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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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白?

    庄见贤的脸色不太好看, 心知这少爷是在搪塞自己,只是他连敷衍都敷衍得如此不用心, 庄见贤提醒道:“薛是国姓。”

    幼清脆生生地问道:“国姓怎么啦?姓薛了不起吗?”

    姓薛还真就了不起了。

    庄见贤摸不准儿幼清是在装傻充愣, 还是当真这般不谙世事, 若是搁在往日,他绝对不会磨蹭这么久,只是少年的眼神湿漉漉的, 看得庄见贤心里直发痒, 诸多不耐便都在此刻忍了下来,他存心试探一二, 便佯装怒道:“大胆,你怎敢直呼从嘉王的名讳?”

    幼清眨了眨眼睛, “不能直呼?”

    “自然不能直呼其名。”庄见贤见幼清有些茫然, 心里暗喜不已, 看来这个少爷果真是个傻的,他出言恐吓道:“你难道不知晓从嘉王性情暴戾,冷酷无情, 平生最恨别人对他不够恭敬?”

    幼清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庄见贤作势东张西望一眼, 又凑近幼清低声道:“幸好此处没有从嘉王的属下经过,否则若是要那群人逮个正着,把你绑到从嘉王的面前,从嘉王定是要拔去你的舌头。”

    幼清瞟一眼庄见贤,觉得这个人好傻的。他连薛白的脸都揉过, 才不怕这个王爷,而且王府里还有赵氏和幼老爷在,薛白肯定不敢拔自己的舌头,毕竟他们幼家人这么多,薛白只有一个,根本就不过他们。

    不过幼清决定不拆穿他,毕竟他很善解人意的,幼清无比配合地问道:“真的呀?”

    “比珍珠还真。”

    庄见贤摇了摇折扇,状似不经意地透露出自己的身份,“但是你无须害怕。本公子是大理寺主簿,即使往后你不慎得罪从嘉王,或者是别的什么人,他们多多少少都要卖几分面子给本公子,在下可以护你周全。”

    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庄见贤本以为会和往常一样迎来仰慕的目光,紧接着这少年便会主动投怀送抱,却不料到了幼清这边,他只是心不在焉地:“哦。”

    压根儿就不在乎。

    庄见贤不死心地:“……来在下的友人时常心生不解,不明白为何生出身世家,父亲又是当朝丞相,却执意从大理寺的主簿做起。他们认为有家族的荫庇,在下的起点应该会更高,然而生却始终觉得应当多历练几番,毕竟肩负着门楣兴荣一事。”

    “何况父亲心有期待,在下事事不忍令其失望,便成了一种拘束。”

    幼清才不关心这个,他胡乱地建议道:“那你们可以断绝父子关系。”

    “……”

    庄见贤让他一连噎了许多次,终于消停下来了。

    没人在耳边唠叨不停,幼清揣着芙蓉玉簪高高兴兴地来付账,准备开溜了,结果他刚从自己的荷包里翻出一片金叶子,暗自平复许久的庄见贤仍旧不信邪,抢先对掌柜:“掌柜的,他这玉簪一并记到本公子的账上。”

    幼清扭过头,庄见贤笑了笑,“在下与公子一见如故,只觉甚是投缘,这玉簪便当是赠礼,用以聊表心意。”

    “我的头不圆。”幼清不肯让庄见贤替自己出银两,这是他要买给赵氏的,便认真地对掌柜:“我要自己付钱。”

    “不过是一支芙蓉玉簪罢了。”芙蓉玉深受京城的姐与夫人喜爱,价格自然不会太低,但是对于庄见贤来,不过开个口的事儿。他误以为是幼清不好意思让自己出这份钱,便轻松地:“不值多少银两,公子不必介怀。”

    “我当然知道不值多少银两。”幼清拧起眉心,莫名其妙地:“就算值很多,我也不要你买。”

    “……除了芙蓉玉簪,公子可还有别的看得上眼的东西?”幼清太过迟钝,庄见贤咬了咬牙,只能对此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这银楼里要是还有你喜欢的东西,尽管告诉本公子,本公子一并买给你。”

    幼清稍微睁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看了半天,慢吞吞地问道:“你买给我?”

    庄见贤暧昧不已地:“倘若千金能买得心头好,这千金自然花得值当。”

    这个人在挑衅自己!

