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魂祭07 只是平平无奇的膝盖收割机罢……
白泽的身体瞬间僵硬, 耳尖泛起一层薄红。
他瞥开目光,无奈道:“别闹。”
宁薇想笑,但因为要敛住气息, 反而把自己憋的难受。
“外面是谁?”她终于算聊点正经的,便通过意识询问。
“刘原。”白泽回答道。
时间回到他们去听墙角的时候。
薛一鸣因为听到张姥爷的故事而怕到腿软, 唯恐刘原也变成鬼找自己。
在他出假想后, 陆嘉良就接了一句“恐怕要被你中了”。
薛一鸣头皮发麻, 赶紧改口:“别!我瞎的, 我可不想当乌鸦嘴。”
陆嘉良却是面色难看地盯着前方,没好气地道:“我是,刘原真的变成鬼了。”
薛一鸣惊恐地回过头,就见赵星韵身后的那片黑暗中,缓缓走出了一道人影——正是刚被火化的刘原。
薛一鸣惊恐万分, 顾不得什么偷听, 张口就大喊了一声:“星韵姐!快跑!”
赵星韵一愣, 转头便看到面带诡笑的刘原。
男友张也被吓得脸色发白, 双腿直颤——居然真的有鬼吗?!
“快跑!快跑!”薛一鸣继续着急地大喊。
张瞬间回神,赶紧拽住赵星韵的胳膊, 拉着她转身就跑。
两人朝着薛一鸣的方向飞奔而来,身后的刘原同样紧追不舍。
姜远飞瞪着主动暴露的猪队友,恨不得把他丢出去喂恶鬼。
但眼下形势危急, 他也只能咬咬牙, 丢出自己的保命道具。
那是一张巨大的渔网,抛出后便罩住了追杀而来的恶鬼。
渔网瞬间收紧,刘原挣扎着想要破开束缚,但那网丝却尤为坚韧,一时竟挣脱不开。
几人得以喘息, 很快逃到了大殿前的广场,正遇上刚从宿舍出来的李壮。
李壮似乎是刚从宿舍出来,睡眼朦胧地看着气喘吁吁的众人:“你们这是怎么了?”
薛一鸣破音地尖叫着:“刘原变鬼了!这里真的有鬼!”
“谁?”李壮不记得这个名字,正想要询问,表情却是骤然一变,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薛一鸣没料到他居然怕成这样,便安慰道:“放心,他被姜哥的网给困住了,追不上我们。”
李壮颤抖地抬起手,指向众人身后:“他、他……他要出来了!”
几人回过头,便见刘原居然带着渔网从黑暗中蹦跳而出,对着众人露出诡异的笑容。
紧跟着,他的身体便开始蠕动扭曲,整个人如橡胶一样被拉的又细又长,竟然从渔网的空隙中钻了出来。
刘原的身体在脱困后又恢复原貌,随手甩开渔网,再次向他们追来。
众人满脸惊悚,仓皇逃向大殿的方向。
李壮平日从不运动,肚子上的肉已经厚成超大号游泳圈,低头甚至看不到自己的脚尖。
之前的入学考试副本基本不需要体力,他这才成功通关,而到了这种考验体能的时候,他明显后继无力。
眼看刘原就在身后,李壮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就被狠戾取代。他从道具栏取出一个块的磁铁,对着前方的薛一鸣抛飞出去。
薛一鸣只觉得后背像是被石头击中,他还没来得及喊疼,眼前就突然一花。只是这瞬息的晃神,薛一鸣便发现自己竟然落在了最后,而李壮则出现在他原本的位置。
“靠!”薛一鸣大骂一声,明白自己是被陷害了。
李壮之前称自己是贴线过本,但拥有道具的他评级至少是B!这子明显是扮猪吃老虎!
恶鬼就在他的身后,薛一鸣觉得自己这次是真的要凉。
“戒指!戒指啊!您老人家不是全自动吗?您倒是动一动啊!”
薛一鸣在心中疯狂呐喊,期待着能有奇迹出现。
仿佛听到了他的祈求,薛一鸣只觉得有人对着他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紧跟着整个人就向前抛飞了出去。
砰!
