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三 过年好!
“我的手真在流血。”司迦虽然不觉得疼, 但感觉到自己的掌心里在往下淌血,“奇怪,刚才还是好好的。”
太奇怪了, 她一点也不觉得疼, 而且这是怎么弄伤的?
谢慈飞快的替她裹好伤口,问她:“你刚才碰了什么?”
“就碰了山壁和沙子。”司迦想了想:“沙子有问题?”她碰了山壁之后没什么异样,是摸了沙子去擦手才发现流血了。
“你站着别动。”谢慈忽然意识到什么,蹲下身那股刺鼻的味道就更重了。
他让司迦扶着他的肩,托起她的踩在湿沙上的右脚, 用手指在她的鞋底轻轻摸了摸,果然摸到她的鞋底已经被腐蚀掉了大半。
“是沙子的问题,沙子会腐蚀掉接触它的所有东西。”谢慈立刻清理掉手指上的细沙, 这浓烈的臭味是沙子发出来的。
“沙子为什么能有腐蚀的作用?”司迦惊讶得不敢将脚落下去。
“黑海。”谢慈一双眉头皱得紧紧,“能够腐蚀一切的沙子我只在黑海中见过。”
当初烈焰熄灭后留下的灰烬汇聚成黑海, 黑海之所以无法渡越就是因为黑海之中的黑沙能腐蚀一切。
“你你在菩提子佛珠里确实看到空世躺在黑海边。”谢慈站起身:“或许你看到的没错。”
“可这里为什么会有黑海的沙子?”司迦能想到的只有:“难不成黑海泄露了?流到了这里?”
可是黑海距离这里至少还有一两天的路程啊。
“如果真是那样就糟糕了。”谢慈不敢想黑海若是泄露,万物都会被腐蚀,那必定又是一场浩劫,最可怕的是黑海腐蚀会麻痹人的痛觉, 会在无知无觉中被腐蚀,等发现就晚了。
“这地下或许是一条被黑海腐蚀出来的暗河。”谢慈越想越心惊, “黑海距离阴山那么远, 若真是黑海泄露, 能腐蚀流到这里,恐怕不是一天两天了。”
竟然没人发现,怪不得空世会让丹华去找叶湛英,这件事远比被困在魔界还要后果严重。
“那司厌追的真是魔界魔物?”司迦还是想不通,若魔物通过黑海腐蚀出来的通道溜进了九州, 可魔物不会被黑沙腐蚀吗?
而且,司厌可不是会担忧九州安危的大善人,他就算发现了魔物也不至于如此紧要的追进来啊。
她忽然被谢慈背了起来,忙抓住了他的肩,听见他:“你抓紧我,我背你进去。”
谢慈根本没等她答话,抱紧她的双腿,朝一片漆黑的前方走。
没有一丝的光,谢慈只能贴着洞壁,朝着唯一的“路”走。
漆黑之中只剩下谢慈踩在黑沙里的声音,每一步都走的司迦惴惴不安。
她知道鞋底撑不了多久就会被腐蚀干净,之后就是脚,人若是没有痛觉,只会不知不觉死在这黑沙里。
她伏在他的肩头,听见他越走越快的脚步声,心也跟着越跳越不安,这条路有多长?她不想他死在这里,他还没有为她解开封禁,她还有太多太多事情没有做,他不能死。
“谢慈。”她抓住了他的肩膀,“你放我下来,我们……”
话还没完,谢慈突然一脚踩空——
“抱紧我!”他只来得及喊出这句话。
司迦只觉得随着谢慈一起掉了下去,腥臭的风吹的她快窒息,她慌忙将脸埋进谢慈的脖颈里,紧紧的抱住了谢慈。
那一瞬,谢慈紧紧握住了绑在一起的手,很轻很快的了一句:“别害怕阿迦。”
他的声音被巨大的风声吹散。
风大得快要将他们撕开一般,司迦更紧更紧的抱着谢慈,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不能被吹散。
谢慈无法使用任何灵力,落地的瞬间重重砸在了地上,一只手慌忙按住了背上的司迦。
司迦被死死按在他背上,毫发未伤,只感觉到身下的谢慈闷哼一声,几乎被她压倒在地面上。
他一口血吐了出来。
“谢慈!”司迦忙要从他背上下去,却被他死死按住。
“别下去。”谢慈闷着血一样:“下面是黑沙。”
黑沙?
