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战事紧
北方的夜长,原鹿城外,流鄂河畔,廝杀声直至天明时分才暂歇。
陆广岚下了战场,褪去染血的甲胃,便有人将药端了上来。
“他娘的!这群北疆蛮子跟狗皮膏药似的! ”卫一粟将头盔往桌上一放,发出声哐的闷响,他满脸胡 茬,气急败坏道:“他们是不用睡觉嘛?!”
自边巴初次试探后,沙戈部便彻底与陵西开战,偏偏原鹿城内能镇住场子的只剩陆广岚,上次受伤 还没养好,下回上战场便又带新伤。
卫一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陆广岚随手将药碗搁下,满嘴涩味,他掩唇轻咳两声,道:“老卫,你那么大嗓门不累啊?”
“累也不耽误我话啊。”卫一粟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叹道:“长垣那边姐了几场漂亮的仗, 赤奴人没得什么好,但齐朝策那子是真伤得不轻,也不知道巴努老王八到底使了什么阴招。”
“应当是药。”陆广岚沉呤道,“丫头传信回来不是了,不过是一点擦伤,齐朝策却神思恍惚,坠 马受伤也不觉疼,估摸着是北疆人配的什么药,只是这东西也不多,否则早用在战场上了,东西不多, 巴努才费尽心思想一举杀了齐朝策。“
话罢,他又:“这子命硬,从这场局里活着回来就行,昱北要是没了主心骨,再对上北疆人,于 边陲而言相当危险。”
府内下人端上了饭菜来,都是些清淡菜。
“赤奴那边刚绊住昱北,沙戈部就对咱们动手了。”卫一粟坐下夹了口菜,边皭边:“跟好的似 的,他们两部这两年不是都内斗呢么?”
陆广岚左手始终没动,拿着饼啃了□,眼神陡然锐利,冷笑道:“他们因利益发生冲突,自然也可以 因利益重修旧好,哲布当年带着哈弋旧部退进了大漠,将草原让出许多给巴努,但他可不是兔子,眼下 就算是与赤奴部合作,但北疆不会同时出现两个王,他们迟早会互相撕晈。”
两人捡着菜吃,卫一粟瞥了眼陆广岚始终没抬起过的左手,叹了口气,“公子昨夜便进陵西了,行军 若是快些,明日就能到原鹿,听带了封赏回来,邑京那位还挺大方。”
“行了你。”陆广岚满脸纳闷,凉凉地瞥过去一眼,“吃怎么还堵不上你的嘴呢?”
“......”卫一粟撕了块粗面饼塞嘴里,噤声了。
谁都没想到京中那位傻了这么多年,实则是忍辱负重,迅雷不及掩耳般料理了邑京世家不,还将 岳廷古给杀了,连卫一粟也颇为欣赏。
......唯独同荣肃公府的公子间,风流韵事实在太多,从邑京都传到陵西来了,尤其是密探时不时地回
报,今日公子夜宿宫中,明日公子从天子寝宫出门,也难怪老公爷不爱听。
陆广岚冷酷无情地皭着饼,半晌,莫名其妙自己了句:“邑京那位,是不错。”
毕竟也算帮他报了发妻之仇。
卫一粟翻了个白眼,不让他,自己倒是先夸上了。
齐朝策在榻上躺了两日,便耐不住性子,背上刀伤刚不渗血,便要下榻走动。正好这两日赤奴大将 桑吉在商平负伤,弃兵而逃,狠狠挫了赤奴部的锐气,齐律得了闲,便来同齐朝策起明夜阑治理后院 的事。
“长公主殿下。”齐律竖了竖拇指,忍着笑:“就老侯爷留下那几个姨娘,平日出去同倌楼里那些 个玩意儿厮混也无人管,还供着银子花,早该整顿整顿。”
齐朝策无奈,“毕竟是我爹留下的,府中又无夫人,我一个嫡子,可整顿不起她们。”
“哪儿没夫人?”齐律揶揄笑:“这不有现成的?那几个姨娘吵着闹着,要分了侯府的银子逃命 去,殿下二话不将人都请到院子里吃茶去了,吃一盏,给一枚铜钱。”
她们也肯? ”齐朝策微诧扬眉。
“自然是不肯,听人又哭又闹了好半晌。”齐律,“殿下寻了两个兄弟守门,明晃晃的刀搁门口 摆着,是谁哪只脚迈出去,就砍哪只,到最后,几个姨娘搁院子里吃茶到半夜,吃了一肚子的冷茶, 哭求讨饶,殿下才将人放出去。”
就,挺狠的。”齐朝策情真意切道。
“什么挺狠的?”陆子鸢正好推门进来,上下量一番齐朝策,“行啊,都能下地了,等你能上马, 我也就能功成身退了。对了,你俩方才什么呢?什么狠?谁狠?”
齐律憋着笑,:“长公主殿下昵,昨日可是将侯府整顿得妥妥帖帖,让我们耳根子清净了不
少。”
“长公主殿下? ”陆子鸢肃然起敬,余光睨齐朝策,“人家一个外人,侯府夫人该干的都给你干了, 还不向邑京提亲?”