薛一鸣四仰八叉地摔了个狗吃屎,却也成功躲过一劫。
跑在前面的赵星韵被突然飞来的薛一鸣吓了一跳,认出是他后,赶忙把人扶了起来。
眼冒金星的薛一鸣回头看去,就见那恶鬼居然也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摸向衣兜,发现宁薇交给他的戒指还好好揣在兜里。
所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距离刘原最近的就是李壮,他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虽然不明白情况,但那鬼似乎已经没有了战斗力。
然而,还不等他松口气,倒地的刘原便猛地弹身而起,向他飞扑过来。
“卧槽!”
李壮大骂一声,转身就想跑。
可刘原的速度却突然提了一个等级,李壮还没迈出脚步,胸口便传来一阵剧痛。
他低下头,发现刘原的手掌居然穿进胸膛,捏爆了他的心脏。
李壮的瞳孔渐渐失去神采,身体如同一坨庞大的肉山,轰隆一声砸在地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众人根本来不及思考,只能玩命狂奔,没有人想成为下一个死者!
一次得手的刘原显然并不知足,他抽回染血的手掌,继续寻找下一个猎物。
森冷的光从他的瞳孔中闪过,牢牢锁定了前方的身影——张。
张和赵星韵跑在最后,眨眼间就被刘原追上。
“不——”
赵星韵惊恐地睁大了双眼,眼看着张就要成为下一个死者,她拼尽全力推开男人,自己却撞上了夺命的利爪。
“韵!”张搂住瘫软下来的赵星韵,颤抖地捂住她不断冒血的胸口。
刘原似乎是怔愣了两秒,然后才再次起手攻向面前的张。
“住手!”
随着一声爆喝,金黄符纸向刘原飞了过来。
他收回手,闪身避开,回头望了过去。
远处,史师傅和之前一起密谈的陌生人正匆匆而来。
刘原又看了眼张,最终转身向火化厅跑去。
史师傅看到躺在张怀里的赵星韵,身体摇晃了两下。他抓住身旁人的胳膊:“余先生,我们追!”
陆嘉良和姜远飞都看出那恶鬼似乎对“余先生”很畏惧,便也跟着追进了火化厅。
薛一鸣想了想,也咬牙追了上去,反正他还有保命戒指——不对,他愕然发现,原本揣在兜里的戒指居然莫名消失了……
至于消失的戒指,此时正与宁薇躲在一处,给她讲刚才发生的事情。
虽然故事很长,但白泽却是长话短:“李壮和赵星韵死在刘原手里,后来史师傅二人出现,刘原就跑到了这边,我先他一步找到了你。”
“啧,赵星韵居然为一个忘恩负义的男人送死。”宁薇的语气显然是恨其不争。
白泽:“估计是副本剧情需要。”
他刚完,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便从远处传来,紧接着便是机械运转的声音——
有人来了,还启动了电梯。
不等宁薇询问,两人栖身的厢体便晃动一下,缓缓抽出一截。
宁薇抬眸看向被拉开的缝隙,黑暗中,一双眼睛也同样透过缝隙注视着她。
开抽屉的正是刘原,他似乎没料到这里居然藏着两个人,目光闪过明显的讶异,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抽屉。
宁薇:???
她的手抵在白泽的胸口,疑惑地问:“咱们俩就这么不堪入目?也没干什么不和谐的事情啊?”
白泽:“……”
外面的机械运转声停下,追来的人似乎已经下到1号整容间。
宁薇所在的抽屉又一次被拉开,刘原注视着抽屉内交叠的身影,表情狰狞扭曲。
凶残、急切、狠毒、不忍……他的身体内仿佛住着截然相反的灵魂,拼命撕扯着他的面孔。
宁薇可不管对方的脸如何抽搐,既然已经被发现,那必然是要先发制鬼。
她翻身压在白泽身上,从柜中弹身而起。
“归位。”
白泽闻言变为戒指,套上宁薇的指节。
宁薇灵巧地避开一次攻击,欺身扣住刘原的肩膀。
而刘原的胳膊居然像灵蛇一般缠绕上来,意图掐住宁薇的脖颈。
宁薇盯视着刘原的眼睛,额头光纹浮现:“刘原!”
刘原的眼神变得茫然了一瞬,随即溢出神采。
他的嘴唇轻轻颤抖,双腿一弯,竟在宁薇面前跪了下来。
“大人!我终于等到你了!”
