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饱了血肉的凝魄针已经变成黑红色, 缓缓消失于空中。

    “咳咳！”屠凛掩唇咳嗽了几声，使用过凝魄针的即死效果后，他也进入了虚弱状态, 不过好在这样的状态不会持续很久，最多十分钟, 他就能满血恢复。

    “老大！中控系统被夺走了！”

    对讲机中传来范培的声音, 他音色焦灼带喘, 背景音是急促的脚步声, 想来是在追着什么。

    屠凛冷哼一声，那道具与他自身有些联系，现在他状态不好，连带着那道具的效果也有折损，安舒音就是趁虚而入, 毁掉了屏蔽道具。

    “老大怎么办啊？那妮子速度太快, 我没追上人。现在飞船已经被母系统接管, 正自动返航呢, 估计很快就会回到一区机场了!”

    屠凛被范培一连串的语音炮闹得心烦，语气不善地道:“慌什么？等会再把那载着操控系统的直升机干掉, 抢回控制权就好了。”

    “哦……”

    “你先回我这。”屠凛捂着胸口又咳了几声。

    听到声音的范培立即紧张起来：“老大你受伤了？情况怎么样？”

    “是凝魄针的虚弱效果，很快就好了。”

    “凝魄针还有副作用？之前不是都很正常？”到这，范培突然想起什么, 不由停下脚步, “您是用了那个效果？所以宁薇她……”

    “死了。”

    “也是，那是锁定技能，没有人能躲得过去。”

    不知为何，明知道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范培却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就像是你已经准备好了应对一个强劲的对手，但对方却轻易就死掉了，就好像本不该这样，即使是对手，也应该有一番惊天动地的缠斗后再分个胜负才对。

    他摇摇头，甩掉乱七八糟的想法。那可是凝魄针，这个副本中不可能再有比这东西更强悍的道具了，以后也不会有。

    作为屠凛的搭档，范培知道一些关于圣物的秘密。

    那一次还在高二年级的副本，副本背景是盗.墓相关，他们闯进一间隐藏的墓室，从棺椁中发现了一个玉石造的盒子。

    屠凛开了盒子，拿到了其中的绝品道具凝魄针，却也因此触发了隐藏任务，要求他找齐十二件圣物，玉盒便是其中之一。

    他们知道，这任务很有可能与系统的终极秘密相关，或许等找齐所有圣物，他们真的可以离开这个刀口舔血的鬼地方。

    “别愣着，赶紧回来。”通讯器中传来屠凛不耐烦的声音，“安舒音随时可能过来。”

    范培:“我马上过去！”

    现在的屠凛如果遇到安舒音，还真不一定得过，他必须尽快回去。

    屠凛又缓了一会，身体上的虚软好了些，便撑着墙走向那枚掉落在地上的戒指。

    宁薇化成飞灰后，空间中的圣物气息却并没有消散，屠凛可以确认，那气息就是来自戒指。

    “原本还以为要多花费一些力气，没想到这东西居然没有被立即回收？还真是天助我也。”

    屠凛捡起戒指，尝试着绑定，意料之中的提示失败。

    他将东西丢进包裹，缓步离开这里。

    破坏了道具的安舒音肯定会回来找宁薇，他正虚弱，还是先避开为上。

    *

    同一时间，飞船的应急通道内，安舒音怔愣地看着自己的学生卡界面。

    之前为了方便行动，宁薇将眼球监控道具借给了她，安舒音也是靠着眼球寻路才成功找到控制室，破坏了屏蔽道具。

    刚才为了躲开范培，她一路到了这里，正想查看宁薇那边的情况，却发现眼球道具居然不见了。

    在山海学园的考试副本中可不存在什么丢道具的可能性，她能想到的情况只有一种——道具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安舒音被这个想法惊道，立即开学园系统，尝试联系宁薇，可任凭她前前后后翻找几遍，也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就好像她从来都没有加过宁薇的好友，从来没有与她过话。

    这个人已经被从系统中抹除，就像她之前认识的很多朋友，葬身于副本中的朋友。

    “她……死了？”安舒音嘴唇颤抖，不敢相信这一切。

    学生卡界面闪烁两下，提示有新信息传来，她几乎是一秒开对话框，期望着来信人会是宁薇。

    可惜，那是黎瑶发来的讯息。

    黎瑶：我这边出事了！那个李辰辉不知道怎么突然吃错药，突然翻脸不认人，还我是勾结异种的叛徒，把我关进地下监牢了！

    安舒音蹙眉，回复：怎么回事。

    黎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都好好的，你那边也成功夺回控制权，现在飞船已经在自动返航了。结果李辰辉就突然出现在指挥中心，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如果不是你们都在飞船上，我都要怀疑是不是谁用了道具顶替了他！

    安舒音的眸色暗了暗，叹了口气。

    安舒音：因为薇姐出事了。

    黎瑶：薇姐受伤了？你们那边行动不顺利？

    安舒音：我是，薇姐已经不在了。

    黎瑶：不在了？

    黎瑶：你在什么？

    黎瑶：等等！我的列表里怎么没有她的名字了！

    她刚才第一时间就是想找宁薇，可是翻了几下没看到，还以为是在后面，这才给安舒音发了消息，直到现在才发现，宁薇居然真的不在列表中了。

    安舒音：她死了，瑶瑶。

    安舒音：你那边出事，也是这个原因。李辰辉本就是与我们对立，之前态度转变是因为薇的关系，现在薇姐不在了，他也就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黎瑶：薇姐那么厉害，怎么会就这么死了？我不相信！

