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清君侧
夜里不太平,陆云川正大光明幵了宫门后,携麾下禁卫军入宫,惊动了守在宫门后的刑尺。
刑尺和左怀叙平日与陆临羡混在一起,无非是为陆氏看顾着这位少爷,今夜陆非池要亲自进宫 去,他们便只负责在外当着陆云川和齐雁行。
刑尺自知真动起手来,自己必定不是陆云川的对手,可他在宫内,只要不幵宫门,禁军也无攻城可 用兵器,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不败之地自宫门大开时,便成了笑话。
刑尺被陆云川一脚踹得撞宫墙上时,脏腑移位似的疼,却抵不上此刻的恐惧,他无路可退,甚至站 不起身,满嘴血腥味,张口便有血自嘴角往下流。
“你...你进宫又何用?”刑尺擦了把嘴角的血,却反倒蹭了满脸,他恶狠狠地盯着步步逼近的陆云 川,眼里的恶意不加掩饰,“凭你们,挡得住邑京护城军?”
“不劳费心。”
陆云川声音都透着淡漠,手起刀落,一颗人头便滚落在地。
“叛贼已伏诛!”陆云川提刀回过身,瞧着周遭被禁卫军持刀围住且惊疑不定的兴武军,沉下 声:“尔等谋逆乃是死罪,若是愿戴罪立功,尚有活路!”
谁不怕死?何况是这些没上过阵前的禁军,闻得尚有一线生机,顿时倒戈。
陆云川自然是用不惯这支所谓的天子亲兵,若是放在陵西,守城的将士怎会这般轻易被人夺去性 命,以至于城门大开放敌入内?
但瞧不上归瞧不上,总能当个人用用。
陆云川并未将乌尺寒归鞘,他此刻是曾在边疆杀敌无数的陵西悍将,手中浸着凛冽杀伐之意的重刀 缓缓举起,他朗声对邑京中未曾见过风雨的禁军:“备檑木,死守宫门,守过一个时辰,必有重赏!”
夜色阴沉,浓黑掩去了星月,半点不见光。
玄德门乃是正门,不到半个时辰,宫门外便有了动静。
岳廷古一身铜甲,身后跟着大批护城军,他策马上前,高声道:“听闻有逆贼闯入宫中,今护城军至此勤王,速开宫门!
陆云川不徐不缓地出现在宫门上,俯身瞧着下面的岳廷古,高声:“宫中逆贼已然伏诛,天子无恙, 武安侯可来晚了些。”
他已收到游谨那边的传信,陆非池已死,那些宵,不足为虑。
他今夜驻守宫门前,防的是岳廷古手下邑京折冲府!便是眼前所谓的护城军!
岳廷古双目微眯便露出几分凶光,瞧见陆云川现身时,他便有预感今夜之事必有波折。陆非池死不 死不要紧,关键是皇帝可还活着!
他暗自算计,当即抬手做了个手势,身后护城军搭弓挽箭,直指宫门上方。
“护城军已守在城外,若宫中当真无恙,且容我亲自瞧上一眼,否则陆大人,你明知宫中有变, 却紧闭城门,岂不是心怀不轨?! ”
陆云川听得出他言下之意,告诉他尚有兵马守在城外,如今他已是瓮中之鳖罢了。他对城下朗声 :“自古臣子入内宫,须得陛下召见,且不得披甲佩刀,岳大人若真想见陛下,便下令兵马退去,卸甲 解刀。”
齐雁行自他身后走出,压低声:“看来今日陆非池不过是出头鸟,真要起兵逼宫的,是他岳廷
古。”
“陆氏倒了,他也坐不住了。”陆云川目光如刃,锐利得很。
前朝本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今夜宫变,陆非池这蠢货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见岳廷古不为所动,陆云川也吩咐:“准备檑木,死守宫门!”
宫墙之上的禁军纷纷推出檑木,一旦岳廷古要攻城,便会瞬间退下檑木,意思很明显,想进宫,就 开。
岳廷古一时犹豫,心知今夜不是好时机,正当此时,有探子回报。
“大人!城外有兵马逼近!像是......像是江东闻戎绍带兵来了!”
岳廷古浑身一震,怒道:“他怎么会来?!有多少兵马?”
探子道:“应当只有几千轻骑,不知后头是否还有。”
岳廷古这场仗还没开,便已生退意,他此番行事抽调了不少兵力,可眼下尚未进宫门,外敌又 至,再想强攻也是出师无名。 他心中算计时,陆云川已瞧出了些苗头,心知怕是闻泊京到了,当即高声暍道:“武安侯,可要还入 宫觐见?想必闻大人也快进城了,不如一道?”
一听这话,岳廷古便晓得,陆云川今夜如此有恃无恐,想必便是仗了闻戎绍的势,他几番思量当即 吩咐道:“今夜暂撤!”