宁薇挑眉,原本她只是想试试,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刘原虽然是保留原身的NPC,但并不在她的任务单上,之前宁薇也不知道他的生辰八字。
经过上一个副本,宁薇已经基本确认原身NPC的姓名八字都与现实相同,
但殡仪馆登记册上只有刘原的出生日期,没有具体时辰。而且刘原那一辈人的身份证上经常错漏百出,甚至写错年份的都有不少。
因此,宁薇去观看遗体告别时就特意关注了下,而根据当地习俗,逝者的八字也刻在了牌位上。
很幸运,那个八字是正确的。
宁薇后退一步,躲开刘原想要“抱大腿”的手:“点有用的!”
刘原连忙点头:“您千万心余——”
他的话还没完,一捧黑色粉末便向他扬了过来。
宁薇目光一凝,猛地将刘原推开,可纷扬的粉末还是飘飘洒洒地粘在了他的身上。
刘原的身体在触碰到粉末的瞬间便升起一阵黑烟,他声嘶力竭地嚎叫起来,身体也在地上痛苦地扭曲着。
渐渐的,刘原挣扎的幅度越来越,转瞬间便化作一抹灰烟。
余先生收回手,悠悠开口:“恶鬼已除,友们不必恐慌。”
宁薇看着地上散落的黑色粉末,眼神冰冷。
刘原真的死了,灰飞烟灭,在她面前。
宁薇好不容易找到通向真相的深渊吊桥,却又在关键时刻被人斩断,她真的有些不爽。
而追赶来的偷听三人组也看着屋中的宁薇,面色各异。
如果他们之前没看错的话,那只鬼怎么好像是跪在她面前的?
难道是有什么强力道具?
宁薇抬起头,目光逼视着余先生:“这里是怎么回事?”
余先生被那冰冷慑人的目光看得心中发毛,明明对方只是个柔弱的姑娘,却让他生出了最真实的畏惧。
他避开宁薇的视线,叹了口气:“来话长,我们去大殿吧。”
宁薇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停尸柜,又瞄向余先生的背影,若有所思。
薛一鸣凑到宁薇身边,面带愧疚:“那个戒指,我不知道掉哪了……对不起……”
宁薇收神,晃了晃带着戒指的左手:“这个?”
薛一鸣大惊:“怎么在你这?”
宁薇:“我过,这是全自动的啊。”
薛一鸣:???
众人被领去大殿的谈话室,史师傅则是去处理赵星韵的事情。
广场上的事情动静不,很多家属都在质问发生了什么,外面已经乱作一团。
不过他们也只知道有个女孩死了,还以为是什么矛盾纠纷。
至于死去的李壮,他的尸身早已消失不见,也从所有NPC的记忆中抹除,就好像三途殡仪馆从未有过这样的实习生。
而“幸存”的五人则围坐一圈,等着余先生给出交代。
余先生看向宁薇,问:“密室的那道门是你开的吧?”
宁薇大方承认:“是。”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惑,不要着急,我都会一一告诉你们。”余先生的目光扫过众人,“你们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上的确有鬼魂存在,但人死后成为鬼也不是那么容易……”
就像赵星韵之前所讲的那个鬼故事,三途殡仪馆的旧址的确是刑场,也因此积累了煞气。
很多含怨而死的人会在死后化作厉鬼,为祸人间。但人们也不是没有对抗的法门,因此就出现了捉鬼天师,余先生就是天师一脉的传人。
如今已经是太平年代,大多数人都能寿终正寝,但也有个别人是死于意外,而且死相惨烈。
这样的人碰上充满煞气的刑场旧址,便有可能成为厉鬼。
七年前张的姥爷便是如此。
那时候的殡仪馆还没有翻新,整容室和冷藏库都在地下,也就是他们闯入的地方。
经过遗体修复的张姥爷在6号火化间火化,时间又恰逢中元节,这也使得他化做了残忍厉鬼。
值夜班的入殓师被化鬼的张姥爷杀害,史师傅因为躲在柜子里才逃过一劫。那段录像也是史师傅偷偷拍下,发给警察局的。他原本是想帮人讨回公道,但这样的灵异事件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一时间馆内人人自危,大量人员离职,殡仪馆也被迫暂停业务。
直到余先生的到来。
他让人把出事的地下室和6号火化间封死,在隔出的走廊密室内供奉钟馗塑像,又用受害者骨灰做了收鬼葫芦,镇压此地。
殡仪馆经过扩建和翻修也再次投入运营,当年的事情再无人提起。
直到最近,收鬼葫芦突然出现裂纹,若是裂纹增长到三道,就会彻底失去镇压作用。
所以余先生才会再次回到这里,准备修复葫芦,却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鬼魂总会复现过去经历过的场景,或许带有热度的炉膛和残留使用痕迹的整容间都是由于这一原因。
刚才余先生已经算离开,却在停车场听到了众人的惊叫声,这才赶了回来,幸而阻止一场灾祸。
余先生理了理衣摆,站起身对众人道:“明天我就会修复破损的葫芦法器,这里也能再次恢复平静。诸位友都受了惊,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
他对着众人微微躬身,抬步走出大殿,消失在夜色之中。
周娜心中忐忑:“是不是等他明天修好葫芦,这个副本就结束了?”
