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魂祭10 人赃并获
“有人在5号厅被火化了。”
宁薇的语气淡淡, 却像一道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开。
陆嘉良腾地一下站起身,顺着宁薇的视线,他也看到了远处升腾起的黑烟。
“距离那么远, 你怎么确定是5号?”
他的视力本就不错,却也只能看到烟是从殡仪馆冒出来的, 至于烟囱却是一点也看不清。
宁薇没有解释, 只莞尔一笑:“反正这边该了解的也已经了解, 该回去看看了。”
其他人听到这话也都比较认同, 虽然他们看不出冒烟的位置,但回去检查一下总没有问题。
史师傅看着身旁的女儿:“我就不跟你们去了,玲的骨灰在这里,我必须要守好她。”
宁薇深深看了史师傅一眼。
她知道,史师傅是怕余先生会对女儿不利。当初骨灰是从余先生那里取回的, 难保他不会留下部分。
宁薇却是觉得, 七年的余先生或许对史玲玲感兴趣, 因为她是成功炼鬼的案例。但如今他们的目标很可能已经升级为控制无弱点的鬼, 史玲玲的情况就不够看了。
不过现在带上这一人一鬼也没有大用,她也就没什么。
宁薇偏过头, 发现史玲玲正用空洞的眼眶对着她,而焦骨之下的真实灵魂更是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
她想跟着宁薇。
然而“莫得感情”的宁薇直接无视掉她的祈求,对着众人道:“走吧, 应该很快就能收工了。”
史师傅目送几人离开院子, 正想把骨灰盒放到自己的房间,却蓦地发现原本镶嵌在骨灰盒上的黑宝石居然不见了?
他疑惑开口:“玲玲,你之前有看到宝石去哪了么?”
话问出口,许久都没有应答,他疑惑地转头, 却发现女儿居然消失了。
“玲玲?玲玲!”
史师傅焦急地在房间内奔走,寻找女儿的下落,可房间内却空空荡荡,根本没有别的影子。
空气中还残留着烧焦的骸骨味,证明着刚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角落里,因为远离宁薇而被重新控制的史玲玲偷偷窥伺着史师傅,继续履行着“不能被史师傅发现”的人设……
另一边,当宁薇等人向殡仪馆快速进发的时候,被揣进兜里的白泽也在心提取着黑曜石中的魂魄。
按照白泽的法,得到灵魂碎片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在副本中拿到道具,并且在副本结束前完成灵魂提取,另一种则是分数达到95,在自选道具环节选取灵魂道具。
但灵魂道具本身不一定有价值,所以最优的选项还是取得道具,在副本中完成提取,之后再慢慢炼化。
宁薇知道这第二块灵魂碎片的提取应该会很快,却没想到在他们到达殡仪馆之前就已经完成。
她啧了一声,抱怨道:“早知道会这么快,之前直接在史师傅家里让你完成提取多好,害得我撬了人家骨灰盒,造孽呀。”
成功提取魂魄的白泽倒是心情不错:“在那里不方便,灵魂提取是有距离限制的。”
把戒指贴在骨灰盒上的行为怎么看都很难解释。
“灵魂融合大概要多久”宁薇问。
现在白泽只是把灵魂碎片吸纳进了戒指里,但拼合碎片需要花费的时间恐怕就不会这么少了。
白泽回答道:“这个不确定,融合过程我会陷入沉睡,所以还是等离开副本再尝试吧。”
“怎么?怕我挂在这里?”
“这个副本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心一点总没错。”
宁薇敷衍着答应:“放心,其实这个副本对玩家的威胁不大,到现在也才只折损了一个。不过这次副本的谜题倒是比之前复杂不少。”
在进副本前,宁薇也简单了解了副本的难度分布。一般来随着年级升高,副本难度也会逐渐上升,但这个难度并不代表解谜难度,而是危险系数。
在低级副本里,或许NPC带来的威胁不高,但解谜过程却复杂烧脑。而在高级副本里,也有不少规则浅显明白,但副本BOSS却实力逆天的情况。
见白泽沉默,宁薇又补了一句:“我或许有点刚,但还不蠢,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是不会上赶着送人头的。”
白泽:“等我融合了碎片,能力也会有提升。”
宁薇眨了眨眼,这算是在表决心吗?怕自己嫌弃他“中看不中用”?
