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四十七 她该坐在纯妃娘娘下首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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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叶纯妃因病闲居关雎宫里, 等闲不在众人面前出现,连重阳宴都不参加,宫中最大的是非, 就成了谢昭仪与贾昭仪两个斗法。

    今日你怎样怎样, 明日她怎样怎样。

    一开始贾昭仪自恃有陛下宠爱,对谢昭仪处处不留情面, 谁知真正对上之后,陛下不但“秉公处理”两人的“争风吃醋”,甚至有时透露出对贾昭仪的责怪:“你年长她多少岁,她才多大?也该你让着她。”

    这根本就是嫌她年老色衰!

    眼看到了立冬,京城飘雪, 九宫一片银装素裹,陛下带着皇后和几个妃嫔,点了几家高官贵戚作陪,一同往京城东二十里地的骊宫住,熬到了腊八才回来。

    回来后, 随行名单里的谢昭仪, 因伴驾有功, 不知不觉变成了谢贵嫔, 终于住进了里仁宫主殿。

    她那个庶妹,一并获封美人。

    这备受冷落多时的姐妹俩摇身一变, 竟忽然成了宫里最受宠的一对姐妹花。

    叶玉杏当时因病辞了去行宫玩耍, 一心一意留在宫里养病, 等那些人走了,她便陪儿子在宫城各种纵横。

    骊宫温泉是好,可也要看是和谁去,可惜这些人没过年就回来了, 是在扫兴。

    腊八日,天还没亮,皇后就命人给各宫都赏赐了腊八粥,第一份送出凤仪宫的,就是关雎宫。

    谢 * 贵嫔对病久不出、离群索居的叶纯妃没有多少印象,闻得此消息,微微蹙眉,只是心中对皇后娘娘的仁厚略有感念,却没多想关雎宫什么。

    第二份腊八粥送去了凤邀宫薄妃那里。

    第三位就是谢贵嫔。

    “这么,孟姐姐居然落在了第四位?”叶玉杏讶异。

    服侍娘娘起床的金钗叹道,“可不是?也不知皇后娘娘想什么呢,竟把那谢贵嫔捧得比孟贵嫔娘娘还要高,便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觉得不妥。”

    只是这些话,在关雎宫便罢了,去了外头,大家嘴巴都似蚌壳一样紧。

    叶玉杏早早为今日出关做好了准备,艰难早起,趁热把腊八粥喝了,瞅着时间送走了儿子刘启去太极宫读书,然后更衣梳妆,坐上步辇,摆驾久违的凤仪宫。

    她不是第一个来的,薄妃与孟贵嫔比她起得稍早一些,步辇走在了叶纯妃前头一些。

    薄妃宫女耳听八方,一听出叶纯妃今日出宫,要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立刻告知薄妃。

    薄妃生怕那叶氏再搞什么是非,吩咐抬辇的太监加速走到凤仪宫门口,在叶纯妃拐弯出现之前,扶着薄妃走进凤仪宫,候在了请安的大殿里。

    孟贵嫔不明所以,只能紧紧跟着薄妃。

    叶玉杏一行人却不用这样需要顾及谁,所到之处,不论遇见谁,都只有别人下辇给她请安的份儿,不需要她刻意避忌谁。

    她们这一队抵达凤仪宫,金钗扶着纯妃娘娘下撵,低着头禀报道,“薄妃娘娘才进去。”

    叶玉杏点头,站稳后,抬头看宫门上“凤仪宫”三个字,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贾三娘与谢婉怡承宠日久,按照刘象那个混人的性子,新鲜劲儿过去,她才好动手。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这两个人,静静坐着就是了,别逼她这么早就出手。

    在她之后,陆陆续续有别的妃嫔来了。

    贾昭仪来的不早不晚,完全显不出什么问题。

    来得最晚的,是昨夜被陛下翻了牌子的谢贵嫔谢美人两姐妹。

    谢美人始终垂首走在嫡姐后面,不抬头不多嘴,安安分分走到属于自己的位子。

    谢贵嫔则明艳动人地与几个相熟的妃嫔点头示意,或者与别人话,或者叫起别人的行礼,行动间的往来自得,看起来很有几分宠妃的意思。

    待她走进了大殿,抬头望向最前面的凤座,不经意瞧见了坐在右手第一位的叶纯妃,不料此人竟然在。

    纯妃娘娘那一双冷艳的美目毫无波动地量着她,谢贵嫔忙低了头,掩去眼中的嫉妒。

    自她成功获宠以来,这是头一次与叶纯妃正面相对。

    不知怎的,谢贵嫔为自己先低了头懊恼,懊恼过后,她款款挪步走来,给叶纯妃请安。

    然后再给另一侧首位坐着的薄妃请安。

    她的礼仪上丝毫没有错处,出来的话也恭敬好听。

    这两尊是后宫除却皇后之外,最尊贵的妃子,其余贵嫔,大家皆无封号,但凭受宠排了先后。

    谢贵嫔占了从前许贵嫔的位子,将她挤去别处去坐着,她自己坐在了薄妃下首。

    论理,今日她得到的腊八粥早于孟贵嫔,她该坐在纯妃娘娘下首才是。

    可她思量再三,想着旁人口中的叶纯妃,最终没有顶风作案。

    当年为了这个排位,有秦王做后盾的杜美人竟堪堪因此折腰,甚至痛失妃位。

    那杜美人如今还在里仁宫偏殿被拘着,不见天日呢。

    孟贵嫔的位子在叶纯妃之下,听孟贵嫔与皇后从前甚好,现如今也没听她与皇后交恶,谢贵嫔自认是皇后一派的,因此决意不去与孟贵嫔较劲。

    叶玉杏见谢贵嫔坐下来,闲适自得的与薄妃话,她便凉凉开口问自己旁边的孟贵嫔,“她是谁?怎么坐在了你对面?许氏哪里去了?”

