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归故土
“废物!”
巴努一脚踢翻了几,手中马鞭狠狠甩在了桑吉身上,斥道:“全军覆没?!都死光了你怎么回来 了?!废物!”
桑吉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他能逃回来也是九死一生。但他知道,这次去攻商平,带了整整一半的 兵马,谁想到商平城下苦战了一天一夜,不仅连人家城墙都没上去,反倒被里应外合杀了个措手不及。
那个姓陆的女人更是厉害得离谱,若非他趁乱逃跑,只怕脖子都要被那双弯刀给削掉。
巴努见他不语,又狠狠抽了几鞭子下去,犹不解气。
没能杀了齐朝策便罢,了这么多天,连人家城门都没摸着!
桑吉忍着疼,磕了个头,嘶哑道:“长垣城中的那个女人很可怕,我们的计划早已被她识破,长垣城 下那一战,她就已趁乱带人跟在我军后面了,商平之战刚一,她便带着大军堵了我们的后路,这次失 败,是我们轻视了她。”
“桑吉,我不想听你的借口。”巴努森然道,“当年你被边巴那个莽夫压得出不了头,是我给了你机 会,可你现在都做了什么?你败给了一个女人!你让赤奴部勇士的名声被侮辱!”
桑吉咬了晈牙,他想反驳,巴努坐在主帐,根本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可怕!
但他最终没敢出来。
巴努并不认为陆子鸢有什么厉害,再厉害也只是个女人而已,商平取胜靠的不还是北府军?
“趁着齐朝策还动不了。”巴努冷声,“攻下长垣!”
桑吉张了张嘴,犹豫着没敢话。
巴努垂头看着他,眼神阴毒的像条毒蛇,他:“大梁占着富裕的土地,他们的百姓可以吃饱穿暖, 都是人,凭什么他们就能生活在这?桑吉,想想你的妻子和女儿,想想去年冬天冻死了多少牛羊和人, 如果我们迟一步进大梁,今年会冻死的,不定就是你的美丽的妻子,和漂亮的女儿!”
桑吉脸颊抽了抽,双手交叠,掌心抵着额头,深深跪伏,应道:“我明白了。”
流鄂河畔,沙戈部的大军仍旧驻扎在这里,原鹿与长垣不同,原鹿城地势平坦,不似长垣有群山的天险,赤奴部选择绕路先攻商平正是因此,陵西原鹿城更易被攻下。
哲布面颊带了些许擦伤,但他意气风发。
“陆广岚已经年迈,假以时日,陵西郡必会为您收服。”边巴沉声道。
“不要看他,他曾是陵西甚至是大梁的神话。”哲布对陆广岚丝毫没有轻视,但他同样没有惧怕。
他会取代陆广岚,而北疆则会取代大梁。
所谓的盛世,他同样可以创造出。
边巴单手抚在额心,躬身道:“我将为您而战,陆广岚已是过去,他的神话必将为我主终结。”
“去歇歇吧,我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边巴。”哲布回首瞧着手提巨锤的男人,稍抬下颌, 道:“宁拉玛河流经之处,都将是我们的领土。”
东方旭日透过浅淡的云,一片光辉之下,那是他父亲曾经踏足过的地方,也是哲布将要要征服的领 土。
御史府,苏晋淮病了数日,虽仍有公务会送至他府上,但回衙门一瞧,仍堆积了不少。
戚令雲端了热茶来,奉到了苏晋淮案前。
苏晋淮没抬头,只了句:“逸清,你入御史府,有些年头了。”
“是啊。”戚令雲站在他身边,垂首应道:“下官入仕已有七年了,比沈尚书晚了几年。”
“殿中侍御史的官职,不低了。”苏晋淮仍瞧着公务,像是与他闲话一般,:“你能弹劾京官,也 能弹劾江东官员,你与刑部司职截然不同,何必提及肃川呢。”
“大人,人往高处走。”戚令雲面色平静,“您提拔了下官,是为限制京中陆党,也是为保住江东, 但那之后呢?朝中陆党已除,世家称臣,新秀林立。大人,下官如今应当用在何处昵?”
