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臣之道

A+A-

    陆临羡虽不争气,但到底是陆家的儿子,也在吏部考功司挂了个郎中的闲职,嚷着朝廷命官遭人刺 杀,非要在承明阁要个法。

    刑狱之中未能见到妗如,便到承明阁去告沈霖,结果沈霖却带着刑部文书过来了,称均已审过,仍 无收获。

    沈霖也不理会脸色难看的陆临羡,对他爹陆佐贤:“刑部无能,既无证据,无论是妗如还是金燕楼 女子,仅能算作证人,审问过后自然是该放回去的。”

    连苏晋淮都听出来了,这话纯属扯淡。

    宁错杀不放过,金燕楼出了刺客,那便是整个楼来陪葬也不需要什么人证物证,沈霖就差明着, 金燕楼这事儿他不管。

    陆佐贤脸色微微一沉,:“刑部职责所在,沈大人一句无能,是连官袍也不想要了?”

    吏部掌天下文官之升降勋封,这已是威胁了。

    恰逢外头传来呼声:“禁卫军指挥使陆云川求见!”

    苏晋淮:“让他进来。”

    陆云川阔步走近,见礼后眼神一扫,笑:“卑职来得不巧了?”

    “正是时候。”沈霖揣着手,垂眼冷冷道:“金燕楼一案尚未查出幕后之人,陆指挥使也是为此事而 来?”

    “便算是吧。”陆云川语气漫不经心的,“听闻大人想放人?”

    “人是禁军拿进来的不错。”沈霖,“可刑部也不能平白冤枉好人,陆指挥使见谅。”

    陆临羨怒斥:“什么冤枉好人?刺客从金燕楼出来的,不准还有同伙!就这般放了,岂非放虎归 山?! ”他转头瞧陆云川,换了副语气,哥俩好般,“堂哥,你也遭人算计,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成?”

    “那不能。”陆云川笑意颇深,带着些别的意味,“同桌暍酒,偏我中招,可见酒是下在杯中,那日 我暍的酒,可没有一盏是金燕楼姑娘递来的。”

    陆临羨脸色微变。

    那杯酒哪来的,没人比他清楚。   陆云川意味深长道:“堂弟,你要是有怨,得怨那个算计哥哥的,否则那日有哥哥在,谁能伤得了

    你?”

    陆云川为何要将事闹大,又先一步将妗如扣住?防的就是陆临羨这条狗乱晈人,且不刺客是哪来 的,眼下要紧的是这盆脏水不能扣他陆云川头上。

    果不其然,陆临羨不过是个酒囊饭袋般的纸老虎,算计人都是些下作法子,被陆云川这么一警告, 开口就支支吾吾:“那,那......话也不是这么的,我险些死在刺客剑下,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沈霖适时插口 : “刺客也已死了。”

    陆临羨怒道:“你什么意思?!”

    沈霖面不改色,“自然死无对证的意思,刺客已死,人证物证皆无,刑部如何断案?”

    “行了。”陆佐贤启声断,侧眸望向陆云川,“贤侄的意思是不追究了?”

    陆云川心,骂的不是我,杀的也不是我,我追究个什么?

    “当日在场的各个都不清白。”陆云川不答话,只,“其中不乏勋贵出身,还跑了不少,真想要彻 查,不妨挨个捉回来审一审。”

    遑论那其中还有不少陆党,陆云川这招便是在诛心,陆氏若不想得罪诸多勋贵,这案子便必然是查 不下去的。

    果不其然。

    “此案,”陆佐贤,“牵涉太多,且放一放吧。”

    陆临羨见状自然不依,“爹一一”

    “住口! ”陆佐贤睨他,沉声:“莫再胡闹。”

    刑烨生怕他们又吵起来,一闹便是半日,立刻圆场,“好了,既已尘埃落定,都各自回去办自己的 差。”

    陆云川多瞧了两眼陆临羨憋屈不甘的脸色,身心愉悦,起身告辞。

    刑烨也惯会逃跑,见陆云川走了,当即跟着脚底抹油。

    日头正盛,晒得官道的石板路滚烫,陆云川耐冷耐热走的也快,刑烨落后他几步,唤道:“陆指挥 使!”   陆云川放慢脚步等他片刻,回头:“刑大人?”

    刑烨追上来抹了把汗,笑:“能让陆阁老一回又一回松口,有本事。”

    “哪能呢。”陆云川面上笑,“禁卫军指挥使,哪有本事让陆阁老退步,就事论事罢了。”

    “论得好!”刑烨抚掌而笑,“这两年陆家可是越来越猖狂,是该压压气焰了。”

    陆云川饶有兴致,“大人既有此意,大理寺、刑部、御史府,为何等到今日都按兵不动?”

    刑烨漫步,与他,“陆指挥使,将门虎子,邑京眼下这情势,你瞧着如何?”

    陆云川脚下走得慢了点,漫不经心道:“外戚掌权,皇室危矣。”

    “没了? ”刑烨问。

    陆云川:“刑大人想听什么?”

    刑烨便笑:“两虎相争,四方觊觎。”

    两虎相争,的是邑京的陆党与苏党,外戚派与保皇派。

    四方觊觎......

    就有思思了。

    刑烨语气如常,像是闲聊,“陛下难以掌权,明氏除长公主明夜阑外,再无其他后裔,如此若皇权不 外落,则大梁必亡。”

    到底,还是一个傻皇帝坐不稳皇位之故。

    陆云川明白了刑烨的意思,眼下若不分权,则必定改朝换代。

    他犹豫须臾,含糊道:“大人抬举了,陆某马背上滚的莽夫,不懂这个。”

    刑烨眯眸瞧他,随即又淡然笑了笑,啊了声:“无妨,无妨。”又话锋一转,“陛下很信任陆指挥 使。”

    陆云川失笑,半真半假道,“你们若同他玩几日,他便也信任你们。”

    “在理。”刑烨的笑很淡,“但没必要,下官只求大梁安稳百姓和乐即可,陛下为君,下官为臣,辅 君方是臣子之道。”

    陆云川低笑,“您是贤臣。”   “谈不上。”刑烨笑,“陆指挥使也与安喜一派阉党之流不同,您坦荡磊落。”

    陆云川敷衍一句过誉。

    他是自由惯了的烈马,见的是烈日狂风,猛禽悍狼,却是头回见着笼中被束缚双翼的鸟,怜他所行 之路步步杀机,惜他年少丧父艰难活着。

    他们本是一样的人,彼此的苦闷只能交予沉默。

    故而,多护他几分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