姜远飞摇了摇头:“我才不信真有这好事,估计明天修葫芦肯定会出岔子。”
陆嘉良皱着眉:“这个副本的鬼似乎是无差别攻击,明天恐怕又是一场恶战。”
周娜神情复杂地点点头。她不希望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但更害怕什么也不发生。因为她至今为止还没有为副本推进做出贡献,这样下去,只怕最终的成绩不会合格。
薛一鸣的情绪也明显不高,但他不是担忧成绩,而是因为赵星韵的死伤神。
虽然明知道她只是副本中的NPC,但赵星韵太过鲜活,又是那样的温柔善良。
他还记得赵星韵为了实习生跟食堂经理理论,记得她在取餐时对自己的安慰,也记得在恶鬼追来时,她扶起自己的情景。
赵星韵让他想到了已故的姐姐,却没想到转眼间又是天人两隔。
众人心思各异,宁薇也同样看着手上的戒指出神,但她不是在发呆,而是与白泽讨论副本的事情。
宁薇:“余先生刚才的解释,你有什么看法?”
白泽肯定道:“假的。”
宁薇唇角微扬:“我也这么认为,那你先理由?”
“我是跟着刘原进的6号火化间,他不是通过密室那边进去的,而是通过炉膛。”
“炉膛?”宁薇疑惑。
白泽:“5号间和6号间的焚尸炉是相连的,中间的隔板只要一推就能推开。”
宁薇恍然:“原来如此。”
“这么来,送进5号间的遗体,可以直接推入6号间。或许他们也是那样进出禁区的……”宁薇着,又很快否定这一猜测,“不对。使用后的炉膛就会处于高温状态,如果只有那一条出入口,根本就不方便。”
白泽:“关于出口你不是有猜测了吗?”
宁薇笑:“你倒是挺了解我。没错,我依然认为入口在冷藏库。当时我们躲进抽屉柜里,按理不会被发现,甚至刘原都没想到柜子里会有人。他开柜子,不定只是想从通道离开……你还记得他当时的表现吗?”
白泽:“我感受到了他的杀意,但他本身似乎对此极为抗拒,就像是有人逼迫他一样。”
“对,就是这种感觉。我认为他被操控的并不完全,还有着自己的意识……白老师,在广场的时候,刘原杀人真的是随机的吗?”
白泽想了想,认真回答道:“他的目标似乎是赵星韵的男友,至于李壮,如果不是他用道具坑人,恐怕也不会吸引仇恨。甚至我觉得刘原对薛一鸣都没有太多恶意。”
他当时一脚踹倒刘原,一脚踢飞薛一鸣,但白泽总觉得即使不出手,薛一鸣也不一定有危险。
宁薇的手指轻轻敲着膝盖,思索起来,“副本里的鬼对玩家肆意屠杀还有可能,但是想要杀NPC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只是他们两个会有什么仇呢?”
“刘原是在山上出了意外,他的死因应该没有疑问吧?”