侯府那几个姨娘陆子鸢也晓得,但她到底没名正言顺地过门,管不得人家。何况论起用兵仗她在 行,从她爹教的就是这个,可真要管后院,她全无章法,必然第一个跑。
女人叽叽歪歪哭哭啼啼着实扰人清静,那邑京来的金枝玉叶倒是厉害,竟能将后院女人治得服服帖 帖,陆子鸢也不由敬服。
提及此事,齐朝策缄默须臾,:“二叔在邑京任了兵部尚书。”
齐氏有他这个侯爷,在昱北拥兵权重,又出了个邑京兵部尚书,外臣权重乃是大忌,若是再迎娶长 公主成了外戚,只怕是要惹人忌惮。
齐朝策看得长远。
陆子鸢明了他的顾虑,欲言又止,最终也没出声。
齐朝策这个年纪的男子,旁人孩子都抱俩了,可齐朝策始终没娶妻,也是因当年陆氏连连插手阻挠 之故,他们巴不得齐氏内乱兵权外漏。
甚至当年齐成济刚与陆子鸢定了亲,便被战死在古塔戈壁,赤奴部分明就是冲着老侯爷与齐家老二 去的,北疆也不愿陵西昱北亲上加亲。
当今圣上刚除掉权臣坐稳龙椅,齐朝策不得不谨慎。
“听闻陵西也有战事。”齐朝策略带歉意道,“实不该此时唤你来帮忙。”
“来都来了。”陆子鸢脸色冷了些,眉眼间那点英气混着霜雪般的沉郁,似是想到了什么,那点冷意 又散了,带着几分笑道:“老爹没那么弱,何况我听陆沉松那子回来了,也不知邑京养他这一年多, 还拿不拿得起刀。”
齐朝策失笑,“沉松不是耽于享乐之人。”
陆子鸢挑眉笑了笑,颇有些骄傲之色,毕竟是一脉相连的弟弟,她自然晓得陆云川的脾性。
邑京天阴,天子近来难以安寝,便是睡着了也频频多梦,没到天明便起身,瞧那悬在廊下鸟笼中的 两只圆滚滚珍珠鸟玩闹。
从前他便是如此,这是日久天长留下的心病。
明挽昭过得如履薄冰,世家是悬在他颈上的一把刀,若是他稍有差池,那把刀便会轰然落下,又怎 能安眠?
直至麒华殿多了个陆云川,夜里因旧梦惊醒时,总会有人将他揽在怀中,半梦半醒地柔声安抚,掌 心也温暖,在他后脊与颈来回地抚,如此便能驱散不安。
陆云川是能让明挽昭安然酣睡的药。
如今他的药没了,夜里惊醒也只能见一盏昏暗灯火,满殿死寂,于是便再没了睡意。
明挽昭觉着有些不可思议,他都不敢信,自己竟会如此依赖那个人。
从前他能忍受漫漫长夜的死寂,而今却只觉着烦躁,满心空落,即使攥着那一截袖袍,也难填满。 “陛下。”白檀在他身后轻声,“苏府今早递了消息来,是苏大人病体已愈,可复职入朝。”
“嗯。”明挽昭应了声,转身回殿内,吩咐道:“更衣吧,该上朝了。”
苏晋淮久病,明挽昭早朝一瞧,他气色也没好到哪去,但比上回苏府探病时,精神好了不少。
念他年迈病弱,明挽昭赐了座,允他坐着与朝臣议事,这已是极大的恩宠,也是明挽昭给朝臣们的
警醒。
苏晋淮仍得重用。
刑部仍在追查褚如妗的案子,叶澹然也已停职在府,由皇帝亲自审过,群臣自然也无异议,早朝议 的便只剩边陲战事。
沙戈部与赤奴部同时出兵,昱北靖安侯又重伤在府,难以出战,求援陵西后由陆子鸢率北府军了 胜仗的消息传入京,若是旁人必应嘉赏,可偏偏陆子鸢是个女子,明挽昭不过提了句封赏,朝中群臣便 吵得你来我往。
“女子带兵,不成体统! ”吏部侍郎赵奕痛心疾首,“陛下,此女不但是北疆女所生,又是女儿身, 军府中尽是男子,这......这有违礼数!若是久留军中,必是要出乱子的!”
“赵大人!”
齐雁行出列道,“赵大人慎言,荣肃公府夫人有陛下赐的诰命,荣肃公之女刚封了郡主。大人口口声 声礼数不合,那敢问,昱北之战,大人可能领兵取胜?”
“......这!”赵奕瞪了瞪眼,白胡子抖几抖,气势弱了些:“可......”
“行了。”
天子面露不虞,“陆郡主有功,便是不赏也绝无降罪之理,况且陆郡主在西府军中多年,也不见有什 么乱子。”
见天子似有怒意,满朝文武当即鸦雀无声。
明挽昭面无表情地想,他下回该堵着耳朵,待他们吵完了,轻描淡写一句下朝。 实在吵得人心烦。
作者有话
这两天要出差学习去,可能会断更,没断就是万幸,断了应该会在三号以后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