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沈辛 番外

A+A-

    番外·沈辛

    沈辛幼年时不讨厌皇帝, 甚至很喜欢。

    因为他认为做皇帝就能强大,保护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

    后来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皇帝的一句话,就能令他从皇宫被丢去寺庙。

    他不喜欢寺庙, 这里都是和尚, 全都光头。

    他不喜欢光头,那太丑了, 不好看。

    他认为自己的头发还是很好看的,不想剃。

    “殿下,热水已经烧好,可以进去洗漱了。”盈袖笑容盈盈,一边抹着额头的汗水一边道。

    “好。”沈辛答应得很快,然而进去之后, 脱了衣服, 泡在水里, 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该搓头发还是搓胸口还是搓大腿后背?

    以前伺候他沐浴的人是怎么洗的?

    一直没有自己沐浴过的沈辛只觉得无从下手。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这样导致的结果便是——他在水里呆坐了半个时辰。

    水成功冷了, 他也成功感冒了。

    “阿嚏!阿嚏!”江文给他擦干净水, 慢慢给他搓头发。

    “殿下,以后还是我给你洗吧。”

    “你会吗?”沈辛看着眼前不比自己大两岁的太监,心中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他都不会的事, 这个人怎么会。

    江文骄傲道:“我会啊!我从就自己去河边洗澡了。”语气里不乏得意。

    得意什么,这是很值得骄傲的事吗?沈辛心中腹诽。

    好吧,和他这个根本不会沐浴更衣的人比起来, 他确实可以得意。

    两个孩儿就此达成了互助洗澡的约定。

    如今已经开春,天气不热却也不冷,头发半干后,两人就跑出屋子, 在院子里玩儿了。

    很幼稚的游戏,捉迷藏。

    院子就这么大,能找的地方几乎一眼就看得见,可在孩儿眼里,世界是巨大的,缸是大的,柜 * 子是大的,床缝也是大的,两个孩儿玩的不亦乐乎。

    “殿下,文,吃饭了!”

    虽然盈袖比他们大几岁,现在已经会生活做饭,可他们院子里没有灶台,只能去和尚那里拿斋饭吃。

    沈辛来到桌边,看着碗里没有一滴油的饭菜直接懵了。

    本来还以为是什么新鲜的菜式,可吃到嘴里直接苦得他吐了出来。

    就算他在宫里最艰难的时候,也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沈辛挑食了。

    他只喝了粥,没有吃菜。

    半夜,沈辛睁开眼,生无可恋地望着头顶,听着肚子里传来的咕咕叫声,心里后悔了。

    饿意让他无法入睡,他忍无可忍,悄悄起身下床去了院子,想看看水缸里能不能喝。

    结果没一会儿就闻到了一股陌生的香味。

    肚子引着他循着香味走,不知不觉走出好远,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心中一慌,当即想要喊人,然而这时他又想起来,自己没人了。仅有的两个人都还在睡觉。

    在继续往前走和原路返回之间,他衡量了一下,最终凭借着肚子饿直觉继续走。

    “盈袖姐姐?!”

    眼前之人可不就是盈袖,她正烧着火堆,还拿着一根木棍在火里翻翻搅搅。

    “殿下来了?正好,盈袖有东西给你。”

    沈辛上前看了看,只见盈袖从火堆里刨出几个鸟蛋。

    在火土里烧过,这些鸟蛋蛋壳已经焦了,但还是散发着阵阵焦香,就是这个味道引他来的!

    “盈袖姐姐你也吃。”他先给了盈袖,自己才剥了吃。

    两个鸟蛋下肚,肚子才勉强不叫了。

    “殿下……”盈袖第一次,大胆地摸了他的头,另一只手里的鸟蛋传来的温度令她心头发热。

    “以后盈袖会给你弄好吃的。”她笑着。

    沈辛却没放在心上,他刚刚忽然明白,大概只有家里才能无条件拿东西吃,还有许多好吃的,皇宫曾经是他的家,现在不是了。

    他想回去。

    那是他家,没人应该赶走他,即便是父皇。

    咚——!