她笑着调侃:“那我等着白老师罩我。”
就在他们话时,众人也已经接近殡仪馆,可以清晰地看到黑烟的确是从5号火化间冒出。
几人望向宁薇的目光不由带上了探究,她究竟是恰好猜对还是真的视力超群
但他们显然没有时间想这件事,所有人都一路飞奔,直冲进了殡仪馆的火化厅。
陆嘉良揪住一个工作人员,劈头便问:“5号间里的是谁?”
工作人员看着气势汹汹围上来的几人,哆哆嗦嗦地给出回答:“刘、刘英。”
果然是张跃文的姨奶。
陆嘉良拧眉:“她不是排在4号间吗?”
“是、是家属火化前临时改的,因为4、4不吉利。”
薛一鸣:“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去看看就知道了。”宁薇留下一句,转身向着骨灰储存室走去。
顺着楼梯下到地下,宁薇用史师傅提供的密码开了储存室的门。
这里的空调一直运转着,空气冷而干燥,众人绕过一排排的骨灰架,向着内部走去。
骨灰室最内侧的墙上有着一个消防栓,正是连通冷藏室抽屉的入口。
陆嘉良正要伸手去开门,却被人拽住了胳膊。
宁薇将一根手指压在唇上,压低声音道:“嘘——有人过来了。”
经她提醒,几人屏息凝神,也听到消防栓内传来的响动,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通道爬过来。
薛一鸣吞咽下口水,用气声询问:“这过来的是人是鬼啊?”
宁薇没回答,而是背靠着墙站好:“先藏起来。”
薛一鸣和周娜蹑手蹑脚地绕到货架后面,陆嘉良和姜远飞则是学着宁薇,紧贴着靠墙壁站好。
通道内的声音越来越明显,机关转动,消防栓内的物品被推上了顶部留存的空间。
密道连通,消防门也被人从里面推开。
宁薇的注意力落在缓缓开启的门上,无论出来的是什么,先制服住总归不会错。
然而出乎意料的,从门内推出的居然是一个黑色的帆布包,款式有点像健身用的手提运动包,体积却要更大一些。
帆布包“咚”的一声砸在地上,似乎分量不轻。
紧跟着,通道又探出一双有些粗糙的手,那人扒着通道口,动作熟练地从里面爬了出来。
来人刚站直身子,正要转身关门,脖颈便被人从后方锁住。紧接着眼前便是天旋地转,他连一声叫喊都没能发出,就被人惯倒在地上。
眼中还在冒着金星,耳边便传来一道凉飕飕的声音:“真巧啊,卢经理。”
他努力转过头,发现控制住自己的人居然是那个年轻漂亮的实习生,好像是叫什么宁薇来着?
眼前突然一暗,原来是另外几个实习生站了过来。
看着气势汹汹压过来的几人,卢经理的后背沁出一层冷汗,他艰难地发出声音:“你们干什么?绑架可是违法的!”
宁薇嗤笑一声,像拎鸡仔一样把卢经理拽了起来。
她踢了踢脚边的黑色布包,揶揄道:“那你倒是喊人啊?看警察来了到底会抓谁?”
卢经理一口气梗在喉咙,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就是好奇您的工作内容。”宁薇似笑非笑地盯着卢经理,语气玩味,“怎么一个客户经理的身上会有这么浓重的血腥味呢?”
卢经理被她的目光盯得呼吸一滞,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仿佛被死神锁定,心中升起密密麻麻的恐惧。
她太可怕了。
“刺啦——”
拉链划开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地上的黑布包被姜远飞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粘连着丝丝血肉的白骨,被分装在很多个透明密封袋里。
沉甸甸的,逝者的重量。
众人皆倒抽了一口凉气,骨灰室的温度仿佛又下降些许。
宁薇的声音悠悠响起:“卢经理,不解释一下吗?”