宁薇:“他右腿有蛇咬过的齿痕,状态也符合中毒身亡。至于身上的撕扯痕迹也明显是野兽造成。”
“那或许是我想错了吧,刘原和张家应该没有什么交集。”白泽仔细回忆着之前的情景,“当时赵、张二人见到刘原也只是对鬼的单纯畏惧,并不像早就认识。可能刘原并没有特别针对谁吧。”
宁薇:“不,我相信你之前的推断。”
白泽轻笑:“我都不确定,你相信什么?”
宁薇:“我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现在我们找不到他们的关系,或许是因为还缺乏线索。等那个负心汉醒了再问他。”
赵星韵的男友因为悲伤过度,人已经送去了医院,宁薇现在就是想问也没办法。
她又补充道:“而且刘原在杀我的时候,也是挣扎过的。我觉得从他离开广场,操纵者对他的控制就在减弱,或许与距离有关。”
白泽:“这么看来,他杀张也可能是替别人做刀,对你下手或许是为了灭口,毕竟你很可能找到了秘密通道。”
宁薇:“嗯,至少现在我是这么想的。甚至我怀疑那个人是故意造鬼,被封锁的禁区或许就是‘造鬼车间’。至于这一次是不心玩脱了线,还是有所预谋就不知道了。”
“你认为操控者会是谁?史师傅还是余先生?”白泽问。
“不知道,人做事总是要有动机,现在我还没想通操控这一切的人能获得什么好处。”宁薇想了想,出自己的分析,“禁区的整容间一定发生过什么,或许经过特殊处理的尸体在火化后才会成为鬼,这里的入殓师就比较有嫌疑。但对于这种鬼怪之的事情,余先生显然更擅长。而且刘原死前的那个字也是‘余’。”
话落,宁薇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三点,她揉了揉发酸的脖颈,叹息一声:“要查的事情还很多啊!得抓紧时间了。”
白泽:“累了就先休息。”
宁薇挑眉:“谢谢白老师的关心!不过放心,绝对不会累到。”
她站起身,走到几人中间,清了清嗓子道:“我有一些猜测,想跟你们分享一下……”
十分钟后,宁薇把在禁区内的发现讲述给了众人,但自己的猜想还未经过确认,她也没有透露太多。
周娜猜测道:“他们是把逝者的遗体分尸了吧?这样死者怨念更深,很容易就变成鬼了。”
陆嘉良也点点头,表示认同:“你们还记得那个关于蛇的鬼故事吗?或许在那个故事里,并不是死者变成了鬼魂,而是那条被烧死的毒蛇。因为它在被烧死的时候,尸体就是不完整的!”
“对!肯定是这样!故事里那个鬼在窗户出现的时候,眼睛就是竖瞳。”周娜的身体向前倾斜,声音激动,“而且进行肢解的人肯定手法熟练,要不然耽误太长时间不火化,很容易被家属怀疑。这么看来,史师傅就很可疑了!”
陆嘉良:“史师傅现在应该是在整容室给赵星韵做修复,至少在她火化前,他还不至于动手脚。不过我猜他一定会找机会去禁区清理现场,这样就能坐实那一切都是鬼怪导致的幻像。”
“那是不是应该盯着点史师傅?”周娜的目光扫过众人,谁会去呢?
出乎众人意料,第一个开口的竟然是薛一鸣:“我去盯着他,正好也看看星韵姐。”
陆嘉良面带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心行事,有问题就发群里。我一会算再去禁区里看看,真正的入口不定就像宁薇猜的那样,是通向骨灰寄存室的。而且进入禁区的人肯定能自由出入骨灰寄存室,这方面的相关人员也得查一查。”
“我倒是觉得可以从5号厅火化的逝者入手。”姜远飞摩挲着下巴,悠悠开口,“刘原肯定不是第一个化作厉鬼的人,只是之前的那些因为葫芦没有损坏,所以还在掌控中。如果调查一下登记记录,不定还会有新的线索。”
“那我就帮着查记录吧。”周娜不好意思地道,“刚才睡了半天,现在一点都不困了。”
见众人都自觉的分好工,宁薇对此非常满意,也不忘提醒:“或许可以考虑的更久远一些。三途殡仪馆的事情,可是从七年前就开始了。”
“对!”姜远飞翘着二郎腿,晃动着脚尖,“当时事件的相关人员,还有后来参与翻修的人都得好好查查!那段时间人员变动很多,所以老员工们的嫌疑就更大了。”
周娜蹙眉:“那得去人事科吧?那边锁着门呢。”
宁薇站起身:“没关系,这个我熟。”
当众人看着宁薇凭借铁丝成功撬锁,看向她的目光都变得一言难尽。
“喏,准备就绪,大家赶紧开工吧,记得早上在人家上班前复原现场,把门锁上。”宁薇善意地提醒道。
姜远飞揉了揉额角,他愈发觉得这个殡仪馆不装监控才是最大的失误……
周娜见宁薇似乎并没有留下的意思,忍不住问:“那你呢?”
