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武陵老三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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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很静, 白色电脑桌一角放着一面轻奢风的镜子。许笳瞥见反光平面里面她吃惊的表情。

    低头确认了魏卓然发过来的消息,只有简短的几个字:陪我去见陈教授。

    许笳捞起桌上的电话,轻轻推开门, 走了出去。堂屋后面那扇通往院的门没关牢, 她拨通魏卓然的电话,站在了院子里。

    将骆书记的话带到后, 许笳握住听筒,脸有些发烫,“骆书记的安排,等我这边忙完了手头的工作,就去西安。我看了教授分享的链接, 他们正在陇南天水市,从我科长那里听的消息看,最迟这月25号回来。”

    电话那端淡淡地嗯了句。风拂过耳边沙沙响,卷起地面的细细尘土,空气有些潮热, 话间天空已经落雨。

    许笳一手握住电话, 一手将院子中央的那把藤椅往房檐下面移。

    “魏总……”藤椅比想象中的重太多, 许笳有些吃力, 话声音断断续续,“你是不是弄错了, 把你女朋友的衣服拎我这里来了?”

    电话那端沉默了两秒钟后, 许笳也将椅子搬上了台阶, 她憋着满脸通红,坐下休息。

    然后便听见魏卓然慵慵懒懒,富有磁性的声音,“劳务费咯。”

    许笳拧眉, 赶紧:“魏总,我们是有纪律的,不能……”

    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

    她话还没完,电话那端似乎已经颇为烦躁,许笳等了半分钟,抬眸向高处那么一望,君眠民宿酒店的最顶层,那面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里面,夜色冷寂,勾勒出魏卓然似墨的身影。

    许笳匆匆瞥过,险些掉了手机。

    她看着地面被细雨湿的灰尘想,明天东西送必须送回去,她想不通的是,一再表示扶贫队会帮扶到底,魏总怎么还来这一套……

    纪律的雷池不能越。

    再了,她像寒酸得没有衣服穿嘛……

    电话那端没话,许笳想起了一件事。试探着问:“魏总,下午见你手腕那里起了好大一片疹子,现在没事了吧?”

    “如果我有事呢。”

    许笳都能想象魏卓然此刻唇边勾着的表情。

    下一秒,男人的语气 * 更莫名,“你算怎么回报我,又一次施以援手?”

    许笳挠了挠头皮,站起来:“下午已经跟魏总好了,等忙完了这段时间,我请你吃饭。”

    魏卓然继续沉默。

    许笳的手从房檐外面的落雨里缩回来,补了一句:“请两顿总可以了吧?一餐在我这里吃涮肉,刚好前几天我网购了一口好锅,一餐去你那里吃,给魏总创收。”

    电话那端似乎隐隐有笑声,落雨的声音渐渐变大,许笳没有听太清楚。

    过了半秒后,魏卓然道:“还不够。”

    许笳为难地叹气,坐回了藤椅,手指抓了抓椅子的扶手。竹篾编织的椅子,年代久远却不乏韧力,一片的竹片须发扎进她的食指末端。

    她不禁轻轻地叫出声,也顺道回了魏卓然一句,“那魏总到底想让我怎么办啊。”

    “憨。”男人撂下这句话,耳边传来嘟嘟嘟的盲音。

    躺在床上已经将近凌了。

    原本想加个班,现在看来加了个寂寞。

    魏卓然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许笳脑海里不断地回响一个字,辗转反侧到一两点,她几乎快要不认识那个字了。

    反正不是个好词。

    翻了两下,许笳又想起骆书记兜里的那个药瓶,她拿出手机,百度了瓶身那个蚊子腿儿似的药名。

    百度搜索点进去,第一页竞价排在页面的是一线城市某医院的肿瘤科。

    她又翻到百度百科,这个药名显示靶向辅助药物。许笳看得心惊肉跳,手机砸在了脸上。

    她感觉不到疼痛,眸底一片冰凉。

    骆书记不会真得了不好的病吧。一时之间许笳忧心忡忡,睡意全无。

    -

    次日,八点半准时到岗。

    穿过村委会办事大厅门前的广场,许笳拎着到前街买的早点,两屉笼包、两杯豆浆、几个茶叶蛋,往办公室那里走。

    走到门外面的花坛,办公室的门还没开。一般钥匙都在周游身上,看了眼时间,许笳估计他正开着车从家里往这里赶。

    于是就先拎着早点,去了后面一栋楼。来到楼下后,张菊英正站在食堂门口摘菜,见她来了,放下手里的菠菜,和许笳招呼。

    许笳仰头,见二楼骆书记房间的门紧闭,这个点了书记应该早就起来了吧。便问张菊英有没有看见骆书记。

    张菊英在腰间的围裙摸了两把,想了想,走过来:“我早起来,骆书记就开车出去了。”

    许笳吸了口豆浆,笑着:“知道书记喜欢吃老魏家的笼包,给他买了两屉。既然他出去了,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凉了也不好吃。婶子你拿一屉吧。”

    张菊英推辞了一阵,笑着接纳,拎着热乎乎的包盒还有豆浆、红亮亮的卤蛋。

    “那就谢谢许了。”张菊英笑呵呵的,剥了个鸡蛋喂进嘴里吃,突然一拍脑袋向厨房里跑,边:“哎唷,骆书记昨晚叮咛我早上替他煎药,我就有事情没做。瞧我这记性!”