*
地下一号整容间里,卢经理被绑在工作台上,神色惊恐地看着怼到面前的手机。
屏幕中播放的是一段录像,手持拆骨刀的男人正残忍地切割着工作台上的尸体。
白色的骨骼被从体内剖出,再心翼翼地塞入透明密封袋。
男人转过身,将密封袋装入黑色提包,抬头的一瞬露出了正脸——恰是卢经理。
看着视频,躺在工作台上的卢经理面如菜色,冷汗沾湿了鬓角,眼皮也在不停地抽搐着。
之前在密道口被堵了个正着,他还可以推脱自己只是搬运,并未参与。但现在自己做下的事被清清楚楚地记录下来,证据确凿,他百口莫辩。
宁薇收回手机,点评道:“录得够清晰,你还挺上镜的。”
她之前把手机放在了废旧的储物柜里,通过窄窄的通风口拍摄着整容间的情况。
灵感来自于上个副本的衬衫男和这一副本躲在柜子偷拍的史师傅——宁薇表示“学到了,很好用”。
恰在这时,刚去外面探消息的陆嘉良也赶了回来。
抓住卢经理后,陆嘉良就去找刘英的家属了解情况,询问究竟是谁临时改了主意。
“怎么样”姜远飞问。
陆嘉良抬手一指:“就是卢经理撺掇他们改的主意,5号间空着,他们要是不愿意在4号间,可以临时更改。”
众人看向卢经理,这人还带自己“拉客”的,的确够拼。
多重证据下,卢经理干脆破罐子破摔:“事到如今我也认栽,你们想报警就报吧!”
“如果只是要把你关进局子,我们犯得着把你捆在这?”宁薇走到工作台前,俯视着躺在那里的卢经理,“吧,你的同伙还有谁?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卢经理梗着脖子呛声:“我有权保持沉默!”
“呵,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宁薇嗤笑一声,随手抽出工具箱里的柳叶刀,抵在卢经理的脖颈上,“在这里可没人给你这种权力——还是,你想永远保持沉默?”
锋利的刀刃紧贴着卢经理的皮肤,只要稍一用力就会割断他的喉咙。
卢经理血压飙升,心脏跳得仿佛要跃出喉咙。
从宁薇的眼中,他只看到了冰冷和漠视——她并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他不敢乱动,只能哆哆嗦嗦地开合着嘴唇:“别、别……我,我都!”
宁薇把刀子撤回来一些:“吧,听着呢。”
卢经理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但对上宁薇投过来的目光,他赶忙开口:“其实我一开始入行就是为了赚钱,但后来却越陷越深,上了贼船,就再也下不去了……”
七年前,卢经理还只是一个底层的业务员,当闹鬼事件发生后,他便想辞去职务,毕竟工资又低还可能丧命的工作,傻子才会去做。
他便借着殡仪馆暂时歇业的时候到处找工作,但他的工作经验不足,一时半会竟没有人收留。
屋漏偏逢连夜雨,卢经理的母亲突然病倒,需要大笔的手术费,这让本就处于择业危机的卢经理压力剧增。
有一天,他突然收到一封邮件,原本他还以为是投出去的简历有了回应,开之后却发现这是封匿名邮件。
对方表示可以提供给卢经理一份赚快钱的工作,但却要承担一定的风险,当然,并不是人身风险。
卢经理因为丰富的报酬动摇了,母亲还在医院等着手术,亲朋好友筹集的钱已经花光,走投无路的他最终答应下来。
第二封匿名邮件紧随而至,给他发布了第一个任务:从殡仪馆的冷库中盗取任意一具尸体,将其肢解,并且用手机记录下这一过程。
卢经理被吓了一跳,原本他以为的“危险”是灰色地带的快钱,却没想到居然是让他去分尸。
他直接把邮件拖进了垃圾桶,然而下一秒就收到了医院的催款短信,如果他不能补上住院费,母亲就只能回家等死。
恰在这时,他的账户里突然多了一笔来历不明的转账,数额虽然不大,却顶得上他半年的工资。
转账附言:实习期预付工资。
看着账户上的余额,卢经理咬了咬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他把那封信拖了回来,回了一封邮件:转正后工资多少?
