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第 117 章(一更) 从此以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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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月怡公主找闻洛要了一个人偶娃娃。

    闻洛自己亲手做的。

    月怡公主拿着娃娃细细端详, 看了好半晌笑出声,赞道:“看不出来你心思还挺巧,缝制得很好啊。”

    闻洛低笑一声, 平静地回:“奴在宫中数年, 衣服破了都是自己缝制的。”因此针线活儿并不差。

    月怡公主笑道:“很好,本宫很满意。”

    闻洛抬起头,注视她许久,却只在她脸上看到专注而纯真的笑容,那是不同于星怡的纯真。

    他不由得脱口而出:“公主为什么想要一个娃娃?”

    月怡托着腮, 叹了口气,很惆怅地:“本宫也不知道……枝姐姐曾经送过星怡一男一女一对玩偶,那时我还不想要, 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起来了,特别特别想要。”

    闻洛默然。

    不知道为什么, 这样平常的话,叫他听得有些难过。

    月怡仿佛无所知似的,了个哈切道:“是不是要开春了,我好困呐, 你下去吧,我……本宫要睡了!”

    闻洛点点头, 转身退了出去。

    秋茵从外面进来, 见闻洛似乎要出寝宫, 问他:“你去哪里?”

    闻洛淡淡道:“回去。”

    他可没处去,定然是回自己的住处了。

    秋茵也就没拦他,现在宫内安宁,再不像以前一样,成日地提心吊胆, 少他一个也无妨。

    闻洛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做到床边,拿起针线,又缝制一个人偶。公主了,元姑娘送星怡公主一对人偶,他再做一个男孩儿的送给公主。

    秋茵进了月怡寝宫,却见她并没有睡觉,而是抱着笸箩坐在床边,动起了针线。

    “公主,您要做什么?奴婢来吧!”

    “不要,本宫自己来。你先退下吧,有事儿本宫会叫你们的。”

    秋茵站了一会儿,转身退出去,却在帐幔后面躲了一会儿,瞧见月怡公主拿起剪刀剪裁布料,并不是在刺绣,而是在做什么东西。

    她觉得没有危险,便悄然离开了。

    月怡做着做着,果真困了。

    可这还是大白天的,她闭眼没多久,又睁开了眼睛,但苏醒的却不是她,而是星怡。

    星怡看着手边的笸箩,放回了枕头边,出去找人,却只看到了秋茵。

    秋茵才从灶上出来,见了星怡就问:“公主,怎么不睡了?”

    星怡疑惑地:“我、我睡了许久了呀……”

    秋茵这才恍然察觉,醒来的人是星怡公主。现在星怡公主越长越大,眼神不再似孩子那般,刹那间,她都有些分不清了。

    她笑了笑,又问:“公主渴不渴?奴婢已经让人烧了水,一会儿给您沏茶。”

    星怡摇摇头,环视一周,软声问道:“闻呢?他怎么不在?”

    秋茵道:“闻洛回去休息了。”

    星怡有些心疼:“他伺候了我很久了吗?”

    秋茵笑着:“没有。他只是想回去休息吧!”

    星怡:“我去看看闻。”扭头就跑开了。

    秋茵在后面追:“公主,那是奴婢们的住处,您不要去!”

    星怡不听,她闷着头往闻洛的住处跑,一进门就看到闻洛在床边缝娃娃。

    她顿时笑开了,走过去指着娃娃问:“闻,这是给我的吗?怎么是男孩儿,有没有女孩儿?”

    闻洛愣然回神,起来欠身:“公主。这是奴……送给别人的。”

    星怡有些意外,又有些伤心地:“不是给我的吗?”