宁薇拍了下薛一鸣的后背,对着众人笑道:“我先把薛送去整容间。”
“然后回宿舍睡觉?”白泽忍不住接口道。
宁薇眉眼弯弯,在意识内回应:“知我者,白老师也。”
工具人薛一鸣被宁薇架去了整容间,这边的灯都暗着,只有史师傅那里还亮着灯。
透过窗玻璃,宁薇看到了整容间里的情况。
赵星韵静静地躺在工作台上,她刚离开不久,面容还算平和,如果不是面色有些过分苍白,简直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史师傅站在台前,虔诚而庄重地替赵星韵清理掉身上的污秽,每一个动作都心翼翼,仿佛害怕惊扰到她的一场好梦。
凝固的血液被温水冲刷掉,顺着工作台的漏网流入下水道中,只剩下干干净净的赵星韵。
她的心脏位置有着一个巨大的空洞,看起来狰狞而刺目。
史师傅关掉水龙头,起身去准备修复材料。
视线扫过,他发现了门口的两人。
史师傅一瞪眼,喝道:“杵在那干什么?想进来就进来。”
两人干脆地开门进去,宁薇把薛一鸣往前推了推:“我是陪着薛过来的,他想帮您下手。”
薛一鸣拽着宁薇的衣袖,压低声音:“你不跟我留下吗?”
宁薇一本正经地回应:“我去宿舍帮星韵姐整理东西。”
赵星韵是个孤儿,也因为职业原因交友圈子很。她在这边的东西只能靠工作人员帮着整理了。
薛一鸣只当她是去找线索,便硬着头皮转向史师傅:“我可能笨手笨脚的,但也希望能为星韵姐做点事情,她对我真的挺好的。”
这话他倒是真心,也是他第一次面对死者没有那么害怕。
史师傅定定地看着薛一鸣,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点头:“那就留下帮忙。”
宁薇对着薛一鸣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留下一句“早上会来看他”,便退出了整容间。
“你把他留在这,就不怕他遇到危险?万一史师傅就是幕后黑手呢?”白泽发出疑问,他觉得宁薇对这孩挺关照的,不至于把他往火坑里推。
宁薇反问道:“你觉得史师傅很危险?”
白泽:“或许吧,不是不能排除嫌疑么。”
“不,我现在觉得史师傅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宁薇笑着摇头,踏着夜色走向宿舍的方向,“如果他就是在禁区里给尸体动手脚的人,那之前低价给刘原做修复就有些不通了。”
“但如果他不做修复,或许刘原的家属也不会同意今天就火化吧?”
宁薇:“史师傅应该只是不希望刘原在中元节火化,因为葫芦已经出现裂纹,遇到中元节的横死者,很可能会重复七年前的事件。只是他也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而且,七年前把视频交给警方的就是他。”宁薇补充道,“如果他真的参与了这种事情,想要保密还来不及,怎么会自己捅给警方?我现在觉得史师傅知道一些事情,但他并不是组局者,甚至他也可能被蒙在鼓里。”
正着,宁薇已经走进宿舍,感应灯自动亮起,将走廊照的昏黄。
右手第一间就是赵星韵的房间,门只是虚掩着,宁薇推门进屋,顺手按开墙上的开关。
惨白的日光灯将狭窄的房间照亮,型登机箱在地上摊开,里面的物品显然还没来得及整理。手提包就大剌剌地放在桌面上,丝毫不怕被人闯空门的样子。
宁薇开手包,里面装着些化妆品和零散日用。她掏出一个浅粉色的钱夹,开后发现一张她的游客照。
她捻动一下照片,从下方又抽出一张合影。
合影上的人是赵星韵和她前男友张,显然她也没有完全从那段感情走出。
将照片翻到背面,上面是手写的两个名字:“赵星韵”和“张跃文”。
落款时间是今年的情人节。
再无其他信息,宁薇便算把照片塞回钱夹。
突然,她的动作一顿,目光落在钱夹里的单人游客照上。
宁薇抽出照片,照片上的赵星韵还很稚嫩,恐怕只有十六七岁。
照片背景是三途山景区的广场,背后的游客熙熙攘攘,显然是旅游旺季的照片。
而在人群中,有一个手持导游旗子的男人,恰好被镜头拍下半张面孔。
虽然距离较远,人物有些模糊,但宁薇还是认出那个人就是余先生。
他还做过导游?
