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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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黄昏时分,天子凯旋的车队已到了城墙外,有陆云川的命令在,他们不急着进城,而是在城外扎 营,大有对峙的架势。

    邑京城门紧闭,入了夜,明挽昭同闻泊京他们在帐子里议事,外头巡查的来报,游谨带了个人求 见。

    游谨带来的,是惊鸿坊的密探。

    伙计在早在天未亮时便潜出城外,藏匿至半夜才现身来,一进帐子,便跪地参拜天子,道:“草民参 见陛下!”

    陵西密探是陆家的一把刀,但陆云川亲手将这把刀送到了明挽昭的手中,还连带着他自己。

    惊鸿坊伙计起身后,:“城中禁军被调去看守皇陵,盛大人卸职在府,朝臣多数称病,宫中也始终 都跟咱们有密信往来,白公公在宫中周旋着。城内有我们的人,这道城墙拦不住陛下,只是......”

    他顿了顿,明挽昭面色平静,瞧他一眼,示意继续。

    “只是朝臣们的家眷,都被乔自寒请去了朝露殿。”伙计,“该如何行事,还请陛下定夺。”

    禁军自然是指望不上了,那便只剩下城中所留的陵西密探,这密探早归明挽昭所有,城中所留并不 多,若是趁乱开个城门倒是容易,若要救人便难了。

    明挽昭坐在主位上,道:“先救人。”

    “可想救人就得先进城。”闻泊京皱着眉。

    明挽昭瞧着运筹帷幄似的,实际上也在不断分析乔自寒接下来的行动,他换位处之,忖量过后 道:“朕若是乔自寒,不会轻易伤及群臣家眷,他的目的无非是朕。诏书不过是个由头,只要朕死了,天 下谁还在乎有没有这一纸诏书?他想让朕进城,那朕便进城去。”

    陆云川深不可测的眼神倏尔涌现几分阴鸷狠戾,但他并未开口,而是缄默着,在惊鸿坊那伙计犹豫 瞥向他时,陆云川敛下了眼,:“听陛下的。”

    除闻泊京之外的几个将军不动声色地彼此交换了个视线,将陵西陆氏高看了一眼。

    在天子面前,却要征询陆云川的意见,这本是大忌讳,但明挽昭却默许一般,足见恩宠。

    众人退出帐子后,陆云川才坐到天子身边去,轻轻握了下那修长细瘦的手指,也没话。

    但明挽昭感觉到了他指尖的微凉,便轻轻地回握住,抬起头来,凤眸内漾着柔和的暖意,声也 轻:“朕得走这一遭,不能凉了忠臣的心。”

    陆云川便拿他没辙,气得直咬牙,却也只哼笑了声,伸手攥着纤细的后颈压过来,与他额心相抵。 他:“傻子,你这颗心,是不是只对自己狠?”

    明挽昭反搂上了他的颈,与他抵着鼻尖蹭了蹭,吐息纠缠着,亲昵又暖昧。可他即使举止堪似引 诱,眼神却干净的像琉璃。

    “朕是天子。”明挽昭轻声吐字,“叔在凌阳关外舍命护着的大梁天子,不能踏着忠臣家眷的尸骨 进城。”

    陆云川吻了吻他的脸颊,哑声:“我都晓得。”

    他完,闭起眼,将人摁到自己胸前,紧紧拥着。

    明挽昭刚要幵□,便听见他犹如叹息般地轻轻道:“就是担心你。”

    听得明挽昭心头微软,他倚在男人怀里,阖眸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最后一战。”明挽昭声,“此战若得胜,大梁可享安宁,陆沉松,陆将军,留在京中吧。”

    陆云川轻抚他清瘦的脊背,眼底携了几分笑。

    他在明挽昭耳畔许诺:”奉天子,讨不臣,此战绝不会败。”

    天还未亮,承明阁内灯也不曾熄过。

    乔自寒眼眶赤红,双目遍布血丝,显得有些不修边幅,俨然失了平时谦谦君子的模样,他坐在承明 阁内,嘶哑道:“戚令雲昵?还没回来?”

    封白露站在下面,他紧攥的双拳内尽是冷汗,答话:“没回来。”

    “怎么会?”乔自寒喃喃道,猛地掀了案上的一方砚台,吼道:“这个时辰怎么还没回来?! ”

    封白露不语,这个时候还没回来,八成便是回不来了。

    戚令雲此行,为的便是威胁明挽昭,即使带不回他,也叫他晓得,邑京城他进不来。

    可戚令雲没回来,这就是明挽昭的挑衅与蔑视,也是他的宣战。

    乔自寒也同样清楚,他剧烈地喘息半晌,眼神骤然阴冷,像一只剧毒的蝎子,死死盯着封白露。

    他:“无论如何,杀了明挽昭,杀了他!”

    封白露低下头,没去瞧那仿佛淬毒似的眼神,沉声应道:“臣,明白。”

    时至此时,后悔无用,但他还是后悔了的。

    乔自寒这幅疯癫模样,日后也难成大事。

    走出承明阁的门时,封白露被冷风扑的清醒了些,今日戚令雲的事,让他生出了几分唇亡齿寒的后 怕。

    恰逢白檀端着茶迎面走来,瞧见封白露,笑着温声:“封大人,脸色怎么这么差?”

