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有情人戒指
?77.有情人&戒指
“……
在这枪林弹雨后满目疮痍的时代, 我的任务是立起民族的脊梁，我爱这片幅员辽阔的土地，也爱银杏树下翩翩起舞的少女……”
一束柔和的白色频闪灯在孟影身上。
正式晚会结束, 一些人已经离席, 但原地还有不少观众留下来看最后的节目。
台下黑压压的群众，频闪灯亮起来的时候孟影反倒没那么紧张了。银杏树下, 她张开手臂下腰, 跟随音乐跳了一段简短的舞蹈。
在温和的旁白声中，故事开始——
盘着头发的少女刚刚练舞结束，还未换下身上的旗袍，黑暗的舞台处有人高声道：“这位是来咱们这里做实验的知识分子。”
“知识分子好啊，带着我们搞建设。”
“……”
“知识分子”走上舞台，穿着上个年代破旧的麻色衣服, 被一群父老乡亲们簇拥着。
村长接过他手里的包袱：“周啊, 你就在老孟家住下, 他家条件好，屋子大, 别拘谨啊。”
周不卑不亢的点点头：“好。”
村长冲后院大喊：“丫头！你家来客人了！”
“来了来了。”
孟影拂着汗, 走到前面, 看到的就是穿的一身落魄戏服的周远峥。
这服装得符合时代要求，但就这棉麻上衣裤子被周远峥穿的周正正气，没了破旧感, 在他身上无形中变贵了。
除此之外, 可能是时间原因，他也没化妆，换了衣服就上来了。
原来夏言找的替补就是他。
孟影回忆下台本——腿脚不便的科研学者来到南方一个旧村落，遇见了热爱艺术的少女……
周远峥完美契合“腿脚不便”这个点。
孟影从后院跑出来, 看到周远峥一瞬间，在怔愣的同时又重新慢慢入戏。
“这位就是阿爹的科学家？”
周远峥静静看着她，嘴角勾起笑：“言重了，普通群众，接下来要在这里叨扰一段时间。”
空气靜两秒，这两人似乎都忘了后面两句台词。
但第一次见面的生涩却被传达的很好，旁边村长和村民催促道：“哪有扰，你安心住就成，孟丫头，你有空记得带周同志四处转一转，熟悉熟悉。”
孟影从村长手里接过包袱：“好。”
她家的房子院子祖传三代，是全村最大的，孟影挑了个采光好的，带周远峥进去：“您看您住这里行吗？”
透过窗户，院子一览无遗。
“行，谢谢。”
少女有些羞涩：“我每天五点钟起来，可能比较吵。”
“我也五点钟起来。”
“那，我每天晚上九点钟休息，会吵到你吗？”
“不会，我也九点钟休息。”
台下坐着的林和其他女生捂着嘴，兴奋的前前后后讨论：“角色适配度百分之百，天哪，好心动，这也太甜了，我写剧本的时候都没发现这么甜。”
“辛亏梁没演呜呜呜。”
“……”
于是故事这么顺理成章的发展。
白天，孟影在院子里洗衣服，做饭。
周远峥在屋里，透过窗户就看到井水旁纤细的少女。
在一天天过去的日子里，风吹开院角的栀子花，也吹动了两个年轻人的心。
院子里的菜园和花每天都需要孟影亲自浇水，而周远峥，因为腿脚缘故，极少出屋。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透过窗户看见孟影提着水桶，一瓢一瓢的给院子里的植物浇水。
他第一次走出去，“我帮你吧。”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其实，你可以换一下浇水的方法，虎皮兰不用浇水……”
少女放下水桶，拘谨而尴尬：“周同志你今天怎么出来了？”
“村长约我去看看村里在大棚种植的换季蔬菜，我准备现在去。”
“那不能耽误。”
“但是我不认识路。”
“我带你去，”少女拉着他的衣袖，毫无哪里不对：“村子里还没修路，路很难走，你一定得跟紧我。”
周远峥看看她牵着自己的手，不由自主的笑：“行。”
崎岖不平的乡野田埂，周旁是绿油油的麦浪，虽然在舞台上，但故事的延续似乎真让大家身临其境。
少女在前，男人在后，孟影胳膊朝后揪着周远峥的衣袖，两人走的很慢，即使他一瘸一拐，在这种氛围下，没有一点违和。
并且就在牵手的时候，台下不约而同爆发一阵阵起哄。
“哦～”
“不要停下！走一辈子吧！”
“救命！周主任和孟记者毫无违和感！”
日子在慢慢的过，情感在慢慢的升温。
从前的一切都很慢，车很慢，路很长，一段故事叙述的同样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她在银杏树下练舞，他会常常来到院子里的石凳上，一边看书一边看她。
谁都想，日子永远停在这一刻。
那个时代，刚刚结束战争的国家百废待兴，亟待大家的建树，分别不可避免，毕竟他是国家的精英。
分离前一天的午后，他来到院子里，同少女做告别。
“此一去，不知道需要多久，但我会回来找你。”
少女点头好。
就在这时候，孟影突然：“我给你跳个舞吧。”
其实这个桥段在原剧本里是“你陪我坐一会吧”。
但周远峥脸色并无变化，极其自然的接住她的话：“好。”