苏晋淮不语。
戚令雲温温和和地笑:“下官也想有朝一日,同大人一般,名垂青史。”
“功名利禄,荣华富贵。”苏晋淮淡淡道,“世家便是因此挟天子掌朝政多年,大梁内乱至今,你眼 瞧着满朝的忠臣良将付出良多,他们何辜,百姓何辜?逸清,为臣者,为君子,你都不该如此,因权贵 而迷了眼。”
“大人,您是君子。”戚令雲仍笑着,“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您一般,朝中看似平和,实则又有几人 全无私心?您背弃了您自己曾经选择的道,而下官不过是顺着这条路走下去而已。”
“个人有个人的路。”
戚令雲俯身对苏晋淮行礼,随即转身退了出去。
屋中静了良久良久,苏晋淮才瞧向那杯早已凉了的茶,双目是深不见底的寂然。
他从来都晓得,什么名垂青史都是空话,不过是后世人评,无需在意。但有人看不透,他亲手提 拔的心腹,最终也逃不过以青史留名为金玉,贪慕荣华为败絮的贪欲。
门外忽而传来几声轻叩。
“苏大人。”
门外之人已不请自入,乔自寒瞧着形貌枯槁的苏晋淮,温声:“许久不见大人了。”
苏晋淮抬眸,瞧着眼前的年轻人,他方才与戚令雲话耗了太多力气,眼下只觉得疲惫。但这也是 他曾尽心培养的帝王,苏晋淮沉默半晌,只道:“世事难料,老臣忠于大梁之君,而今陛下,并无大 错。”
只此一句,他表明了立场。
乔自寒便瞧他良久,眼神渐渐冷下去,嘴上却轻描淡写地笑了声:“啊,那真可惜。”
原鹿城在西北粮道的终点,流鄂河畔便是大片的草原,每逢春日起,及至入秋,城外的草原上都会 开着紫云般的紫堇花。
在原鹿城广阔的城外草地,陆云川并未直接进城,他孤身纵马,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也就远远地瞧 见沙戈部驻扎在流鄂河畔的军帐。
于此同时,沙戈部的暗哨也发现了他。
暗哨悄无声息地往后退,然而一支箭矢破空而来,正射穿了那暗哨的喉咙。
陆云川指尖轻拨了下弓弦,眺望远处燃着炊烟的营地,低声呢喃:“见面礼单薄了些,怕是不够。”
然而一个暗哨的死已经引起了其余人的注意,有人高呼敌袭,陆云川搭弓便又是一箭,谁幵口谁便 死。
接连数箭后,陆云川估摸着时间,哲布的人也该追来了,于是便转身策马,千里雪跑得飞快。
陵西诸将没有不擅马术的,陆云川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千里雪也是骏马,跑起来迅疾如风,眨眼便 将身后追兵甩出一大截。
陆云川刚靠近原鹿,卫一粟就等着接了,谁想到出来晚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只瞧见游谨着辎重 武器在城外,当即便率军去接应陆云川。
千里雪在这里才真正展现何为骏马,陆云川纵马驰骋在苍云草原之上,日光粲然,烈风呼啸。
追兵被甩的太远,陆云川瞥见前方有兵马靠近,稍稍放缓速度过去,对卫一粟扬了扬手:“卫叔。”
“嘿,公子! ”卫一粟策马上前,往他身后瞥了眼,“刚回来就挑衅到人家营地去了?”
“侦察敌情。”陆云川轻描淡写道,“跑得匆忙,没看追过来的是谁,人还不少,不?”
“不到半个时辰前,边巴和哲布才回营去,了一晚上了,来的肯定不是他们俩。”卫一粟舔了舔干 裂的嘴唇,咧嘴一笑,“追都追过来了,!”
“游谨! ”陆云川干就干,当即道:“辎重粮草都运回城里去,点一千轻骑跟我走,绕远点,遛遛 他们。”
游谨当即应道:“是!”
两军正是疲惫时,可陆云川的轻骑活蹦乱跳,进陵西前歇够了,都晓得这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本 属邑京的护城军各个摩拳擦掌。
陆云川率一千轻骑策马狂奔,看似逃命一般。
身后追来的沙戈将领阿达尔认准了这是来营地偷袭的梁军,昨夜梁军与沙戈兵马整整了一夜,现 下两军应当都是疲惫时,阿达尔不愿放过这个机会,瞧见梁军疲于奔命似的模样,追得更欢。
足足跑了一炷香时辰,陆云川一拉缰绳,千里雪前蹄高抬,嘶鸣出声。
邑京护城军纷纷勒马,调转方向,亮出刀枪,向着奔来的沙戈兵冲了过去。
“杀——! ”
呼暍声震天响。
阿达尔因这变故猝不及防,失了先机,被疾驰掠来的陆云川一刀砍在了肩上。
“你_一! ”他目眦欲裂,疼得惨叫出声。
在瞧见陆云川那张与北疆人极似的冷峻眉眼时,他就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谁了。
“死吧。”陆云川稍稍抬刀,随即猛地向侧一砍,阿达尔瞪圆眼睛的脑袋便滚落在地,随即那具无头 尸身栽落下去。
他如杀神一般地冲进战圈,浑身戾气,重刃沾血,嘶声吼道:“若是初战告捷!各个有赏!”
金戈声混着厮杀声,鲜血融在风中,掀起一丝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