司迦听见风中的水流声,有微弱的光晃动着。
她的视线渐渐适应微弱的光,才看见这底下是一片黑色的暗河,谢慈的双膝和一只手臂全撑在黑色的暗河里,一丝丝红色的血迹被河流冲散。
左边是嶙峋凸起的山石,黑色的暗河在山石下流淌。
“左边的山石……”司迦没完,谢慈已经知道她的意思,吃力地背起她朝左边走去,背着她跨上了没有黑沙的山石下将她放下。
司迦落地的瞬间,他重重的闷出了一口气,跌坐在山石之上,疼痛感和麻痹感一起出现,被腐蚀的地方不痛,痛的是摔下来的脚踝。
司迦在他背后飞快的脱下了自己的外衫,他听见锦缎撕裂的声音,回过头看见司迦双手用力的将外衫撕成一段一段。
那是她最喜欢穿的一件绯红外衫。
她跪坐在他身边,拉过他的手,看见他被腐蚀的脱了皮一般的手,手指颤了一下。
她什么也没,只是埋着头,心翼翼的将他被腐蚀的手、腿、双膝,一点点擦干净。
可谢慈却觉得她在害怕,她整个人都绷紧了。
“阿伽。”他叫她,可风声太大,她像是没听见一般,仍然在盯着他脱了一层皮的伤口,她的头发也乱了,散在脸颊上。
谢慈用完好干净的手轻轻将她的黑发挽到耳后,手指碰到她的脸颊,她在他指尖颤了一下,抬起一双慌张的眼睛看他,张口对他了什么。
在风中,他听的不是很仔细,可他看清了她的是:“疼吗?”
那一瞬,他仿佛终于得到了一点点回应一般,愣怔的望着她、望着她,眼眶被风吹红了。
她是真的在担心他,只这一瞬的担心就足以了,他死也无憾。
“谢谢。”他对她。
她像是没听到,探身将耳朵凑了过来。
谢慈将她抱进了怀里,又一次:“谢谢你,阿迦。”
司迦在他怀里愣了愣,谢她什么?包扎伤口吗?
只是包扎伤口而已,他却将脸埋在她的肩上,哑哑地又一遍:“谢谢。”
司迦没来得及再问清,就瞧见流动的黑色河流里一块破烂布从远处飘了过来。
“那是什么?”司迦忙抬手一指。
谢慈从她肩上抬起头看过去,那布上沾着许多血,可仍然能辨认出是僧袍。
“是不是空世的袍子?”司迦趴在山石上仔细看,确实是一块被腐蚀到只剩下一块的僧袍。
谢慈看向前方,“前方应该是暗河的上游,僧袍从那边过来,我们往上走一定可以找到空世和展飞鸿。”
司迦点了点头,可她心里已经意识到,佛珠里她看到空世就躺在黑色的河流里,不定空世已经被腐蚀得只剩下那块僧袍了。
谢慈扶着墙壁吃力的站了起来,刚要朝司迦伸出手,手掌就被司迦抓了住。
她的手指很凉,可她抓的他很紧。
风大得很,她的黑发和红裙被鼓吹起,像一只随时会被吹跑的蒲公英。
她抱住了谢慈的手臂,将整个身体挨上来。
“冷吗?”谢慈挡在她身前,试图替她挡住一点风。
她却摇摇头:“我怕你摔了,你扶我紧点。”
她怕他摔了。
谢慈握紧她的手,突然觉得脚下的黑河、凛冽的风,和眼前看不到出口的幽暗之路变的“珍贵”起来。
他牵着她沿着突起的山石一点点往前走,黑河中有星星点点的光冒出来,将这漆黑的暗河照出幽暗的光,仔细看才发现那星星点点的光多是玉石和矿石。
是了,这阴山地下盛产玉石和透明的矿石。
谢慈看着那黑沙中闪烁的透明矿石,难道黑沙腐蚀不了这透明的矿石?