看到对方回复的可观数字,卢经理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完成实习考验。
当晚,卢经理潜入了殡仪馆。暂停营业的殡仪馆中只有守夜的看门大爷,早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他一路摸进冷藏室,挑了一具好多年也无人认领的陈尸,拖进了旁边的整容间里。
看着一点点解冻的尸身,卢经理的脑海里思绪翻涌。
那原本就是死人,而且也不是死在自己手里,他完全不需要有心理压力。而且他只是利用死去的人去救活着的人,也算是让他再最后发挥一点余热,不是吗?
这么想着,他居然觉得宽慰许多,拿着刀的手也不再颤抖。
分尸的过程远比他想象中麻烦,他并不懂得筋骨走向,几乎是靠着蛮力斩掉了那人的手脚和头颅。
他将人装进事先准备好的编织袋,惶惶不安地离开了殡仪馆。
卢经理给对方发送邮件:视频我录了,但我必须要见你,只能当面播放给你看。
他还不至于蠢到把犯罪证据随便交给别人,至少要先知道对方是谁,有什么目的才行。
卢经理回忆着当年的情况,感慨道:“我当时并没有抱很大希望,只以为对方是花钱搞了一出恶作剧,却没想到他居然真的答应了。我们约在了一处私密的会所,我也终于知道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是余先生?”宁薇先他一步了出来。
卢经理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有权拒绝回答。”柳叶刀在宁薇的手中转了一圈,闪着森冷的寒芒,她抬了抬下巴,“你接着。”
卢经理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开口道:“余先生他会参与到殡仪馆的改造,届时整个地下区域都会被封锁,而我们则可以利用这里牟利。”
“怎么牟利?”薛一鸣疑惑道。
“贩卖骨骼,一副骨骼转手就可以在黑市卖上五六万。”
“你们倒是胆子够大的。”宁薇哼了一声,“不过要想做到这件事,光你们两个人也不够吧?”
“没错,当时殡仪馆重新招聘,新加入的员工里就有我们的人,另外还有不在殡仪馆工作,专门在地下负责解剖的人,加起来也有十来个。我私下问过他们理由,基本跟我的情况差不多。”
宁薇:“那你今天为什么是单独行动?”
“因为昨天出了意外啊。”卢经理叹了口气,“你们不是也知道了吗?昨天刘原变成厉鬼跑出去了。所以余先生就让他们先避避风头,而留下的火化厅员工根本没干过地下的事情,我就只能自己上了。”
原本他也是老资历,只是偶尔才下去监督工作,没想到这一次不仅孤军奋战,还被人现场抓获。
宁薇抓住了他话里的矛盾:“既然想避风头,为什么你还要在这时候作案”
“这我也不太明白,反正都是余先生交代的,我就是照做而已。”
陆嘉良问:“昨天出了那样的事,你就不怕今天这个也变成鬼?”
卢经理弱弱开口:“其实吧,每一次被处理的遗体都会变成鬼……”
众人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答案,全都惊愕地看向卢经理。
他这是什么意思?每一次都会炼出厉鬼
卢经理解释道:“余先生三途阴气太重,被破坏的遗体在火化后都会化作恶鬼。当初死去的那个入殓师,就是因为报复仇人,恶意破坏尸身才惹祸上身。”
薛一鸣不明白了:“明知道会弄出鬼来,你们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去别的地方不好么?”
卢经理无奈道:“别的地方也不会让我们搞出这样的密室啊。而且余先生也教了我们破解的法门,只要我们按照规程走,就不会出现差错。”
“什么规程?”
卢经理:“在遗体火化前把特殊的符文刻在后背上,这样即使逝者最终化作厉鬼,我们也可以用泼洒骨灰的方式将其灭杀。”
几人听了卢经理的话,神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与其符文是为了镇鬼,倒不如是为了炼鬼……如果不画那个符文还不一定成鬼,这一画可不就个保个变成鬼了么!