    幼清试探地指着一个翠玉白菜,庄见贤点头道:“买。”

    幼清又指着一个翡翠西瓜,庄见贤颔首:“可以。”

    幼清不服气,在银楼里逛了一圈,低头瞅着以假乱真的东坡肉石和白玉包子,用手指头戳了几下,庄见贤望过去,二话不,“喜欢就买。”

    ……

    幼清嘀咕道:“好傻的人。”

    他压根儿就没有半点自觉,自己平日里也是这么的人傻钱多。

    末了,庄家的厮轻手轻脚地捧起幼清乱指的几座玉雕,和银楼的伙计一同记账。

    这几座玉雕全部都是银楼里买不出去的,掌柜今日做成这桩生意,心情自然不错,便顺手送给幼清一块玉佩,“这是用那颗白菜多余的边料雕出来的,一顺便给你了,可以送人,也可以自己佩戴。”

    幼清歪着头量玉佩,没有收下来,还是掌柜硬要塞进他手里的,庄见贤侧过脸扫了一眼幼清挑的那几座玉雕,又是包子又是西瓜的,只觉得这少爷漂亮归漂亮,就是眼光忒奇特了些?

    不过思及方才这少爷还对自己爱答不理,结果他一提及给他付账,便立即来了兴致,不管是贪财还是慕权,两者有一就是好拿捏的,哄上床也不是难事。庄见贤稍一思索,言笑晏晏地问道:“公子,这下可以告诉在下你的名字了?”

    幼清不假思索地回答:“不告诉。”

    他差不多也玩够了,把捏在手心里的金叶子拿给掌柜,然后揣好芙蓉玉簪,睁圆了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瞳,一脸无辜地对庄见贤:“这些玉雕我拿不动,不想要了,你买的都归你好了。”

    幼清的声音软软的,“我得走了。”

    他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会儿有多欠揍,所以忙不迭地往外溜,结果庄见贤给自己待在门外的狐朋狗友使了个眼色,那伙人便上前几步,把幼清堵得严严实实。有人不怀好意地问道:“公子是想去哪里?不若把庄公子一同带上。”

    幼清东张西望一阵,紧张兮兮地回答:“不要你们管!”

    “既然公子拿不动,本公子给你拿,更何况这些玉雕就是买来讨你欢心的。”庄见贤慢条斯理地踱步过来,“怎么也相识一场,公子怎么能走就走了?”

    幼清理直气壮地:“想走就走了。”

    “这几座玉雕统共多少银两?”庄见贤没有回头,而是故意当着幼清的面询问方才清点玉雕的家丁。

    家丁闻言立即答道:“禀告公子,五十两白银。”

    “五十两白银不多”庄见贤好整以暇地:“在下已经为公子买下这几座玉雕,现下不论公子要或是不要,它们都算是你的,本公子倒是不在乎这点银两,就是不知道公子你在乎不在乎了。”

    庄见贤的面上倒是带着笑,语气却隐隐透出几分威胁,不再苦苦维持先前的斯文,“在不在乎其实也不紧,毕竟我只是想与公子交个朋友,不若咱们一同到对面的酒楼吃个饭,否则今日……绝对不会放公子走的。”

    幼清一脸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他瓮声瓮气地:“你果然是来碰瓷的!”

    “先假装和我很熟的样子,然后啰啰嗦嗦一大堆,又要给我买这又要买那,我都不要你买了,还给我使激将法,害得我以为你好傻。”幼清瞟着庄见贤,嘴巴里咕哝着:“最后拦住不许我走,要我把钱还给你才行。”

    幼清闷闷不乐地:“我就不该可怜你的!”

    感情这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当人家是银楼的托儿,找上他来碰瓷了。

    最傻的那个还在别个儿傻,庄见贤都要给幼清气乐了,欲要彻底同他撕破脸皮,“你……”

    “不就是五十两白银。”幼清在自己的荷包里扒拉来扒拉去,把金珠子和金叶子全部挑出来,塞进庄见贤的手里:“给你。”

    他皱着脸问道:“我可以走了?”

    手里的金珠子都是实心的,颇有些分量,而那几片叠在一起的金叶子雕工精美又细致,价值不菲,庄见贤没有想到幼清随手就可以拿出这些,片刻的迟疑后,他皱了皱眉,还是不想放人,毕竟幼清实在是太对庄见贤的胃口了。

    “想走?”