    许 * 笳看着张菊英拎着两大袋中药,着急忙慌的样子,心里面像沉了铅一样重。

    听到扶贫大队办公室那边有停车的喇叭在响,许笳以为周游到了。

    走回去看,办公室的门还是锁着,一辆红色轿车驾驶座的车窗摇开,妇女主任周鸥喊她。

    许笳走过去,周鸥递给她一串钥匙:“路上遇到周了,他老娘摔了腿,正往医院送。”

    拿了钥匙,周游视频过来。许笳关切地问了几句,屏幕里面周游情绪低落,表示他已经向骆书记请了几天假,扶贫队的工作暂时顾不上了。

    许笳安慰着周游,那边车子已经开到了县城医院门口,两人便没再通话。屏幕熄灭,许笳揉了两下太阳穴,听见周鸥在耳边叫了句。

    仿佛在找什么东西,表情很急切的样子。

    周鸥下了车子,呯地关上门。又在地上找,还不断地挠胳膊。

    突然一拍脑袋,跺了两下脚:“我就没带回来!”

    周鸥往许笳的反方向走,脚刚迈出去,村支书肖长乐手叉腰站在那栋两层洋楼台阶上喊她。

    妇女主任赶紧低下头,躲在了轿车车尾巴后面。一着急头撞在尾灯,感觉全身更刺挠了。

    周鸥向许笳投去求助的眼神,嘘着声音:“许,我忘记拿东西了,你替我跑一趟卫生室。”

    许笳迈眼看了看那对石狮子后面的人,想起了什么,眸光微微一沉道:“周姐,刚好我也要去那里。”

    -

    周欧忘记带的东西自然是药了。到了卫生室那里,许笳一张口,在药房里替其他病人捡中药的夏青禾就放下秤杆,指着窗户外面桌子上的白色袋子。

    “鸥姐了个岔,买了路过村民两尾野生鱼,就忘记带药了。”

    许笳笑了笑,拎起了装药的袋子,往里面看,“夏,我也那盒药。”

    夏青禾仔细包好中药,从另一扇窗口递出去,来到许笳面前,她有点吃不准到底谁大些,许笳会意,了自己的属相,夏青禾嘴巴甜得像涂了蜜地:“许姐要拿什么药?”

    “皮肤过敏类的药。”许笳指着玻璃柜台高架子上的西药,问道:“不心被荨麻刺到,应该涂什么药?”

    夏青禾给许笳拿了个白色软膏,眼睛望向门外道:“今天奇怪了,一开门来了两个买软膏的,都是皮肤刺挠。”

    “算上许姐,第三个。”

    许笳拎着那盒药,笑呵呵地回答:“是嘛,这么巧。”

    从卫生室里面出来,下了台阶没走几步,许笳看见一个年轻人,抱着两个纸箱子笑嘻嘻朝诊室门口走。

    白色纸箱子上面,印着武陵王氏山货的字眼,许笳眼看,似乎都是苹果。

    身后,很快传来姑娘银铃般的笑容。

    “王铮,大清早的 ,你搬来这些干嘛?”

    “叔他在家吗?”

    夏青禾嗔怪的声音传来:“我爸在家,你敢来吗?真是。”

    “怎么不敢来,这都是我孝敬 * 他老人家的。一箱雪莲果,一箱……”

    王铮卖着关子,喝了口夏青禾递给他的茶,慢悠悠地:“我可是费了老大劲儿才从朋友那里抢了这些野生灵芝,外加一捆参。给咱爹的生日贺礼,你瞅着咋样?”

    王铮听口音是东北人无疑了。

    许笳不禁回头看,这位中等身材,略微青年发福的年轻人就是武陵特产山货店的老板,也是这里为数不多的经营线上线下的电商人才。

    他和夏青禾原来是一对。

    回村委会主街是必经之地,许笳本想抄近路,走水渠那边的路,可惜昨晚刚下了一场雨,那里有些泥泞。

    过了马路,走过那两棵大槐树,许笳沿着左手边的路基往前面走。

    武陵主街两边,商铺四门大开,迎接着新一天的八方来客。早点铺子最热闹,这个点光是外面撑起的彩条棚底下,就坐满了食客。

    这里的早餐老三样:菜豆腐稀饭、米皮、炕炕馍。吃这三样,要搭配火红的油辣椒,但凡哪家店里的油辣椒泼得香,附近的村民、商贩们都瞅准这家吃。

    许笳起初吃不惯,还被周游鄙视。

    到现在,这老三样就是真香。

    闻着这道又香又辣的味道,许笳肚子咕噜一下,她明明是吃过早餐了的。

    继续往前走了两步,她被后面的人喊住。许笳回头看,一张仿木纹桌子那里,魏卓然坐着。筷子架在碗上面,油辣椒还未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