只是众人都想不明白他炼鬼的目的是什么。
宁薇心中倒是有些猜测,便开口问:“你这次取得是完整的骨骼吗?还有之前的呢?”
卢经理没想到她竟然能直接点出这个问题,却还是诚实地道:“最近一个月偶尔会取完整的骨骼,之前都会留下一部分。”
宁薇:“你们是先取少部分骨骼,后来才逐渐取得更多?”
卢经理:“对。因为我们发现并不是所有的鬼都会恶意伤人,有些鬼反而很平和,简直就像真人一样,但是为了守住我们的秘密,还是会将他们处理掉。不过处理这种温和鬼就要容易得多,所以大家都希望遇到的鬼是这种。”
薛一鸣声嘀咕:“这些与取多少骨头有什么关系?难道取得越多就越容易变成厉鬼”
卢经理听了他的话却是点头:“被你对了。这么多年来,我们经手的遗体越来越多,也渐渐发现了其中的规律:自然死亡的比横死的更温和,而且这样的鬼即使剔除更多骨骼,也不容易变成厉鬼。所以我们就尽量选择老死或者病死的鬼,贴着变成厉鬼的上限取骨,这样就会有安全保障。”
宁薇嗤道:“我是不是应该夸你们很懂得趋利避害?”
卢经理一噎:“我也是被逼的。”
宁薇:“被逼的?我看你赚钱倒是挺积极。”
卢经理神色讪讪,不敢接话。
“总归我也不关心这些。你告诉我,既然取骨有限制,为什么你们后来又敢取用更多骨骼了?”
卢经理:“因为余先生研究出了新的克制办法。他会给我们一种特殊的药水,只要把药水滴在符文上,就可以增强符文力量,即使变成鬼也都很温和,特别方便处理。”
陆嘉良疑惑:“那是什么药水?”
“我也不清楚,浅红色的透明药水,每次只有一点点。应该是他调配的秘法药水吧,因为有几次余先生来视察,那些鬼特别听他的话,甚至还会根据他的指令做一些动作。”
薛一鸣忍不住感慨:“还有这种东西?”
卢经理拼命点头:“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我恐怕也不敢相信,但这就是真的,他的确能控制那些鬼。有了药水之后,我们也能尝试取更多的骨骼,一月前还成功取出了所有骨骼,那尸体甚至都没有变成鬼。真的特别安全。”
薛一鸣满脸的不信:“真的那么安全的话,刘原为什么会失控?”
卢经理叹了口气:“昨天发生了一点意外,的确有我的责任。”
原来,余先生因为维修法器葫芦的事情回到三途,又提前到了殡仪馆。上午的时候,他还亲自动手处理了两具尸体。
后来,余先生需要应对史师傅,刘原就被交给了卢经理和另一个助手处理。
他们心剔除刘原的骨骼,在他的后背上画好符文,然而在用药水的时候却发现瓶中的液体颜色不对,里面并不是他们熟悉的浅红色,而是浅棕色。
卢经理怀疑药水是不是保存不当,发生了变质。但助手表示药水是今天才从余先生那里拿到的,只是瓶子并不透明,他也不能确定拿到手的时候是什么颜色。
发给余先生的消息一直无人回复,他们又担心耽搁太久会让人怀疑,只能把药水抹了上去。
或许这就是新配方的药水呢?
等刘原被火化后,他们把从骨灰寄存室凑出来的骨灰丢进焚尸炉,负责接应的员工也凭借假骨灰成功蒙骗刘原的家属。
两人刚带着骨骼离开地下室,却收到余先生迟来的回复:药水变质,不要用。
看到消息的两人大惊失色,恰在这时,他们看见刘原化作的鬼从火化厅的方向一闪而过,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
两人吓得魂飞天外,赶忙通知余先生,问他是否需要抓紧时间把骨灰炼化。
这一次,余先生的回复来得很快,吩咐他们只要把骨骼送去“老地方”即可,剩下的不用他们操心。
有了余先生的话,他们也就惶惶不安地离开殡仪馆,把装着骨骼的袋子放进旧仓库。
卢经理的面上满是懊悔:“如果我们没有用变质的药水,恐怕事情也不会这样。做了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出现意外……我们真的只是赚逝者的钱,不想伤害无辜啊!”