暗河中仿佛时间都是不流动的,他们俩也不记得走了多久,又看见更多零碎的布料、鞋子被冲下来。
司迦握着他的手指紧了紧,整个人像把紧绷的弓,一句话也不了,只是加快了脚步。
前方突然传来低弱的声音:“别动,我不会害你……别动!”
“人声!”司迦扶着谢慈更快地跳过山石朝着声音来的方向去,才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个凹进去的狭洞穴。
司迦三两步跳到洞穴外,“谁在里面?”
洞穴内的人颤抖了一下,回过头来。
几个声音同时出现:“阿伽?”“司迦?”
司迦惊呆了看着狭的洞穴里,挤着三四个人,展飞鸿和她的阁主师姐、空世,竟还有司厌!
空世和天枢阁的阁主已经昏了过气,而展飞鸿正在拿着药瓶往司厌的脸上洒药。
刚刚她听到那句话,正是展飞鸿的。
“司迦?!”司厌看到她先是愣怔,之后慌忙把脸扭了过去,他的脸被腐蚀了大半,太丑了,他不想让司迦看见,但他又焦急万分,迫不及待的想告诉司迦一件天大的喜事。
他伸手抓住了身后被他一直护在角落里的那人,还没开口先听见司迦喊了一声:“展姑姑!你们还好吗?空世他还好吗?”
司厌心有心发酸,她、她是不是并非特意下来找他的?而是来救展飞鸿她们的?
“他没事,他只是失血过多昏了过去。”展飞鸿慌忙矮着身体从洞穴中挪过来,一把抓住了司迦的双臂:“你怎么也掉下来了?你还好吗?有被黑河腐蚀到吗?”她拉过司迦的双手看,又看司迦的脸,万幸她只是一只手的手掌受伤了而已。
展飞鸿这才看见了站在司迦身侧的谢慈,谢慈却是比她惨多了,双腿、一只手全被腐蚀了。
谢慈简单地和她明,司迦是下来找她们的。
展飞鸿眼眶红了一圈,嘴上却对司迦:“你怎么这么胆大啊?你就不怕死吗?万一要是出不去呢?”
“一定能出去。”司迦笃定的断她:“这黑河必定有源头,我们往源头走一定能出去。”
展飞鸿看着她,一时之间只想伸手抱住她,她对阿伽只是一些善意,阿伽却这样冒险救她,傻不傻?
司迦被她抱在怀里,也伸手抱住了她,这才看向洞穴里面的司厌,“你们怎么在一起?”
司厌动了一下,不敢回过头。
展飞鸿先:“他先掉下来,半边身子都掉进了黑河里,可他怀里护着一个人,哀求空世大师救救那个人,空世大师看他可怜把他一起救了上来。”她叹了口气,“就是为了救他,空世才伤的这么重。”
司厌低着头哑声道:“这个人情债,我会还的。”他将半边没腐蚀的脸对向司迦,很是开心的对她:“司迦,我找到白玉奴了。”
什么?
司迦站在洞穴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司厌心翼翼地挪开身体,露出了他背后的另一个人——那个人昏迷在角落,骨瘦如柴,可那张脸和白玉奴、和谢慈一模一样。
怎么会?
司迦愣怔的盯着那张脸,不可思议的又扭头看向谢慈。
谢慈也呆愣在原地看着洞中人的面容,这世上怎么还会有一张相似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