    等待皇后时众人的窃窃私语忽然为之一默。

    坐在孟贵嫔下首的许贵嫔忙站起来,硬着头皮给纯妃娘娘行礼,“劳娘娘记挂,妾在此处。”

    原来许贵嫔坐在孟贵嫔下手,刚好让孟贵嫔挡住了叶玉杏道视线,没第一时间瞧见。

    “谁记挂你了。”叶玉杏不悦。

    金钗忙请了尴尬又送了一口气的许贵嫔坐回去。

    孟贵嫔笑着瞋了叶氏一眼,目光意为“又来搞事?”她笑道,“你病了这么久,竟不晓得大名鼎鼎的‘谢贵嫔’?她父亲乃是六部尚书,母亲听亦是大家闺秀,王氏之女。”

    “六部尚书那么多,哪个是谁我怎么知道?不过姓谢,这倒是稀罕。”

    姓谢要贵气,的确贵的稀罕,可明显纯妃娘娘不是这个意思。

    谢贵嫔起身给纯妃娘娘行礼,解释道,“妾与妹妹美人进宫时久,彼时娘娘身子不适,妾受封时,曾在关雎宫外请安,娘娘大约事忙,不记得了。”

    “每日来我宫门口请安的何止七八个怎么我 * 就该独独记得你了?”

    这样明显的挑衅,谢贵嫔硬生生扛下来,笑而不语,低头行着礼,恭敬十分。

    叶玉杏瞥了一眼皇后该来的地方,那里静悄悄的,便道,“你家姓谢,金陵谢氏,的确好姓。不过这天下都是陛下的,哪个姓能比得过我们刘氏金贵?谢贵嫔,我你稀罕呢,却是别的缘故。你可要听?”

    谢贵嫔一怔,分明那纯妃要不好听的话,可她要不听,那更是不好,她低头讷讷道,“愿闻娘娘教导。”

    “这天下姓谢的,有一个地方,我最熟悉,就是那金陵谢氏。金陵谢氏凭着一间谢氏书院,名扬天下。这可是你们家亲戚的?”

    “金陵那边正是家中祖宅所在,妾幼年时亦在家族书院读过三年书。”

    叶玉杏笑得开怀,对孟贵嫔道,“你瞧,她还挺会话。读过三年书呢,果然好福气。”

    孟贵嫔笑道,“你羡慕了,你家启儿也在读书,你把启儿的书拿来放在你身边,时不时命人念给你听两句,咱们也算是读书人了!”

    屈膝跪在地上的谢贵嫔腿脚酸软,除了祈求皇后赶紧出来之外,就是埋怨叶纯妃吞吞吐吐,总是要戏耍她似的。

    孟氏与叶氏两个笑眯眯了两句闲话,叶玉杏才又想起了跪地之人,笑道,“对了,从前本宫与皇后娘娘几个在常州潜邸时,听闻了一件事,此事来有趣。是咱们陛下当年为大将军,奉旨前往金陵戍兵。

    谁料金陵郡守、守备全都领旨,对咱们陛下俯首称臣,唯独一个清高孤傲的谢氏,以为咱们陛下要去金陵怎么的呢,竟然拒不俯首,甚至陛下派人去谢氏为缺衣少粮的将士们征粮,那谢氏居然关门不见咱们的征粮官。

    不过陛下仁厚,放在前朝陈诚、或者贼首马三元那里,胆敢不受征粮派遣的,绝没有个好下场,唯独咱们陛下宅心仁厚,将你们拒不听命的谢氏竟这样宽厚的放过了。

    陛下还对左右了,既然谢氏余粮不足,便不去叨扰,什么读书人是天下的脊梁,将士们挨饿而已,却不能让天下的脊梁断了。本宫也是奇了,这谢氏没有余粮,又怎么供应得起那三千书院的读书生呢?

    所以本宫姓谢的稀奇,这样的家族,也配给宫里送侍奉陛下的美人儿么?哦不,兴许本宫理解错了,陛下如今德配苍生,大约配得上天下人的脊梁家的女儿罢。”

    这可真 * 是诛心了。

    这正殿里的议论声忽然就大起来,众妃嫔即刻对谢贵嫔充满了不屑与鄙视,议论着她的所有不堪:

    “怪不得谢氏女进宫时,竟才封了个不入流的美人!”

    “她如今也是以色侍人,比谁高贵呢!装出那么个清贵样子。”

    “难怪那堂堂金陵谢氏要一口气送两个女儿进宫,一个闺女送进来,怕是担心她力无福,万一糊弄不住陛下呢。”

    “竟然敢拒绝替陛下征粮,当年天下大乱惨状我可是记得,民不聊生,万业废弛,若不是陛下力缆狂澜拯救苍生,咱们不定死在了哪里。这样的人,竟然还配做六部尚书?!”

    “可怜那些将士,跟着陛下平定天下,这所谓‘天下的脊梁’,却也连口饭都舍不得给陛下给将士们送去,真真叫人寒心。”

    叶纯妃笑笑,瞧着她的脸一会儿变成红色,一会儿。变成白色,煞是有趣。

    谢贵嫔升得太快,不满之声竟好似扔进水中的石头,溅得到处都是。

    跪在那里的谢贵嫔恨意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