众人听完卢经理的讲述,心中还是有不少疑惑。
薛一鸣道:“余先生的那种就是控鬼吧?难道控鬼的关键是药水?夏闻本来就与父亲不对付,或许他爹教的东西也没学全,忘了用药水才被反噬的吧?”
宁薇却是摇头:“那不是药水,是稀释了的血液。”
“血液?”薛一鸣懵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啊对!我居然忘了控鬼最重要的就是血液……”
陆嘉良却是蹙眉:“可如果是控鬼,他是怎么做到百分之百成功的?好不容易控鬼成功,居然又直接消灭用的还是骨灰?他为什么没有因为违背契约而遭到反噬?”
他的问题也正是众人心中的疑惑,如果余先生真的在炼鬼,那这也太bug了。
宁薇:“因为他用的不是自己的血液,而是别人的血液。”
原本她还只是猜测,但听了卢经理的描述,宁薇已经能基本确定这一点。
薛一鸣:“别人的血液?用别人的血液他怎么控鬼?”
宁薇:“既然签订契约的媒介是血液,那么控制鬼的媒介应该也一样,只要利用血液,就可以成功控鬼。”
姜远飞提出质疑:“但是那个‘药水’也用了很多年,每次都是用骨灰消灭生成的鬼,血样主人岂不是会因为违背契约遭到反噬?按照他们的使用频率,那可不是一个数字,怎么可能不引起关注?”
宁薇用脚踢了踢装着骨骼的黑布袋:“因为血样的主人本来就是死人呗!”
众人目光下移,落在布袋里沾着丝丝血肉的白骨,明白了宁薇的意思。
如果用死人的血样控鬼,这样即使用骨灰灭掉鬼,也不会有人因为反噬而暴毙。
薛一鸣:“既然这样,那不就代表着他已经可以安全控鬼了吗?为什么又把那些鬼处理掉呢?”
宁薇轻笑一声:“就是因为那些鬼可以被处理,所以才被处理掉的。”
“啊?”薛一鸣听得有点懵。
“他想造出没有弱点的鬼。”宁薇语调轻快,出猜测,“鬼之所以被骨灰克制,就是因为身体内残存着骨骼。如果完全剔除骨骼,那么鬼就不会怕骨灰,控鬼人也不用担心受到牵连。”
听了宁薇的话,周娜恍然大悟:“那昨天的刘原就是他们造的不怕骨灰的鬼吧?所以才要等他杀了人之后才用千人灰击杀?”
薛一鸣举起手:“可是我有一个疑问。卢经理不是把骨头全部剔除后,根本就没有再变成鬼了吗?难道真的是在血液里加了别的东西,改进了配方?”
宁薇:“的确是血液不太一样,但不是配方问题。那份‘药水’之所以是棕色,恐怕是从染血的布料上泡出来的陈年老血。而且,那不是死人血液,而是活人血液。”
“活人血液?”薛一鸣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这么的话,昨天刘原杀人是因为炼制失败的反噬?难道他们用的是赵星韵的血?”
陆嘉良摇头:“刘原的目标应该是张跃文吧,赵星韵是为了救他才死的,张跃文才是真正的供血者。”
姜远飞却是反驳道:“但你们别忘了,昨天死的可不止是赵星韵。就算这里的人把他忘了,但我们可不会忘。”
当刘原出现后,第一个死亡的人并不是赵星韵,而是作为玩家的李壮。
“因为昨天并不是失败品的反噬。”宁薇站起身,悠悠开口,“刘原是被成功控制的一个,还是没有弱点的完美品。他是被人操控着杀人的。”
宁薇之前也认为刘原是失败品,直到刚刚了解更多内情,她立即意识到之前是想错了。
薛一鸣不解,“但如果真是这样,刘原已经是成功被控的鬼了,余先生为什么要把他直接搞死”
宁薇:“幕后人对刘原的控制并不流畅,这或许就是利用别人血液控鬼的弊端。而且一些高难度的操控可能根本无法实现,否则夏闻用死人血去控制李为军不是更好?”