    秋茵赶过来的时候,正好撞见星怡泫然欲泣的样子,便劝道:“闻洛,你答应给公主做一个就是了。”

    闻洛垂眼。

    应承的话,怎么也不出口。

    星怡知道闻洛为难,只是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为难,便走上前去,像从前那样,拉着他的衣袖:“我们,去御花园,踢毽子。”

    闻洛拂开星怡的手,放下没做好的娃娃,:“好,奴换身衣服就陪您去。”

    星怡就站在房中等着。

    闻洛转身看着她。

    星怡懵懵的。

    秋茵拉着星怡往外面走,:“公主,闻洛要换衣裳了,您该避一避的。”

    星怡皱着鼻头道:“可是,我换衣服,你们也没有……”

    闻洛关上门。

    秋茵在外面同星怡解释:“公主,奴婢没避您,是因为奴婢要伺候您。闻洛没避,是因为他是太监,且他也从来只是守在门外,并没有像奴婢一样近您的身,您明白了吗?”

    星怡点点头,似懂非懂。

    秋茵有些惆怅,这位公主似乎是长大了一些,但是一些纲常伦理,她全得从头学起,真正的长大,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可她私心里又期盼着,星怡公主晚点长大得好……

    闻洛换了身干净衣服,到御花园里陪着星怡踢毽子。

    秋茵也和他们一起轮着踢。

    玩到累了,星怡不愿意走回去,让闻洛背她。

    闻洛:“公主,奴去召轿子来。”

    星怡委屈地拉着秋茵的胳膊,低着头,眼睛发红。

    秋茵搂着星怡:“公主别难过,只是奴婢体格不行,怕把您背摔了,不然奴婢就来背您了。这宫里的宫女,也都还能抱您背您的。”

    星怡抬起头,白里透红的脸颊上似乎有些明白了,她随手指了一个太监:“他们,都不行么?”

    秋茵只好笼统地:“不行。”

    星怡回到寝宫里,径直去了书房。

    她跟月怡之间有一本册子,日常二人话,就在册子上交流。这些事,肯定不能给皇兄和母后听,这样的事……她想跟月怡。

    因此星怡在册子上提笔写道:闻,不理我。他,是不是讨厌我。

    月怡醒来的时候,就在桌前,眼前是星怡写得规规整整的字。

    她看完就生气了,气冲冲跑去找闻洛兴师问罪:“你为什么欺负星怡?她只是个孩子你不知道吗?”

    闻洛很茫然。

    他何曾欺负过星怡公主?

    他平静地:“奴没有欺负星怡公主。”

    月怡半信半疑:“当真?”

    闻洛颔首。

    月怡别扭的质问:“那星怡怎么告诉本宫,你不理她,还讨厌她?”

    闻洛只好把踢毽子前后的事都,还道:“男女有别,从前星怡公主是个孩子,奴为保护她周全,有些事不得已为之。现在星怡公主平安了,奴当然要与星怡公主避免肌体相亲。”

    月怡抿唇笑了笑,挪动两步到他身边,抬头凑过去,睫毛在他鼻尖之上轻轻扇动,轻声地问:“可你同本宫,男女无别吗?现在要不要也避开本宫?”

    闻洛怔然片刻,才别开脸,垂眼:“公主同星怡不同。您是大人,若有吩咐,奴自当遵从。”

    月怡笑得愈发厉害:“那,本宫就吩咐你……”

    闻洛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她出口,呼吸更加急促了。

    月怡轻声地在他耳畔呵气:“下一次本宫醒来的那日三更天,在御花园里等本宫。”

    闻洛满眼疑惑,接着就被月怡公主推了出去。

    月怡回到床边,继续做人偶。

    等到天黑了,伸个懒腰去书房里找来册子,同星怡:我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了。

    星怡醒来时,见册子上有这句话,又提笔问月怡:闻,也惹你生气了吗?

    月怡回信:惹了,他是坏人,你离他远一点。

    好嘛,就委屈闻洛为了她当一回恶人好了。

    这是她仅有的一点私心了。

    星怡捧着册子耷拉着眉眼,酝酿了许久,才跑去找闻洛,气鼓鼓地:“闻,你不要欺负月怡,她也是公主,是我的姐姐!”

