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十五章(下) 刘象爱死了六娘这张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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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户老爷从书房出来是, 兴高采烈,回来却这副被霜了的模样。

    孙正疑惑,猜测道, “莫不是银钱不足够?”

    刘象将一把钱掏出来, 交给他,“够。是别的烦心事。”

    “还请大官人一叙, 不得某能为大官人解难。”

    刘象不想六娘,便把七娘的事儿讲了,“我有一个老婆,她老娘在城外五里铺,一直央求我接了她老娘进城, 可先生你也晓得,那五里铺正是匪类猖獗之地,我是去也不得,不去也不得,好生烦恼。”

    孙正点头, 沉吟道, “大官人才将那天姿国色的贾三娘送去守备宅子, 这几天出城恐不妥。且等一等。相信会有机会能救了老人家进城。”

    刘象一愣, 顿时想起了六娘的“药引”,……再想到心爱的贾三姐被他亲手送去了守备身下, 明白了些什么, 之前送人时的浑身不得劲, 一扫而空。

    等守备死了,他一定立刻救贾三娘出苦海!

    孙正劝刘象休息片刻,两人吃了午饭,他继续在东厢给刘象推演常州府的沙盘, 推测最大的流寇应当就在五里铺与十里铺之间,来回吃两个驿站的行商好处。

    两人你来我往,笑笑就到了晚上。

    刘象想要回内院睡觉,被孙正劝住,“最近恐有大事,大官人且忍耐几日。”

    他指着今日花钱找人抄来的邸报,“太原府有野人造反,并不出乎人意料。叫我没猜着的是,造反的竟然是手无寸铁的佃户野人。”

    刘象很老实地疑问,“先生以为是什么人?”

    孙正想吓他一回,正待“本应是地方上,约莫有几个兵权柄的失宠官。”外头就有十分焦急的禀报。

    那宝贵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里举着一张大红的帖子,匆匆跑来,直接跪在老爷面前,喘气道,“ * 老爷老爷,知州大人的帖子,派人教您赶紧去衙门一趟!”

    孙正立刻咽下要的话,亲自为刘象更衣,“某猜测,一则有可能是守备有什么事,二则有可能是知州大人在城外的庄子也被贼人抢了!大官人见机行事,知州大人的要求一概都应下。但是前提,——得有饷银!”

    刘象根本没反应过来什么叫做“守备有什么事”,听见孙先生叫他去给知州诉苦要钱,这个他是最懂,拍掌大笑,“要账,这个我最在行。且等我好消息。”

    就这一来一回,他次日喝得醉醺醺被送了回来。

    当晚,他就借口城外自家宠爱妾的老娘被流寇盯上,必定要去接了老娘进城,一行人骑马提抢,拿了知州手令,冲出城外。

    原本刘象自己一点都不想去,他花钱养这么多人干什么,不就是替他卖命!

    然而孙正,“只要干完这一票,大官人最差也能得一个把总。若是大官人不出面亲身剿匪,这个把总要破格到您头上,只怕许多上官是不会承认的,倒是花费许多钱,吃亏的还是大官人。”

    被孙正这样一激,刘象立刻就穿上□□铠甲,与孙正骑马出城。

    出了城他就后悔,硬着头皮上路之后,一路上苦苦唧唧,凡是都听孙正,恨不能叫众人喊孙正大官人,放过他归家。

    事就凑巧。

    刘象的队伍走一条路,半夜出门剪径的匪类也走这条路,双方一照面,就了起来,匪类无胆,官军有气势,不多时战况就一边倒。

    半个时辰战斗结束。

    有被俘的几个强人,都指认了死于流矢的一个大汉,他是贼首。

    贼首命背,第一波箭阵就没躲过去,当场就挂了,剩余匪类才毫无招架之力。

    孙正命人扫战场,一抓一放,与放走的人做了约定,然后他护送腿脚软的发抖的刘象,别事休提,直接回城报喜。

    直至刘象在六娘床上活过来,才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大事,什么都给叶氏了,还一个劲叹息,“若不是运气好,只怕好六娘你都见不到亲亲相公我了!”

    叶玉杏披了衣裳下床坐在桌子边喝茶,用手剥瓜子吃,闻言笑道,“运气好是真的。我猜,老爷你的运气都在孙先生身上呢。这个人看着就不简单。老爷千万留他在身边,搞不好咱们往后真就飞黄腾达了。”

    “现在你老爷我就是飞黄腾达!”

    叶玉杏用瓜子扔他,“瞧你这出息。”

    刘象痴笑,张嘴让六娘喂投。

    叶玉杏却又不扔了,坐到另一边,更远的椅子上,问道,“那位孙先生果真让你报了强盗全歼?啧啧,了不得,这姓孙的是个人物,换做我,我就没这个胆子。”

    这话得,好似她有心,只是没有胆子而已。

    刘象一咕噜爬起来,也坐来过来,从她手里拿走几个瓜子,替她剥起来,心地问,“这话怎么?”