    响声将沈辛吵醒。

    “父皇。”沈晛怀里抱着个孩儿,忙道歉,“阿宁方才把鸟落地上,惊醒了您。”

    他身边的太子妃梁氏也提起了心,战战兢兢,却又不敢什么。

    她可是见识过这位公爹……父皇厉害的。

    那是宫中有个美人,仗着自己长得好,且几次被召便洋洋得意,恃宠生娇。

    在御花园碰见某个宝林,生了口角,便愤而将人推下水。

    谁知好巧不巧沈辛正路过,当即派人把那美人扔水里,美人会水,几次游上岸,几次都被人踹下去,后来不敢上来,就在水里一直泡着,等到沈辛想起来,让人起来回去,美人当即大哭一场,哭完当晚就生了病,请太医养了半个月才好。

    在此之后便不爱往沈辛身边凑了,遇上都绕道走那种。

    梁氏能做太子妃,各方面条件那必定都不错,可在沈辛面前还是大气不敢喘一口。

    沈辛把孙子抱在怀里 * ,捏捏脸,家伙还不高兴。

    “皇爷爷,阿宁是大孩子了,不要捏脸。”

    “皇爷爷比你大,就可以捏。”沈辛一本正经道。

    阿宁瞪大眼睛,是这样的吗?那岂不是皇爷爷皇奶奶父王母妃兰阿大……都能捏?

    沈晛看着被哄骗的阿宁若有所思,回想自己曾经是不是也这样被哄骗过。

    含饴弄孙了一会儿后,沈辛便让梁氏把阿宁抱下去。

    梁氏会意,这是要谈正事了,当即转身离开,去了皇后宫中。

    “荆州河道的事,人选你可有数?”

    荆州发大水,河道决堤,淹死不少人,事情被汇报上来时已经晚了,大水发了半个月才有停息的趋势,朝廷只能紧急安排人去赈灾救灾。

    “工部右侍郎安简言,父皇以为如何?”沈晛道。

    “朕记得,他好像是燕长观的人?怎么,你不怕他办得漂亮后立功?据燕长观最近和六走得挺近。”

    孩子大了,有其他心思在所难免,沈辛阻止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压着他们,让他们想犯大错都没机会,这样,无论如何,也能护住性命。

    对自己儿子能宽容些,可对那些撺掇他们的人,沈辛可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燕长观……勉强算一个吧。

    不过对这人他并非是心慈手软。

    而是物尽其用,等人发挥完最大的价值,再处置也不迟。

    这些年来,燕长观果然没辜负他的期望,在自己没有压制后,往上爬的速度那叫一个快。

    早在十年前,他就做上了一品大员!

    至今已经入内阁八年。

    连民间甚至都有流传出燕青天的美名。

    他处事公允,从不徇私枉法、包庇勋贵贪官。

    从寒门学子到一国丞相,燕长观的道路不可谓不励志。

    一些寒门书院至今都挂着燕长观的事迹,以此来激励学子,给沈辛找来了不少能干的人才,这算是燕长观的作用之一。

    但与此同时,也给燕长观拉来了不少同党,一群人结党营私,暗地里谋划如何从龙。

    沈辛一直不明白,燕长观既然都做到了这种地步,他怎么就还非要争一个从龙之功?

