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一个人太苦了
柳岸十岁那年差点死了。
真论起来,花明确实也是害他死掉的凶手之一,或者严谨来,是原主差点弄死他。
柳岸在朝雾山只短短生活了几年,但只是比曾经的乞丐生涯体面了一点点,也就衣服干净了一些罢了,该受的冷眼该挨得拳头是一点都不少。
但他一直忍着,身上的伤口流出了血也不喊疼也不包扎,总是带着血淋淋的伤口到花明的面前,眼里含着晶莹的泪珠,低低地唤着:“师兄,你可不可以帮帮我,包扎一下……”
大概是害怕拒绝,他又心翼翼地拉了拉花明的袖子,眼神中带着慌乱:“一会儿就行,耽误不了你太久,我疼,我手没有力气。”
可能吧,他也不是没有感知疼痛的能力,只是一见到他,所有的忍耐都崩裂了,就真的是撑不住。
一见到他,就变得很委屈,就成了想要糖果的孩。
“师兄,你可不可以……”
话还没完,就见到季长峰又提着长剑欢快地走进来要比试,他就看着那紧绷着一张脸的师兄露出了笑容,与那季长峰有有笑的走出去,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只是一眼,这般的奢求都没有。
他苦涩地笑了笑,眼里的冷意也更深了几分,他没有很快走出去也没有立刻给自己上药,而是不急不缓地走到师兄方才用过的桌子边,伸出手细细地抚摸,感知残留的余温,他拿起那支笔看了很久很久。
不大甘心……
真的是不大甘心。
为什么就不能分一点点的好给自己?
只是一个眼神,都这么艰难吗?
夜里,他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对他来身体遭受的疼痛都不及心底的疼痛,旁人对他的欺凌也就疼一疼就过去了,但是师兄的冷漠真的比万年寒冰还要冷。
睡不着的时候,他就站在窗边,看着那高高悬着的明月,看得久了人也出神眼也出泪,十指都被这冷风吹的凉冰冰,可他还是双手合十,做着最虔诚的祈祷:“让我的师兄看我一眼吧。”
他想要的并不多,只是亲人的怜爱,只是不那么孤零零。
他只想要回头时,还有一抹温暖的关怀。
一个人太苦了,已经苦了十年,他不愿了,他也想抓住一块浮板,想要上岸。
那就慢慢等吧,或许有一天师兄会看到自己的存在,会拉一把自己,等啊等啊的,等到新伤叠旧伤,等到就那么硬生生地倒在了师兄的面前,他听到了那句:“柳岸,不要死。”
但是还有一句:“你暂时还不能死。”
接下来的日子,用一句来,好的就跟做梦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月宫上的神仙听到了自己的祈求,那冰冷冷的师兄真的就跟转了性子一样,日日夜夜端着汤在他的床边照料着,时不时地帮他掖好被子,他甚至能感受到师兄那双好看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的温度。
他真的不敢睁开眼睛,害怕一睁开就又什么都没有了。
可他还听见那很讨厌的声音,是季长峰的,他听见对方叹着气:“师兄,其实他还是个孩子。”
季长峰怎么会为自己话?
这番辞,很是古怪,想到平日里他对自己都是横眉冷眼,十句话里就有九句让自己下山。
在他看来,没有比季长峰更坏的人。
但是师兄那紧握着自己的手也微微颤抖了下,声音没有一丝感情:“我既然救了他,他的命也归我。”
“师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他将你看得很是珍重。”
“师父只是……”
但他的话还没完就被花明给断了,花明的目光冷冷的,不似往日那般温和:“你是朝雾山弟子,凡事以大局为重,若一条性命挽救万条命,如何抉择,你拎不清吗?”
“季长峰,优柔寡断不是你的作为。”
“生而为人,有所作为也好,有所不为也好,这人生本就诸多无奈。”
季长峰缓缓闭上双眼,转身之际,却又停下了脚步:“我不明白你当年为何救他上山。”
“他对你太执着了,不管我怎么羞辱驱赶都不肯走,他其实挺可怜的,不是吗?”
季长峰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和师兄在密谋着什么,但是他有观察到他们的目光都是不断的在柳岸的身上的徘徊。
即便他也不是很喜欢这个孩子,总觉得他的眸子阴森森的,总觉得那双手像是一具冷冷的白骨,但毕竟也还是个孩子。
“可怜?”
花明轻轻地笑了笑,那修长的手指头落在柳岸的脸上,慵懒地勾动着,眼神中满是嘲讽。
“长峰师弟,你也有这可怜之心?”
“你不是一次劝我把他丢下山吗,一次次跟我他不是个好人,这会儿竟同情起来?”
“你我都是师父的左膀右臂,你我职责是护好朝雾山,旁的也不是那么重要。”
他是没有心的。
季长峰知道他真的没有心,但他也知道师兄所为一切都是为了朝雾山大局。
即使如此,他也是自己心中最好的大师兄,或许是自己太注私情了,师父的决定都是为了朝雾山,倒是自己这个二弟子太多心了吧。
“我救他没有原因,有时候看见了一只折了翅膀的鸟儿又忍不住可怜罢了。”
“但不代表我是一定有职责护佑这鸟到死到老,我又不欠他。”
“旁人不理解我,长峰你明白的,你我身上的担子很重,我们的时间是好好发扬朝雾山。”
季长峰没有再多什么,出门的时候也是轻轻地带上门,他的眼里情绪有些不复杂。
但有一点还是很确定,师兄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朝雾山着想,师兄真的很不容易。
看来日后自己也要多多努力,好为师兄分担一些,至于那个柳岸,就看他的造化吧,反正师兄也不会害他的,毕竟师兄是好人。
屋内烛光微晃,花明坐在他的床边,表情冷冷:“我知道你醒了。”
“柳岸,你愿意听师兄的话吗,愿意帮帮师兄吗?”
十岁那年,他终于得到了师兄的重视,就连师兄都要找他这个可怜的孩子帮忙了,他缓缓睁开有些湿润的眼睛:“那师兄会对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