    完,她就一溜烟跑开了。

    闻洛站在廊下,两眼茫然。

    他又何曾……欺负过月怡公主呢?

    而且两位公主怎么会产生同样的误会?她们两个莫非还能上话?

    星怡“教训”完闻洛,去了太后宫中。

    太后近来郁郁寡欢,星怡过去服侍太后吃安神的药,还拉着她的衣袖撒娇道:“母后,您笑一笑。”太后叹了口气,怜爱地摸着星怡的头发:“母后笑不出来。”

    星怡靠过去,软声问道:“女儿抱着您,您也笑不出来吗?”

    太后这才笑了笑,哀叹道:“母后要是能看到星怡的样子就好了……母后真想知道你现在长成了什么样。”

    星怡握着太后的手,在自己脸上摸索,一字一句地:“这是眉毛,眼睛,鼻子……母后,我就长这样子。”等摸到嘴边的时候,她轻轻咬了太后一口。

    太后笑得更加开怀,眼皮凹陷的眼眶,仿佛也多了一丝温柔。

    星怡待了大半日,睡一觉醒来,就变成了月怡。

    月怡素来不在太后跟前久留,便匆忙告了退。

    太后来不及留人,听“星怡”睡醒就走了,同宫人道:“这孩子真是,厨房熬的莲叶羹她还没喝一口呢。”

    嬷嬷:“奴婢送去公主宫中吧!”

    “你去吧。”

    嬷嬷去送星怡寝宫送羹汤,刚进门,就瞧见“星怡公主”和闻洛在院子里玩闹,闻洛不知怎的红着脸追着“星怡公主”,公主在廊下的栏杆上上蹿下跳,比在太后宫中“活泼”了很多,像变了个人似的。

    秋茵见太后宫中来了嬷嬷,咳嗽了一声,月怡跟闻洛连忙驻足。秋茵去接了羹汤,发了嬷嬷走。嬷嬷一回太后宫中,就了这件事。

    太后也直纳闷:“难道本宫太严肃,拘着她了?”

    嬷嬷宽慰:“公主到您跟前尽孝毕竟还没有多久呢!”

    太后低“嗯”了一声,也没多想,这孩子跟她隔着宫墙长大的,她不了解女儿所有的品性也很正常。

    她笑着同嬷嬷:“若有一日她在本宫跟前也那么活泼就好了。”

    嬷嬷倒是乐观:“会有这样一日的。”

    -

    月怡做好了人偶,趁着闻洛在廊下瞌睡的时候,跑过去用人偶搔他的脸颊。

    闻洛痒醒,一睁眼,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动作快准狠,见是她,才急忙松开手,后退了一步,欠身道:“公主,奴刚醒。”

    月怡皱着眉头,揉了揉手腕,上面红痕宛然,她把胳膊伸到闻洛跟前,抱怨:“使这么大劲儿做什么!这要是星怡,你不得把她欺负哭了。”

    闻洛面无表情地:“星怡公主不会这样逗奴。”又盯着她手里的人偶问:“公主哪里来的人偶娃娃?”这可不是他送她的那一只。

    月怡不由分将娃娃塞到闻洛怀里,并道:“送你的。礼尚往来,不许嫌丑,不许拒收!”

    闻洛拿着娃娃仔细端详,嗯……看不太出来究竟是什么娃娃,只知道是个布料缝合起来的,里面也不知塞了什么东西。

    月怡见闻洛半晌不话,心里知道他觉得丑。恼怒地:“不喜欢就还给本宫!”伸手就要去抢。闻洛手臂一举,就躲开了。她堪堪到他下巴,哪里抢得到。

    闻洛低头俯视她张扬的眉眼,唇边有一丝笑意:“公主送给奴,就是奴的了。”

    月怡狠狠踩了闻洛一脚,没好气:“你要下次再敢露出那种……那种表情,本宫弄死你!”