    给他子嗣血脉争?看着也不像,燕长观这人对妻儿的感情并不重。

    可这问题又不能问燕长观本人。

    可惜了,他不能解答。

    这个问题注定没有答案。

    可无论燕长观意欲何为,他都不会让对方得逞。

    “父皇,他虽与燕相多有往来,可他出身江南,擅水,且能力也不俗,此次前去定能处理妥当。”沈晛理智分析道。

    沈辛连用燕长观都不怕,更不用他的那些党羽,听沈晛这么,便也没再什么,示意他自己下去安排。

    沈晛告退。

    院子里就剩他躺在躺椅上晒太阳。

    “朕方才梦见幼年时,与你,与她,在护国寺的日子。”

    江文听了猛得咳嗽两声,然后才笑道:“难为陛下还记得。”

    沈辛叹息道:“大概是人老了,老了,越久远的记忆便越发清晰。 * ”

    “朕记得,当时饿肚子到半夜起来吃鸟蛋。”完笑道,“还给你留了一个。”

    江文也附和着笑:“老奴却是不记得这事,大约是陛下比老奴更聪慧许多,才能记得此事。”

    “你不记得也正常。”

    “那鸟蛋朕就没给你。”

    吃了没多久,睡觉之前肚子又开始叫,他就把剩下的吃完了。

    江文:“……”

    您高兴就好。

    他这把老骨头还能折腾几年,等他退下,这人就能去折腾其他人了。

    正如太子沈晛所,工部右侍郎把荆州之事处理得很好,回来后论功行赏,官职虽然没升,可赏赐却不少。

    且有不少人都传言,此人便是工部尚书的接班人。

    如今的工部尚书年过五旬,过不了几年就该告老还乡,届时安简言资历年龄都到了,顺理成章地升上去,没人会一个不字。

    然而,世事难料。

    没等到那时候,燕党就倒了。

    倒得也很简单,只有一个原因——燕长观死了。

    死因风寒。

    “风寒啊,风寒好,这可是个方便的病症,简单,正常,不起疑。”沈辛一边吃着糕点看书一边道。

    吃了两块便收手,让人端下去。

    “陛下不用了?”不知为何,最近陛下吃糕点越来越少,明明口味也没变,饭量也没变,怎的就糕点分量少了?弄得御膳房的那群糕点御厨时常找他哭爹喊娘,盼着能让沈辛多吃几口。

    沈辛视线还在书上,看似专注,然而一句话也没看进去,“朕不饿,不必再用。”

    他怎么能自己是怕糖吃得太多,牙掉得太快,变丑怎么办。

    虽然他现在也是爷爷辈的人物,那也是帅爷爷。

    是帅吧?燕翎以前过的字词。

    “去,把史官叫来。”

    一炷香后,当值的史官匆忙赶来。

    “臣参见陛下。”跪着不敢起身。

    众所周知,史官是个危险职业,心翼翼还掉脑袋,一不心就诛九族。

    “今日唤你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爱卿也知道,燕相是我大庆的大忠臣,功绩斐然,如今他走了,朕甚是不舍,感念其功劳,朕也想为他做点事,算是送他离别的礼。”沈辛悠悠道。

    史官额头冒汗,“不知陛下的意思……”

    “把他的功劳留着,至于那些一时脑子不清醒犯的错,就不必出现在史书上了,爱卿以为如何?”

    史官一脸懵逼,忐忑道:“陛下……微臣、微臣也从不知晓燕相有过何错啊。”燕相有什么错?他都不知道,更遑论写与不写。

    沈辛把一本暗卫记录的燕长观事迹丢到他面前,“现在你知道了。”

    史官看这本另类传记,看得自己额角青筋直跳,满身满脸都是汗。

    沈辛诧异道:“爱卿这是怎么了?”

    “臣、臣……臣无事!”史官一点也不想看这位皇帝,只想赶紧滚蛋,忘掉自己看到的一切。

    “回去请个太医吧,爱卿乃朕重臣,朕还要重用你,若是身体不好如何是好。”沈辛笑 * 眯眯道。

    完摆手,“行了,下去吧。”

    史官走了,燕长观那本另类传记却没拿走。

    沈辛伸手捡起来翻了翻,随后喊来暗卫,“行了,就按朕方才所言去做。”

    他可是从燕翎那里知道,后世人们都喜欢看精忠报国之忠臣,孩子们都在学习,看,他可是在给未来的孩子们整理素材,这样他们将来就会多一个学习的对象。

    他可真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