    叶玉杏想了想,索性把瓜子都倒给他,双手撑着下巴,叹息,“若我是孙先生,定要劝老爷你一条道走到黑,趁机会一口气做大,叫整个州府的人都怕我们刘大人官人最好。”

    “哈哈哈,那我不得是做了守备才成?”刘象爱死了六娘这张巧嘴。

    次日他从六娘屋里出来,直接走了北边的角门,溜回书房。

    孙正笑呵呵站在书房门首,给刘象作了一个大揖,“恭喜大人贺喜大人!从今日起,某便能直呼您为大人!”

    刘象疑问。

    孙正做了个“请”的手势,低声对他道,“知州大人身边的师爷在屋里,——那守备大人身子不适,却强行与妾同房,结果马上风,当场人就没了。常州府如今闹匪,如何能没有个领兵剿匪的?”

    刘象大喜。

    守备死的太及时了。

    知州临时抓人,只能抓住相熟的,又仿佛与沧州知府、以及丞相大老爷来往过甚的刘象,叫他临时顶替守备,做了副职,披挂上阵,命令新的副守备一个月之内剿灭常州附近所有的流寇盗贼。

    孙正每次与刘象出城洒下的网,渐渐收拢。

    兵符军饷到手,不到三日,常州府附近匪类尽除。

    “那些个贼人全都诏安到老子庄子里,用朝廷的钱养着了哈哈哈!”刘象得意忘形地给六娘讲他的丰功伟绩,恨不得六娘拜倒在他石榴裙下。

    叶玉杏这一回终于没有浇冷水给他,而是道了无数个恭喜,把人哄骗吹捧着送去了正院撒野。

    这知州汪大人不能让常州城没有能主事的军爷,勉为其难收了刘象的礼,写了好大一个请赏功的折子,力荐刘象做本地守备,他十分神勇,一人能敌十人。

    前一任死在剿匪途中的守备,还是亏得刘千户,才救了回来。

    可惜守备年纪不,药 * 石无用,很快撒手人寰。

    京城里原本给常州派遣了一个副守备,奈何这个副守备过惯了繁华生活,怎么都不愿离京赴任,甚至给兵部使了不少银钱,非要留在京城做官不可。

    兵部两头收钱,索性也不找别人,半推半就给上面递了报名。

    此事却是卡在了丞相陈诚手里。

    陈丞相大手一挥,给“守备”二字之上,添了个“副”,旁批,“权作正官。此地乱贼,暂不设正官”,叫兵部重新草拟文书,盖章分发下去。

    刘象得知自己果真成事,乐得如同窜天猴一般,他摇身一变,竟短短数月之间,真真做梦一般,成了知州以外,最大的官儿。

    简直是祖坟冒青烟。

    在孙正的悉心教导下,他慢慢看懂邸报,渐渐晓得原来在他还是城中浪荡子时,这朝廷四处都有人造反,不止常州,便是扬州那附近,近年的流寇都成倍成倍增加。

    为何他从前行走,很少遇事?

    从前有老大那镖局成群的好汉跟着,从未失手。

    那回去京里送生辰纲,回来时没有曹老大的帮衬,他就遇到许多流寇。

    刘象自从得了这个大官来做,便事事都听孙正,他要去扬州附近剿匪,刘象就万般放心跟他出门。

    孙先生要诏安贼,他就买了庄子以外的好几个山头,用来养匪。

    孙先生认为粮草不足,饷银缺少,他就依言,带着养肥的流寇去隔壁州府劫富户,总之是,越做官,越有钱。

    越有钱,就越能做大官。

    连六娘都夸他气派威风多了。

    这一日,刘象正在府里与众姬妾饮酒作乐,忽然孙先生着厮冲进内院来给他送信。

    他搂着六娘毫不避讳,撕开信封,取出信来一看,顿时两眼僵直,不可置信的把眼睛凑得近近的,连着看了三遍,确认无误,撇下老婆,奔去外面求教救命。

    叶玉杏早就将那信看得一清二楚,心里一时发紧。

    原来太原有一伙贼人,在本地作乱,不巧杀了当地父母官,给自己封了一个晋王,凑够了一万人,就浩浩荡荡往京城方向杀来。

    今年北方大旱,流民无数。

    朝廷官员以为这伙流民过不了一道关隘,就会被散,谁料流民聚多成众,不到月余,竟然闹出了十万人的大兵,一鼓作气竟然攻到了代州,眼看那群贼子就望着保定奔袭而去。

    各地纷纷受到惊吓,京城周围的兵马都要去勤王。 *

    这封信的落款,叶玉杏似乎有点印象,却一时想不起哪里见到过。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思来想去。

    睡到后半夜,梦里不知花落多少时,叶玉杏忽然惊醒,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惊魂不定,摸着胸口,她慢慢将呼吸放缓,重新躺下。

    梦中,刘象浑身是血,头在他手里抱着,而他脖子上是个碗口大的疤,汩汩的鲜血往外流;他周围,越氏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其余几个姬妾各种死状,惨烈至极。

    这些画面在她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一直捱到了天外泛了白色,她才混混沌沌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