宁薇根据导游旗上的旅行社名字进行搜索,却发现旅行社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倒闭,不过之前的广告中的确有余先生的正面照,下面写着“导游-余航”。
她将照片揣进自己兜里,继续翻看起其他物品。
确认没有新的发现后,她就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宁薇从背包里翻出一件厚外套,披着衣服在床上躺下。
床板略有些硬,硌得她不舒服。
宁薇长叹口气:“白老师,你什么时候能拥有触觉欺骗呢?那样我就可以随时随地睡席梦思了……”
白泽无奈笑道:“我再努努力。”
淡淡的雪松香将宁薇包裹,驱散了阴冷潮湿的霉味。
“晚安。”她闭着眼,咕哝一声,“天亮记得喊我。”
“好。”
*
当宁薇离开宿舍时,她也不过是睡了一个多时。
天蒙蒙亮,宁薇深吸了一口广场上的空气,向遗体整容区走去。
整容间内,史师傅和薛一鸣都歪在外间的长椅上休息,听到宁薇的开门声才悠悠转醒。
“天亮了啊……”薛一鸣揉着惺忪的睡眼,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
“带了点吃的,填填肚子吧。”宁薇把手中的购物袋递给薛一鸣,那是她在殡仪馆的超市里买的面包和牛奶。
她转头看向工作台,台案上,赵星韵的遗体修复已经完成,但还没有上妆,肤色显得苍白灰败。
薛一鸣把面包分给史师傅,又问宁薇:“星韵姐的东西都整理好了吗?”
“差不多了。”宁薇随口答应一声,又转身问史师傅,“史师傅,您和余先生认识多久了?”
或许是因为操劳了一夜,史师傅的面上带着浓浓的疲惫,也不似之前那么严厉刻薄。他对薛一鸣道了声谢,然后才回答道:“就是殡仪馆出事后,他来到这里有办法解决,我当时既是老员工,又是当事人之一,所以就与他认识了。”
宁薇继续问:“余先生平时还有什么副业吗?”
“副业?”史师傅想了想,最终摇头,“这个我的确不清楚,我与他的交集不算多,除了七年前那次,就是这次葫芦出现裂纹,我找他来修复。”
“他现在很出名吗?”
“应该吧……”史师傅似乎并不太确定,“不过三途殡仪馆的事情在圈子里并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他很厉害。”
宁薇:“余先生既然是传人,那他家里的其他人也是做这一行吗?”
“这个我的确听他过。他家一脉单传,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他是靠祖上留下的笔记自学成才的。”话落,他顿了顿,疑惑地问,“你怎么突然好奇这个?”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很厉害。”宁薇毫不走心地回答。
根据之前在网站上的广告,余先生辞去导游一职也差不多是在殡仪馆事件之后,可以那件事变相成就了现在的余先生。
宁薇站起身:“我先去大殿那边,你们慢慢吃。”
——是时候检查大家的“作业”完成情况了。
她刚退出整容间,便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拐角处出现。
来人正是赵星韵的前男友,张跃文。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写满了颓色,手中还提着一个巨大的浅灰色布袋。
看到宁薇,张跃文沉讷的眸子里终于漾起一丝波澜,加快脚步迎了上来。
他放下手中的布袋,膝盖一弯,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宁薇的面前。
“请您帮帮我。”
宁薇眨了眨眼,认真地问白泽:“白老师,我的霸气是不是侧漏了?不用控魂也能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