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本来安安稳稳守夜， 不知为何突然昏睡了过去，当她被江盈袖喊醒时，就看到殿内突然多了一个昏迷的男人！

    虽然他身上衣衫不整， 但她也能认出， 对方就是宫中的侍卫。

    深更半夜，一个侍卫出现在妃嫔宫中， 这是哪怕她们浑身上下都长了嘴也不清的事啊！

    宫外的骚动声越来越近，听着那么多人的脚步声，宫女无助地看向江盈袖，“主子……咱们……咱们该怎么办啊！”

    与她的慌乱不同，江盈袖不慌不忙地关上殿门，来到那个被她砸昏的男人面前。

    这人或许以为他的脚步声很轻， 可在她听起来， 动静仍然很大， 大到他刚靠近她就睁开了眼睛， 这还得感谢曾经的经历， 让她在夜里也不敢睡得太熟，因此才轻易便察觉到了这人的出现。

    在对方从窗户偷偷闯进来的时候，早在窗户边守株待兔的江盈袖便用铜器狠狠砸向了对方的后脑勺。

    一击即中， 这人倒 * 地昏迷。

    不用多想， 江盈袖就能猜到这人是谁派来的，也知道外面的动静都是因为她。

    如果她把人藏起来，或许更顺了那人的意。

    若是这人得手， 那她百口莫辩，若是他没得手，情急之下，她恐怕也会因为惊慌失措而让人被找到。

    那人以为她会遮遮掩掩。

    江盈袖唇边轻抿， 随后毫不手软，继续拿着铜器一直砸地上这个男人。

    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动作看上去是那样的机械，下手的力度却毫不收敛，不消片刻，这人便已经被砸得满头满脸都是鲜血。

    他从昏迷到醒来，又再次被砸晕，江盈袖看向他的目光几乎不像是在看人。

    “啊……”宫女缩到角落瑟瑟发抖，完全不敢去看江盈袖。

    江盈袖醒得匆忙，面上没有戴面纱，此时那受伤的半张脸朝向宫女，宛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吓得她不出话来，看着江盈袖的一双眼睁大，片刻后悠悠昏迷了过去。

    “开门！奉太后懿旨，搜查刺客！”宫门外传来太后宫中大太监的公鸭嗓音，守在宫门口的太监连忙起身，抹脸消减睡意，开了门。

    宫门外的太监们一个个都毫不留情地推开他们，径直闯了进去，急切的态度中似乎藏着什么。

    “诶诶诶！还没通报呢！”太监慌忙道，心这些人也太没规矩了。

    “太后懿旨，你们想抗旨吗！”总管太监奸笑道。

    太监浑身一抖，也不敢什么了。

    总管太监飞快领着人进去，虽然他不知道内容，但他从太后的态度里就猜到了什么，只要他办好这件事，只怕太后会给他不少赏赐。

    他一个做太监的还能求什么的，不就是图那点黄白之物吗。

    为此他办事十分有劲儿。

    他满心期待地走进去，想要看那江美人惊慌失措又害怕的表情，谁知刚刚走进去，就见那头阵的太监慌不择路地跑回来。

    “义、义父！”他颤颤巍巍跪在总管太监脚下，脸上满是惊色。

    总管太监皱着眉，刚想问他怎么了，怎么这么没出息的样。

    就见一道身影从殿内走出来，女子身材消瘦，身上的中衣也单薄非常，白衣在这夜里看着便又冷又惧，衣上的鲜血斑斑点点，宛如是这寒冬中盛开的红梅，长发披散，随风飘荡，手中还提着一个糊满了血肉的铜器，那血肉也染上了纯白的衣衫，女子面容丑陋不堪，半面美人，半面恶鬼，看着他们，她缓缓露出个笑容，可这笑容在她那张可怖的面容上，看着更为吓人。

    “找刺客吗？我找到了，要看他在哪儿吗？”

    平静的话语出来，惊醒了在场所有人，总管太监弹出手帕颤抖着给自己擦了擦汗，浑身冷汗让他只觉得这夜里更冷了。

    他颤巍巍地冲自己手下道：“去、去去去！找刺客！”

    手下人犹豫了片刻，才缓缓走进去，可是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现在殿门口 * 的江盈袖，只从旁边进去。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究竟是人还是鬼？！

    这个问题没人替他们解答，他们也不想知道，愿以为是个立功的事，可现在他们更加担心自己这功还没立呢，就被这女人恶鬼索命了。

    岂止是他们，连原本沉香殿中的人也被吓得不轻，他们也不敢靠近江盈袖，只敢在一旁瑟瑟发抖。

    江盈袖毫不在意，她就那样现在那里，单薄的身躯在这寒风中纤弱无比，不堪一击，却又怎么也没有倒下去。

    慈宁宫中，太后端坐在上方，手边茶水点心一应俱全，知道的以为她在等刺客被抓捕，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这夜里等着看戏。

    不过，是后者也没有错。

    她脸上面容平和，一看便知心情不错，她侧头看向嬷嬷，“事情办妥了？”