    封白露勉强一笑。

    白檀又似无意般问道:“戚大人还没回来呐?”

    封白露脸上那点笑顷刻间散了个干净,他瞧着白檀,忽而问道:“你到底是谁的人?”

    “身如浮萍之人,指望着天家垂怜呢。”白檀温和笑道,神情如常,不见半分破绽,他笑:“茶快 凉了,奴婢先行一步。”

    两人擦肩而过。

    封白露站在原地,心想着,早知富贵险中求,他们已占据了邑京城,然而在这座城里,他反倒愈发 地不安了。

    抬头一瞧,是天际将明。

    进门去的白檀为乔自寒续上热茶,仿若不见他一夜未眠的狼狈,如常道:“殿下cao劳,过会儿该用 早膳了。”

    乔自寒没碰那茶,却也没再发疯,只哑声道:“不必了。”

    白檀敛眸,道:“殿下若无胃口,不妨用些茶点。”

    “你旧主子就在城外昵。”乔自寒突兀冷笑,端起茶到唇边,轻轻吹散热气,看似平静,实则满目阴 狠,问道:“还在这儿伺候我,不去迎他么?”

    类似之言白檀都听得腻了,他沉默须臾,语气如常,“奴婢位卑,在宫中伺候就够了。”

    乔自寒心绪不宁,一时间竟没发觉白檀这话中另有深意。

    不到一个时辰,天便大亮,明挽昭的御驾与护城军也到了邑京城门前。

    封白露出宫后直奔西城门来,待瞧见城下大军聚集时,也不免觉着惊心动魄,他闭了闭眼,将那点 惧意都压了下去。

    他不能退,也不敢退,身后就是万劫不复!

    “把那些朝臣的家眷,都带上来。”封白露沉声吩咐。

    不多时,战战兢兢整夜的深宅贵人们都被推上了城墙,封白露这才有了些底气,对下面高声暍 道:“还请陛下一人入城!”

    明挽昭身披玄墨色大氅,乌发并未如往日那般随性而束,而是一丝不苟以玉冠高束。他高坐在乌玉 雪的马背上,抬眸瞧了眼天色,苍云覆日,显得昏沉。

    他从前瞧时,一眼望去,见不到大梁的希望,而今再看,却能从这晦暝之间,窥见丝缕的光。

    明挽昭驱马前行了些,抬手示意众人不必跟。

    陆云川在他身侧,目光如鹰隼,沉冷地盯着那扇紧闭城门,忽地抬手一挥,弓箭手纷纷上前,搭弓 挽箭,对准了城门楼上的守军。

    “朕可以一人进城。”明挽昭高暍,他声音仍有些哑,凛然无惧,“开城门,放朝臣家眷们出城。”

    封白露没敢轻举妄动,他俯视着城墙下的那位帝王,犹豫着。

    明挽昭不算给他太多时间,步步紧逼地高声:“城门口,她们出城,朕进城。封白露,朕只给你半 盏茶时间,否则便刀剑上谈!”

    封白露额心开始冒冷汗,他是第一次直面这位年轻天子的威压,即使他此刻居高临下,甚至掌握着 朝臣家眷,可真正占据上位的,仍然是明挽昭。

    他那样强硬且高傲,不容置喙,高高在上。

    “派人去宫里传话了么? ”封白露故作镇定地问。

    身边副将答道:“去了,一来一回必定不止半盏茶时间。”

    封白露紧攥着手,满掌心的湿腻,他沉着脸忖量了半晌,猛地一敲城墙,:“换!”

    “放她们下去。”封白露死死盯着明挽昭,眼底杀意凛冽,“这些女人不重要,只要能杀了明挽昭, 只要杀了他,你我今日便算是功成!”

    副将:“是!”

    “开城门,明挽昭一进城。”封白露握紧了腰间的佩刀,晈字间透着切齿的阴狠,一字一顿,“杀了 他。”

    杀了明挽昭,乔自寒便能顺理成章地登基成为天子,那他封白露便是从龙之功,从此朝堂上也能做 一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人!

    --試君又何妨?!

    厚重城门缓缓幵,明挽昭孤身纵马上前了一段距离,同门外押送朝臣家眷的南府军短暂地对峙须 臾,临危仍面不改色,从容地策马到城门前,对六神无主的朝臣家眷们温和地笑了笑。

    “让诸位受惊了。”明挽昭声腔嘶哑,语气却温和,“出去吧,西府军在外头等着你们。”

    朝臣家眷中有人低泣,亦有人忍不住问:“那陛下你...”

    “去吧。”明挽昭摇了摇头,目光瞧向门内,渐渐冷下去。

    封白露已从城墙下来了,正坐在马背上看着他,那目光如同饿狼一般,凶狠且贪婪。

    明挽昭不避不闪地与他交锋,神情倨傲,姿态从容。

    他今日不是来做猎物的,而是来猎狼!

    作者有话

    没起来,哎,下章,差不多快收尾了。用拼音代替的你们懂什么意思,广播体(),填个空。《竹马》和 《冤家殿下》这两本有被锁章节,暂时没法修改,想看可以评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