他第一次来到银杏树下，两颗火热的心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越来越近，纵使心里再如何喜欢，他一直不敢全心全意的袒露给这个女孩看，怕自己拖累她，怕自己许诺不了更好的以后。
但如果错过这次，就再也没有以后。
……
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
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
当你老了眼眉低垂灯火昏黄不定
风吹过来你的消息
这就是我心里的歌
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
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
……
这天她照旧穿那身深蓝旗袍，头发编成一条温顺的长辫，清冷又温柔。
这支舞是她曾经学习舞蹈时最喜欢的曲目。
银杏树在风中簌簌而落，金黄色的叶子落在少女裙子上，落在脚下。
原来盛夏已经过去，属于我们的日子也已经悄然而去。
送别爱人后，从此山水相隔，杳无音信。
他们不能与家里联系，少女更加日以继夜的练舞。
后来繁华的上海大剧院，她跟班有了上台表演的机会。
华丽的表演服她没要，依旧穿那身深蓝，灯光把少女袅娜的身姿照在背后大屏幕上，与播放的画面相得益彰。
一曲终了，大剧院排山倒海的掌声。
她深深望向台下，都不及那年只表演给他一人看的那次。
成名后的第十年，她选择回到故土，大都市的日新月异，属于她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她不遗憾，带着东□□自回到家乡。
太久没人居住，家里处处灰尘，院子里杂草丛生，从前的月季栀子早就被杂草吞没，除了那棵巨大的银杏树。
三十岁时，她得了病，年龄不大，却在每天倒数着生命的倒计时。
终其一生，渴盼那个远赴他乡，朝思暮想的人。
她在银杏树下最后跳了一次舞，伴随音乐的落幕，走到生命的尽头。
当真是“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
她走之后的一年，那位已经完成任务的学者才风尘仆仆的赶回来。
原地没有那个姑娘在等他了，只有那棵银杏树。
在这贫瘠的年代，
我年轻的爱人，与这棵巨大的银杏树一起，长眠于地下。
我爱的那片深蓝，除了承担我毕生事业的蓝天，还有少女的裙角。
飞机飞上天空，但我再也看不见那抹翩翩起舞的深蓝。
故事太悲情了。
以至于周远峥站在台上，音乐落幕后，还没有谢幕下去。
台下为这个精彩的话剧噼啪鼓掌，林双眼含泪：“写的时候我也没感觉到这么感动，为什么周主任和孟姐演出来，我的泪腺就绷不住了。”
暖附和道：“不知道中间那段他俩是不是临时忘词了，临场发挥也发挥的好好。”
道具组上台把各种道具撤下去，林他们跟其他观众站在台下，朝着周远峥大喊：“周主任，你演的太好了！这角色为你量声定做。”
完感觉不对，彼此默契住了嘴。
故事里，男主人公就是为国贡献，品质优秀没错，但是个腿脚不便的瘸子。
这是骂周远峥瘸子呢。
戳人家刀口上了。
没想到他脸上没任何异色，从表演结束到现在，一直皱着眉：“这故事是真的吗？”
林：“故事是假的，但是有原型，那个时代，有很多这样的故事，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不像现在，我们的任务完成了，爱人不用分离，也不会早早离世。”
周远峥转头，孟影站在后台的黑暗处，从她戏份结束，她就站在那里看着他，同时看着那棵茂盛的银杏树，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个人视线撞上，平静而深沉。
好像从他把话成那样之后，她就真的没再对他有任何表示。
林，我们的任务结束了，爱人不用分离，也不会早早离世。
他把他们两个代入进故事中时，最后一幕，心脏一抽抽的疼，好像真的体会到了斯人离去的痛苦。
好在那是个故事，他的人，还好好的站在那里。
周远峥喉结动了动。
然后迈动步子，朝孟影走过去。
他走的很急，以至于右腿的缺陷完全暴露出来，一拐一拐。
但他顾不上那么多，这么走到孟影面前。
“孟孟，我想给他们再写一个结局。”
孟影抬头看着他，她面前的周远峥，几经磨难之后，有不曾有的消沉沧桑，也有更稳重的深沉斯文，即使他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发生怎样的改变，但他还是他，与那个惊艳过时光的少年依旧重合。
“什么？”
他一只手搭在孟影肩膀上，把人往后台的黑暗里推了推，从观众的角度，只能看到周远峥弯腰低头，俯身的动作，是在接吻。
那些邀请的人物早就在晚会结束离场，剩下的都是部门里的内部研究人员和员工，十之八九都熟悉周远峥。
台下安静两秒后，跟炸了锅一样。