    闻洛问她:“哪种表情?”

    月怡不上来,实际上闻洛脸上常常没有表情,只是刚才……她撇嘴道:“算了,就当本宫想多了。”

    闻洛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什么样的表情让她不高兴了。

    月怡绕了腰间的流苏紫带在指尖,在日头下,乜着他问:“那你是不是确定不走了?”

    闻洛点头,捏着奇怪的人偶:“奴不走。”

    月怡窃喜一阵子,又好奇地问:“你一个太监,皇兄算让你走哪里去?”

    闻洛没答。

    月怡觉得这是政事,也懒得问了,只是心里还存有疑惑。

    “公主,奴把这个放到屋子里去,随身带着,怕被人看出来。”

    “你去吧。”

    月怡在闻洛身后量他,这才发现,他身材比普通的太监可高大挺拔太多了,与其是太监……倒更像个侍卫,而且恪王之乱的时候,就是他一力守在先帝寝宫里,真别,像极了指挥使,哪儿像什么太监呐!

    回屋喝水的时候,月怡猛然意识到一件事,呛得直咳嗽。

    -

    自从元若枝赶走聂延璋那日之后,一转眼就是一个多月没相见。

    她自知话得明了,聂延璋若为国本考虑,日后定然不会再来了……

    这样倒也好。

    玉璧帘子进来,看着元若枝的手指头,忧心地:“姑娘,这戒指您都摸好些天了,指腹都磨红了怎么也不放一放。”

    元若枝低头恍然发觉,聂延璋送的那一枚定情的“玉露”金戒指,又被她拿在手里把玩。

    她放进荷包收起来,交给玉璧:“找个我看不见的地方放着吧。”

    玉璧收了戒指,揣在怀里:“那奴婢得等您出去了再藏起来,不然又叫您找见了。”

    放到原来,元若枝肯定笑她鬼主意多,却不知这回怎么笑不出来了,她不愿承认自己笑不出来,勉力笑了笑,笑得十分难看。

    玉璧有些吓着了,连忙把戒指还给元若枝,:“姑娘,您要真这样宝贝,磨手就磨手吧!只不过换一只手磨好了,这只手都磨坏了。”

    元若枝摇摇头,淡声:“收起来吧。”

    她虽心软念旧,但是念了又怎么样呢……念到现在也尽够了。

    玉璧应了一声,犹犹豫豫地把戒指接过去。

    元若枝假装出去了一趟,留机会给玉璧藏戒指。

    出都出来了,元若枝便去了一趟花园子闲逛。

    冬去春来,院子里有些绿植都发芽了。

    但还有些冷,走了半晌,天色渐黑,风声隐隐,她出来时候没有提灯,便折回人语堂。

    不知道怎么回事,走了一路,她老觉得有微弱的脚步声,可当她一回头,什么都看不见。

    元若枝兀自低语:“……这是怎么了?”

    得了癔症不成?

    风没有回答她。

    终于回了人语堂,元若枝关上门准备叫人摆饭,厅里的桌上,陡然出现了一只木匣子,可不正是她用来装吱吱的木匣子。

    他来了!

    元若枝急忙掀开帘子进里间,聂延璋正坐在她的床上,把玩她让玉璧收起来的玉露金戒,他一抬头,露出一双熬红了眼睛,和瘦削的脸颊。她的心顿然下坠,闷闷地痛。

    聂延璋攥着戒指,用低哑的声音问:“枝枝,连这戒指,你也不想看见了?”

    元若枝无言。

    聂延璋起身走到她身边,逼视着她问道:“那我呢?从此以后,你真的就再也不想见了?”

    元若枝又是一阵沉默。

    聂延璋将玉露重新套到元若枝手指上。

    元若枝下意识抽开手,他死死攥着她的手腕,低声命令:“不许动,听见没?”她就由着他再把戒指替她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