠的肩。

    林青筠眼眸湿润,望着孟红蕖白腻脖颈上沁出的那点点薄汗。

    “日后公主若是再敢随便签这和离书,我便将公主绑在床上,哪儿也不许去,公主可听话?”

    清冷长眸里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孟红蕖惧他这副模样,先是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

    那和离书分明不是这么回事。

    林青筠眸光黯了下来,转而将人带到了里头的榻处。

    他步子迈得大,带起一阵风,将桌案上那朵大红的木槿花吹落到了地上,娇嫩的花瓣很快四散开来,纷纷吹进风里。

    榻上,林青筠眸光晦暗,修长的指腹不轻不重掠过孟红蕖柔嫩膝盖上磨出来的淡粉。

    他搂紧她,不肯退出去,在她耳侧呢喃。

    “潋潋给我生个孩子吧……”

    有了孩子,她就再别想就这么随便抛开他了。

    孟红蕖别开眼,不看他,鼻尖冷冷送出一声轻哼。

    “……你想得美……”

    他今日这般对她,她才不要给他生孩子。

    孟红蕖的声儿不大,有气无力的嗓音一字一句正好落入了林青筠耳中。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带着木槿花甜香的微风细细从窗缝处吹了进来,却无人有兴致去轻嗅品味好好咂摸一番。

    窗外,日头正大,草长莺飞的暖春,拂在脸上的微风好似都带着草木勃发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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