    庄见贤哼笑着:“自然没有那么容易。”

    幼清不可置信地:“我已经把钱都给你了!”

    庄见贤捏住幼清的下颔,用力地抬起他的脸,而另一只手则捏住幼清的腰侧,似笑非笑地问道:“钱有什么稀罕的?本公子要的是你的人。”

    幼清努力推开他,凶巴巴地:“你不许碰我!”

    “哟。”

    少年气得脸色发红,趁着乌黑的眼瞳,越发显得眉眼昳丽,庄见贤见状,又故意捏了一下幼清的脸,“本公子偏要碰。”

    幼清讨厌死他了,又推不开人,只好踩住庄见贤的脚,威胁道:“我、我是王妃,你再这样,我就要让薛白来揍你了!”

    “你算是哪门子的王妃?”

    庄见贤摆明是不信的,毕竟幼贵妃与从嘉王妃是姐弟俩,这在京城里人皆众知的,只不过从嘉王妃几乎不曾参加过宫中的各种宴会,是以庄见贤没有机会见过,但是他却是有幸见过幼枝的。

    幼贵妃向来被夸赞为神仙妃子,清冷如月仙,的确是惊鸿一瞥。光是从幼枝这里,庄见贤便可以大致猜出从嘉王妃应当也是一个出尘的美人,兴许他鲜少出门走动,就是让那从嘉王藏娇于王府,不舍得让外人多看一眼。至于眼前这少年……

    漂亮倒是漂亮,眼神也纯净得过了分,只是身上却无一丝出尘脱俗的气质,反而多出了几分娇憨。

    庄见贤认定他是虚张声势,笑得轻浮不已,“做什么王妃?不若来我相府,做我的姨娘。”

    “不做不做不做。”幼清吵起架来全靠嚷,他怒气冲冲地对着庄见贤发脾气,“你比薛白还穷,五十两白银都要碰瓷,我还不如做他的王妃。”

    “嗤。”庄见贤啧啧叹道:“脾气还真是……”

    “庄公子,你的手长在身上,可是嫌太过多余?”

    淡淡的嗓音突然响起来,侍卫推开堵在银楼门口的公子哥,薛白面无表情地走进银楼。他盯着庄见贤放在幼清下颔处与腰间的手,本就稍显冷淡的神色顷刻间生出一片寒意,薛白薄唇轻启道:“既然如此,不若剁了。”

    幼清一见到薛白,立即眼泪汪汪地:“这个人好烦,你快点揍他!”

    庄见贤一呆,“……你真的是王妃?”

    “反正不是你的姨娘。”

    幼清要气坏了,这一回他再推庄见贤,总算是挣脱了庄见贤的桎梏,然后忙不迭地躲到薛白的身后。幼清自己怂就戳着薛白的背,委屈巴巴地跟薛白告状:“这个人比我还会碰瓷,骗走了我全部的金珠子和金叶子,然后不许我走,他还了你好多坏话,而且又吓唬我你会拔掉我的舌头。”

    薛白瞥了一眼庄见贤,并不急于处置他,而是把身后那个气呼呼的少年拉进怀里,垂眸安抚道:“不要害怕。”

    幼清欲言又止,“我不害怕。”

    薛白侧眸望着他,“嗯?”

    “你好笨。”幼清见薛白还是不明白自己的意思,立即跟薛白翻脸了,“我是在给你吹耳旁风呀,你快点揍这个人,不许问他爹爹是谁!”

    薛白眉梢轻抬,缓声问他:“你怕本王知道他是庄相之子以后,便不会再动他了?”

    幼清不承认,装着傻:“我才没有过。”

    他就属击报复的时候最机灵了。

    如竹的手指抚过幼清的下颔,薛白低笑着对他:“耳旁风不是这样吹的。”

    幼清疑惑地问道:“那应该怎么吹?”

    思考了几秒,幼清凑到薛白的耳边,当真吹了几口气,然后和尚念经似的跟他咕哝道:“揍他揍他揍他揍他揍他。”

    “……”

    薛白似笑非笑地:“回去以后,本王再教你。”

    话落,他回过头望向庄见贤,收起面对幼清时的柔和,神色冷厉,眸生寒意,“庄公子,你好大的胆子。”

    作者有话要:  幼清清这不是吹耳边风,这是企图用神秘巫术给王爷洗脑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