    安舒音：即死道具的传言，是真的。

    看到安舒音的回复，黎瑶的心彻底凉了下来。关于屠凛的传言她也听过一些，但因为一直没有得到证实，她甚至以为那是屠凛编造出来，用以震慑其他玩家的谎言。

    可是现在，传言被证实了，当事人还是她刚认识的、觉得可以信任和依靠的朋友。

    黎瑶瘫软在囚牢的角落里，潮湿阴冷的气息向她袭来，她仿佛嗅到一种死亡的绝望气息。

    局势逆转，NPC不会放过她们，屠凛也不会放过她们，这似乎已经是死局。

    学生卡传来新消息，黎瑶垂眸看了过去。

    安舒音：等我。

    *

    飞船自带的机库内，屠凛和范培押着一个飞行员NPC，上了一辆轰炸战。这辆战机是改装过的，速度和挂弹量不如安舒音之前乘坐的那架，但胜在座位多，可搭载四人。

    在系统被接管的情况下，他们只有追赶上搭载母系统的残疾直升机，才能继续灭杀计划，扭转局面。

    此时的屠凛已经恢复全盛状态，一切尽在掌控。

    他扣好安全带，等待飞行员做最后的安全检查。虽然每日都会有巡检，但因为飞船一直是个昂贵的摆设，谁知道那些巡检员有没有认真检查其中搭载的飞机。

    屠凛从道具栏中取出那枚戒指，托在手心中查看。这东西比他之前得到的圣物气息更加浓郁，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

    对于这个副本中的圣物情况他已经心中有数，等解决掉现在的麻烦再去取也不迟。

    突然，屠凛觉得手中的戒指有些不对劲，眉头随之皱起。

    范培发现他表情的变化，问：“怎么了？”

    屠凛又拨弄了一下戒指：“这东西在发热。”

    “发热？难道戒指里还藏了什么东西？”

    屠凛正要仔细查看，掌心却是一轻——戒指不见了。

    范培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可那戒指的确是眨眼间就失去了踪迹。

    他只能猜测：“难道道具被副本回收了？按照道理，玩家死后道具会被收回，重新分配。或许刚才就是系统反应迟钝，晚了这么一会？”

    屠凛眉头拧得死紧，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他生出莫名的恐慌，紧跟着一阵彻骨的凉意便从身后传来。屠凛意识到情况不对，却根本没时间反应。

    身旁的范培恰好目睹了全部经过：一个男人的模糊身影突然出现在屠凛身后，他的手搭上屠凛的肩膀，像是扔掉一团垃圾一样将屠凛丢了出去。

    屠凛生生砸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停下。正要撑起身，胸口却被人踩住，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得骇人，他张口，温热的鲜血便涌了出来。

    飞行员早就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魂飞天外，鸵鸟一样缩在驾驶舱。

    范培还没见过屠凛这样狼狈过，一时间呆愣在原地，竟忘记丢出道具支援——虽然不一定有用。

    屠凛又咳出一口血：“你是谁？”

    这人对他可以是完全的压制，甚至是面对纯粹以武力威慑玩家的终极副本BOSS时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踩着屠凛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屠凛，明明相貌是不染尘烟的神佛，表情却似地狱索命的恶鬼。

    男人的瞳孔极黑，白眼球充血发红，由为瘆人。他看着屠凛的时候带着无尽的愤怒和仇恨，还藏着一抹化不开的悲凉。

    最终，他眼中所有的情绪消失，归于一片空洞的死寂。

    屠凛第一次感受到了濒临死亡的恐惧，一贯的傲气被天差地别的实力威慑碾碎，只能崩溃求饶：“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

    男人的神情却是更加冰冷，他缓缓蹲下身来，冰凉的手指捏上屠凛的喉咙。

    彻底完了，屠凛闭上眼，只剩下绝望。

    接下来，他的颈骨会折断，连带着神经和气管，而他则是会痛苦死去。

    疼痛如预想中袭来，却又戛然而止。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一声来自女人的轻佻笑声。

    “哟，是谁惹了我们白老师？”

    那声音有些熟悉，屠凛疑惑睁眼，发现男人的手依然扼着他的喉咙，力道卸了，甚至还在微微颤抖。

    男人的视线落在远处，死水般的眸子里多了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下一瞬，男人收回手，身影如鬼魅般冲向屠凛视线之外的地方。直到这时，屠凛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那熟悉的音色，似乎是来自宁薇……

    冷汗瞬间落下，他忍着剧痛看向身后。

    那之前对他下手狠厉、堪比地狱修罗的男人却像孩童一样脚步踉跄。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面前的人，却犹豫着悬在半空，仿佛面对的只是一触即破的泡影。

    “宁薇……”

    他艰涩地开口，念出那个名字。

    宁薇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白泽，她开始反省自己“不告而死”的行为是不是真的有些过分。

    她叹了口气，抬起胳膊，腕端贴上白泽冰凉的指腹。

    跳动的脉搏透过皮肤传递过去，宁薇扯出一个笑容：“你看，我真的还活着。”

    白泽的眼睛却更红了，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向后一拉，将人纳进怀里。

    宁薇愣怔了一瞬，下意识地想退，却被圈得更紧。

    淡淡的冷松香萦绕在鼻端，宁薇恍惚觉得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断了的灵魂锁链再次连接在一起，证明着彼此依然真实存在。

    白泽的怀抱松了些，似是意识到自己的逾越，又贪恋着不想放手。

    他叹息一声，算退开，却惊愕地张大了双眼。

    宁薇的手臂环上他的腰身，踮着脚在他耳边低喃。

    “白老师，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