    嬷嬷垂首附身道：“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妥当，便是她的神仙下凡，这回也救不了自己。”

    太后微微点头，“皇帝今夜在何处？”

    “听下面人陛下去了合欢殿淑妃处，应当已经歇下了。”

    便是没有歇下也没关系，证据确凿的事，皇帝就算想要保她也保不住。

    太后心情不错，夹了一块糕点尝尝，“今夜这糕点，味道正正好。”

    “娘娘……太后娘娘！”外面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和惊呼声，令太后不由得皱起眉。

    传话的太监快速跑来，“太后娘娘，刺客……刺客……”

    “刺客在何处？”太后悠悠道。

    “在、在……在沉香殿！但但但是……”太监话磕磕绊绊，显然受到了十足的惊吓。

    “但是什么？”太后听到在沉香殿，心中便放下了心，此时问起来语气悠闲。

    “但是已经被江美人给杀……杀了！”太监补完最后的话。

    太后霍然起身。

    沈辛将将睡下，便被江文从殿外叫醒，他不悦起身，看了看一旁还在睡的燕翎，便没吵醒他，自己取了衣裳穿上，走出殿外。

    “有何要事？”若没有要事，江文不可能吵醒他。

    江文忙道：“奴婢听下面人太后娘娘在大张旗鼓找刺客，但听人搜查的人绝大多数都去了江美人的沉香殿，显然是要将那里重点调查，太后娘娘怕是志不在此。”

    “大胆！”沈辛厉声呵斥道，“妄议主子，该当何罪！”

    啪！

    江文当即扇了自己几个嘴巴子，“是奴婢有罪，奴婢公私不分，奴婢以下犯上……”

    “好了，停下吧。”沈辛微微皱眉看了他一眼，念在他关心则乱的份儿上没再什么。

    他当然明白江文是什么意思，事实上，就算江文不，他也会去。

    “摆驾沉香殿。”

    “是。”

    听着外面没了声音，燕翎才睁开眼，看着身旁空了的床位，伸手摸着那温热的位置，想了想，将另一个枕头放在那里，又给它盖上被子，仿佛这里还是两个人。

    “参见陛下！”众人纷纷下跪，恭迎沈辛进去。

    听到这声音， * 一直沉默，一动不动的江盈袖终于有了反应，她眼珠一点点转动，终于落在了那走进来的人身上，久久不肯移动分毫。

    沈辛视线落在江盈袖身上，脚步骤然顿了顿，眼中有一瞬间的愣神。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见到这样的江盈袖。

    也是这瞬间的愣神似乎惊醒了江盈袖，她慌乱地将手中的凶器丢出去，那瑞兽铜像在地上滚了又滚，竟滚到了沈辛附近，上面糊着的血肉被他看了个一清二楚。

    “我的面纱呢……我的面纱呢！”江盈袖浑身颤抖，眼神四处游离，她抬手试图用袖子遮住脸，却发现袖子上满是鲜血。

    眼泪无声滚落，嘴上还呢喃着“面纱呢”。

    她跌坐在地，满身无助。

    一旁伺候的宫女看着不忍，在自己身上找了找，竟是找到了一块面纱，上前递了上去，“主子，面纱取来了。”

    江盈袖慌忙扯过面纱，迅速戴在脸上，遮住了她丑陋如恶鬼的面容，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似乎这样，就不会被沈辛看到她最难堪最丑恶的一面。

    沈辛步履艰难地走上前，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脚下的步子是那样沉重，眼中的神情怔愣又透着复杂。

    两人之间距离越来越近，近到沈辛能看到她衣裳上大大的血迹，清晰可见，近到他能看到她躲闪的眼神，近到……她再退无可退。

    沈辛喉头哽咽，一个字也不出来，他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也没有问她做了什么，只是伸出手，缓缓将几乎无法支撑的她抱进怀里。

    已经从长到大的手轻抚在她纤瘦的脊背，骨骼分明的触感令他的手颤了颤。

    他不顾她身上的血迹，埋首在她脖颈，附耳低声道：“别怕……”

    无需多言，仅仅别怕这二字，便将她颤抖的身躯安抚镇定。

    豆大的眼珠从眼眶滚落，浸湿了面纱，也湿了她那双被血色蒙蔽的眼睛。

    她的手死死拽着沈辛的衣衫，仿佛抓着什么救命稻草。

    “我……我弄脏你了，殿下……”她不自觉喊了曾经的称呼，声音那样轻，那样战战兢兢。

    沈辛眼眶微热，抱着她安慰，“没关系，衣裳而已，不重要。”

    “……我刚刚杀人了。”她继续道，像个犯了错后无助又无措的孩子。

    “也没关系。”不及她重要。

    沈辛心想自己大概可以任性一点，偏心一点，不那么理智一点。

    江盈袖怔怔看着他，试图伸手抚摸他的脸颊，却在即将触及的那一刻停住，因为她手上满是血污。

    悲伤的声音传入他耳中，“不能这样。”

    “您是陛下。”

    “您要坚守原则，赏罚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