暖揪着林：“你写了这幕吗？你还写了吻戏？”
林懵逼得很：“我没写啊！我发誓！”
其他人的激动程度不亚于她俩。
“是我看错了吗？”
“没看错没看错，确确实实的kiss，还不是借位。”
“我靠，周主任不是有女朋友吗？”
一句“周主任不是有女朋友吗”让激动的人群安静下来。
暖回忆一秒，无名山那几天，周远峥受伤，孟影比任何人都着急，不惧一切的要冲出去帮忙，过周远峥是前男友。
前……
灵光乍现。
这模模糊糊的爱情线总算串通了。
暖：“周主任有女朋友！就是孟记者啊！”
“周主任女朋友是孟记者？”
“周主任女朋友就是孟记者！”
“这是真情侣！”
“……”
孟影推开他，虽然是个浅吻，但这么多人，未免太没有形象。
她还没话，那群人突然冲出来，把两个人从后台拉上来。
“刚好刚好，趁着今天，你俩坦诚关系吧。”
“孟记者，你是不是为了周主任来的？”
“周远峥你不够意思！女朋友过来这么久，愣是一声不吭。”
“……”
“大家都静静！”
人群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谈教授和笑的贱兮兮的谈颂。
老教授一过来，大家瞬间听话安静了，不敢有任何造次。
谈教授刚刚还严肃紧绷的脸慢慢松弛下来，手指点了两下：“都听我，难怪第一次跟孟记者采访的时候，之后要请跟队的记者，阿峥这孩子就极力给我推荐孟记者，搁这等着呢。”
谈颂煽风点火：“我跟你们啊，咱们周主任一直都这么心机，大学的时候可就……”
他故意止住，吊人胃口。
“唉你话怎么不完，咱们想听着呢。”
谈颂耸耸肩：“我不敢啊，怕被。”
“你怕啥，有谈老师撑腰呢。”
“就是。”
谈颂人得逞一样的：“周主任了，今天要是跟孟记者求婚成功，他就让我把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出来。”
“哦～”
一群人恍然大悟。
求婚什么个流程来着？
得要钻戒吧？
得要鲜花吧？
“鲜花好办！”
今天晚会，花管够，一人一捧，抱着就往两人怀里送。
钻戒呢？
谈颂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我提前帮你拿过来了，”
他又对孟影：“你别看老周人模狗样，他那副骚性从来没改，大学毕业前就把戒指准备好了，你俩分手后，这个戒指也在店里柜台没动过，都不算要了，是不是得夸我有心？把它留了下来？”
“喔～”
起哄更甚，一堆人，避无可避。
孟影从一开始就没料到夏言找的替补是周远峥，再到结束后，他突然过来吻了她，直接快进到现在开始求婚。
那颗亮闪闪的戒指被递到周远峥手里。
“不然别纠结了，趁着今天定了吧！”
“今个在场的都是证婚人啊！”
“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我会很伤心好吧！”
“……”
这种众人起哄的压力往往会给女生很大压迫感。
所以周远峥没依着他们的意思，只是紧紧捏着那个盒子，看着她的眼神里充满探询。
如果她拒绝，他自然会帮她毫无余力的递台阶下。
那个眼神，就像当初的大雪天分手，他从秦江连夜赶过来，找到她所在的辅导班，告诉她，你想要的以后我都会有。
就这短短的电光火石间，孟影真的相信了，好像上天很偏爱他们。
给过一次机会后，第二次把机会放在她面前。
而她最想要的，一直都是眼前这个人。
孟影垂下眸：“其实——”
大家瞬间安静。
都在等她接下来要什么。
就连周远峥，都不由自主的僵住身体，紧张。
“——其实戒指我也有。”
曾经她独自一人去大理旅游，看到一家古玩店的一对水头极好的翡翠戒指，怎么看怎么喜欢，就算没有人一起戴，还是买了下来。
那时候什么都有了，金钱，物质，唯独曾经陪伴自己的人不在了。
她从衣服下的脖颈拽出那条细细的银链，顶端是两枚浅绿色的戒指。
孟影仰头：“你愿意吗？”
艺术厅晚会结束后的很久，都是震耳欲聋的欢呼。
在厕所蹲得双腿发麻的梁刚进去，就看到迎面扑过来的几个女生。
他逮住一个：“那个话剧结束了吗？”
“早结束了。”
女生拍着梁的肩膀：“夏老师你临时肚子疼，你这肚子疼的真是时候！成全一对新人！”
“啊？”梁摸摸后脑勺，一知半解。
啥？
跟他解释不清，女生：“就是你立功了！周主任一定会给你发红包！”
“红包？”
红包，那好啊。
新人是谁啊？
哎呀不管了，反正他拉个肚子也是做了好事了！
作者有话要： 当你老了，走不动了……
歌词来自叶芝的《当你老了》
从前的一切都很慢，车很慢，路很长，一段故事叙述的同样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改编自木心《从前慢》
承诺的car会开的，等正文完结之后不过审的内容发在微博里吧，也就图个修改前和修改后的对比，微博:周远峥的桔子树
记得别搜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