到这,宁薇的嘴角漾出似有若无的笑意:“当然,幕后人完全可以让刘原不在那么大庭广众的情况下杀人,搞得人心惶惶——所以,他应该就是故意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她一直觉得刘原很奇怪,尤其是在见了史玲玲之后,这种感觉更甚。即使是受了重伤的史玲玲,都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刘原却像是昭告天下他要杀人了一样。
如果不是操控者对他的控制太弱,那就只能是故意为之。
薛一鸣听得一头雾水:“自导自演?为什么啊?”
宁薇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反问道:“如果你是殡仪馆的管理者,余先生要求你暂时封闭殡仪馆,为的是做法修复葫芦,你会答应吗?”
薛一鸣思索了会,点头:“会答应,因为无论是七年前消灭李为军,还是昨天击杀刘原,都足以证明他的实力,我肯定会选择相信。”
宁薇:“没错,他的目的就是自由占用殡仪馆。”
“啊?”薛一鸣挠了挠头,“他们现在不就可以用么?”
宁薇:“现在还算不上自由。不然卢经理也不会因为怕被发现,直接用了可疑的‘药水’。”
“到药水,今天的那一份血液又会是谁的呢?”姜远飞着,转向躺在工作台上的卢经理,“今天的药水是什么颜色?”
卢经理此时的脑子已经彻底蒙圈,他完全听不懂“控鬼”、“血样”、“反噬”之类的都是什么。
姜远飞见他没有反应,又提高声音问了一遍:“问你话呢!今天的药水是什么颜色!”
卢经理吓了一跳,傻愣了几秒才回答:“浅红色的啊,如果是别的颜色也不敢用啊。”
姜远飞低头思索:“应该不是张跃文的血,但一定是某个活人的……”
宁薇问:“加了药水后出现的鬼,彼此之间有什么区别吗?比如能把他们分为两类的特征?”
按照卢经理的法,死人血液炼化的鬼都是有意识的鬼,但这里面一定也有成败之分,或许会有帮助分辨的特征。
卢经理看向宁薇的目光古怪起来:“的确是有不同,有些鬼的符文是完整的,余先生称为优等,有些符文是被破坏的,就被成为劣等。”
宁薇问:“那死者更容易变成优等鬼?”
卢经理回答:“跟不加药水差不多,优等的那些都是死得安详的,但是变成劣等的也不少,差不多对半开?”
宁薇思索起来,从现在的“研究进展”来看,控鬼的成功率并不高,而且基本都是死状安详的人。可被毒蛇咬死刘原怎么看都是横死的,为什么会成功呢?
血液媒介……刘原……
对了!刘!
宁薇忽然想起来,今天这具骨骼的主人也是姓刘,而且根据身份证的开头编号,极有可能也是刘家村的人。
如果控鬼者与鬼之间存在微弱的血缘关系,那么是不是就会提高成功率?
刘原的死究竟是不是单纯的意外?今天的血样又会是谁的呢?
想要解答这些问题,恐怕要会一会余先生和张跃文了。
突然,宁薇的目光一凝,倏然望向廊窗方向。
她弹身而起,两步就冲出门外,却只看到了空荡荡的走廊。
陆嘉良跟了上来,疑惑地问:“怎么了?”
“有鬼偷窥,恐怕是刘英。”
宁薇的语气淡淡,话中内容却让人遍体生寒。
——被成功控制的鬼,又多了一个。
薛一鸣颤抖着问:“她会来杀我们吗?”
宁薇的目光微沉:“如果不杀才更应该担心。”
未经杀戮的鬼,永无破绽。
她摆了摆手:“走吧,我们去找张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