见宫门外兵马渐退,陆云川却反倒眉心紧蹙,兀自喃喃:“都到这一步了,他竟会退......”
但岳廷古确实是退了,且退的十分干脆。
闻泊京也当城外应有一场恶战,取出盖了玉玺的通关文书后,本欲上一场,却不想守城军竟当真 给开了城门。
闻泊京:“......”
不是叫他来勤王仗的么?
闻泊京摸不准情况,吩咐部下城外扎营,自个儿带了几个人快马进城,直到瞧见宫门外的齐雁行 时,疑惑问道:“齐总督?莫非我来早了,草惊蛇?”
齐雁行正是站在宫门外迎他的,引人进宫,边走边,语气十分微妙:“也...不算早,武安侯方才率 军逼宫,才走。”
闻泊京哽住:“......”
他更不懂了。
“是......”闻泊京斟酌,“来晚了?”
“......也不晚。”齐雁行,“岳廷古有古怪,你且留京几日。”
闻泊京颔首,“辎重大军还在后面,有陛下给的文书,明日可至城外。江东那边虽留了些兵马,但若 邑京情势稳定,我还需尽快回去。”
“这是自然。”
齐雁行没将闻泊京带去面圣,反倒给人带去了叶梓安住的偏殿外。叶梓安住的离麒华殿不远,正守 在门外来来回回地转圈。
听见脚步声,叶梓安一抬头,正瞧见站在不远处的人,倏尔愣住。 “闻戎绍?”叶梓安快步窜过去,撞得闻泊京一个趔趄,心有余悸道:“你总算是来了,麒华殿了 好一会儿,我在这儿都闻着血腥味了!”
闻泊京将人揽好了,一时哭笑不得,“你自个儿要往邑京钻,现在知道怕了?”
叶梓安在京中可谓是心惊胆战,整日瞧着皇帝他们尔虞我诈,早想回江东窝去了,他有苦难言 地哽了须臾,随即怒道:“爷是为了哪个没良心的,才让人扣这儿?”
他入京一是为了师父的交代,二便是为了探探风向,谁能想到一留便是这么久。
闻泊京知他受惊,也不拌嘴,牵着人往屋里去,干脆利落地认错:“我的错。”
麒华殿尸首尚未收拾,游谨带人整整齐齐地摆了满院子,陆云川还没进院就能嗅着那股子血腥气。
陆云川一进门,正见明挽昭踩着血,和游谨一起蹲在尸体旁查看什么,那双云纹履都被浸透了,衣 摆也沾了血迹。
游谨闻声抬头,见陆云川来,唤了声大人,并自觉起身将位置让给了陆云川。
明挽昭却没抬头,只问了句:“闻戎绍到了?”
“进宫了。”
陆云川走过去,明挽昭也正好起身,秀美的眉轻蹙着。
“怎么了?”陆云川扫了眼地上的尸首。
“我方才一具具地瞧过。”明挽昭,“生的是梁人的脸,瞧这模样应是连北疆血脉也无,可方才, 他们用北疆语交流。”
陆云川闻声,也仔细地量了下地上的死尸。
北疆人即便与梁人生下孩子,那样貌必然是瞧得出的,可这人分明是个纯正的梁人。
“你怀疑陆氏与北疆人勾结? ”陆云川问。
“都处理了吧。”明挽昭吩咐道,随即往院外走,“陆氏同北疆人之间不干不净,但今夜变故徒生, 连陆非池也是死在他们手中,罢了,今日宫外如何?”
“岳廷古退兵退得干脆,也蹊跷。”陆云川声微沉。
明挽昭颔首,“兴师动众地来,不懂一兵一卒地走,且瞧明日早朝,他安不安分。”
麒华殿院中都是尸首血气,自然是没法住了,幸而天子这偌大的后宫空空如也,随便寻个宫殿便能 住,明挽昭带陆云川到了就近的玉芙宫,白檀已将一切点妥当,还在厢房备下了热水。
天子将满心鸳鸯共浴的陆大人赶了出去,兀自宽衣沐浴,着一身纤薄袍子回寝殿时,刚一幵门,便 被微烫坚硬的怀抱锁了个结实。
陆云川在他耳边低声:“陆氏已是末日花,我的陛下,从此万人之上。”
明挽昭被热气阿的耳廓微红,身上也沾了陆云川的热意,带着自己浑然不知的色.欲,瞧向陆云 川,“我尚不能安枕。”
陆云川晓得他的意思,京中尚未彻底安稳,他将人搂抱在怀,抱上了榻。
“睡会儿。”
明挽昭被陆云川搂在怀,便仿佛隔去了万千风雨,他听见陆云川柔声的耳语。
“早朝时叫你。”
“好。”明挽昭阖起眸,缩在温热的怀抱里。
绷紧整日的那根线,骤然松缓。
作者有话
这个月可能会断更一次,因为我要出去过生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