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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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要我, 殊不知这蛊师也想要我。

    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何她又咳得厉害,我却恢复了容貌?

    “不告诉你。”

    应是笛子还搭在我额间, 这蛊师便收到了我脑中念头, 于跟前恶狠。

    “令人不适!”

    “你明明和我是一类人!没必要对他人奋不顾身!”

    那恨恨仿佛要将人拆骨入腹, 然下一秒就一转委屈。

    “三番两次的,我都有些羡慕了。”

    “不如……”

    气息忽近。

    “把这份感情给我?”

    他这会儿笑得开心,全然听不出方才的恨怒和可怜, 只像个兴高采烈的孩。

    “对了对了, 再把你记忆里的他全部换成我吧!把他彻底忘光!”

    “这样你就老实啦, 我也用不着羡慕了。”

    额心寒意渗入。

    他无疑对我动了手脚。

    可我歇息半晌,体内凝固的血液重新流动, 而长生花再不受制, 烫意喷涌。

    于是——“你在做梦?”

    我一拳。

    嘭!

    因失去视觉,我好像只中了那蛊师的帽檐。

    虽额心那点寒意因此撤开,我却依旧脑中一痛,仿佛被那根笛子抽走了什么东西。

    不对, 我还记得裴铮,我没有忘记他。

    可似乎有异样, 我……

    失去了什么?

    我下意识捂头, 却闻幽幽一叹:“我发现我拿你没辙。”

    紧接着, 人声似鬼魅般从前方飘至身后。

    “我是不是真的要对你好一些呢?嗯……容我想想。”

    冰寒侵袭。

    我没能出第二拳,意识一沉。

    老实,我受过很多伤,清楚酒精触及时的痛。

    可这约莫是我受伤最重的一次, 沾身的貌似也不是普通药水。

    “呜……”

    漆黑中, 我听见自己没出息的哭腔。

    我明明都扛下了, 但如今浑身上下浸在水中,宛如群蚁啃噬,不仅疼,还痒,热……我太难受了。

    而后,我感觉到额上覆上冰冷。

    “再忍忍。”

    这该是只手,温度却不像。

    可此刻,这丝丝的凉浇灭心燥,使我平静。

    “我陪你。”

    那声音。

    我扛住了。

    初期的痛楚过后,温热簇拥肌肤,润泽每一处伤口。

    泛甜的沁香丝丝缕缕,心神为之舒缓。

    我昏暗的意识变成柔软的海,整个人仿佛置身云端,被暖洋洋的阳光铺照。

    我睡了。

    睡得安稳。

    待我苏醒,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池药汤中,微碧的水面荡漾朱果、甘草、花瓣,白雾升腾。

    水波轻晃,我抬手量自己,不见渗人的血洞,唯见几滴水珠顺着光洁滑落,甚至连那些陈年老疤都没了痕迹。

    转转手腕,经脉并不酸痛,反有使不完的力气涌出。

    哗啦。

    我起身。

    池边包裹摊开,置着一叠衣物,我拾起穿上,十分合身。

    这里似乎是处地窖,光亮都来自石壁上的烛台,辨不出外头是白天还是黑夜。

    我顺台阶而上,渐渐看见白光,听见有人在哼调。

    豁然开朗的刹那,久违的日光些许刺目,令所见蒙上一层恍惚似梦的淡金。

    于是,靠坐树下的少年近乎不真实。

    尤其他此刻止住手中动作,调也不哼了,只是抬眸,冲我露出无比灿烂的笑。

    “你醒啦。”

    “……”

    这前后态度天差地别,令我一时沉默。

    但想想此人脑子有病,变脸比翻书还快,倒也不意外?

    何况我晕倒之前他那句“对你好些”,应是预备怀柔,确实符合这态度转变。

    正忖,却见那几根玉指捻起草地上的一支花束:“稍等,马上就好了。”

    树影在他肩上稀落斑驳的光,风也轻轻。

    我犹豫片刻,走了过去:“谢谢。”

    我现在自然明白,在我于药汤中煎熬之际,那始终陪着我的手和声音是谁。

    那夜巷中,此人也没有坐视不理。

    不过,也就仅限于这一声谢谢了。

    我心中渐冷,却闻高兴:“好了。”

    衣摆拂过草尖,少年才起身便双手一呈,邀功一般:“看,给你的。”

    “……”

    这是个花环。

    阳光沐浴下,花瓣上的露珠折射晶莹,似琉璃般璀璨生华。其间颜色灼灼烂漫,点缀星星似的雏白。

    我没动,花环便低下些许:“你不喜欢吗?”

    那漂亮的眼睛本忽闪灵澈,此刻却纤睫一颤,眉目间几分委屈易碎,楚楚可怜。

    “我找遍了方圆二里最好看的花,编了好多次才做出来……”

    “……”当真是能装。

    尽管心冷,未动分毫,但此刻被他所制,必须求全。

    而我也恰好注意到花环之中有一朵盛开的紫,于是将其拿起。

    “四月兰?”

    四月兰顾名思义,一年中只有四月才开,而我初至崆峒时明明不到二月。

    我虽预感自己这一觉睡得有些时日,但也没料到会这么久。

    “我在哪?”

    我不禁再度环顾四下。

    少年这会儿毫不低落,且似是心情不错,欣然答复:“在崆峒边上的汜水镇。”

    想来也是。

    此人每每都以他人皮囊行动,不难看出是条独狼,届时我又重伤,便走不了多远。

    不过现在不同,我伤愈,他该动了。

    于是我问:“你准备去哪?”

    少年却盯着我手上的花环,闷闷失落:“你都不戴起来。”

    “……”这是戏弄?

    我不大明白。

    可我的处境实在不好,所以我戴了。

    “我要去苗疆。”

    少年的哀矜倏地散尽,像个得了糖的孩子般绽放开心。

    可下一秒,那神色猝然阴狠。

    “杀个人。”

    我由衷希望他和他要杀的这人能个两败俱伤,让我捡个机会重获自由。

    穿过林间径,我不是没见着趁手的石块,可我发现自己一对那蛊师生出“歹念”,就会……原地宕机。

    我站着发僵,少年就绕着我量一圈,最终停在我面前:“我要给你买好多漂亮衣服。”

    他不仅挑了衣服,还挑了胭脂水粉和珠钗。

    我通通拒绝:“没用。”

    不可能有用。

    此人在北疆操控死士,害死我大批同僚不,还伙同长宁公主将我置于这种境地。

    他现在倒是清楚我骨头硬,意图怀柔,但我不会忘记。

    我自觉自己态度分明,少年却歪头“嗯”了一阵,忽的一笑:“那就买点有用的吧。”

    他给我买了把刀。

    我闷声收下。

    因为我刚好没有防身兵器,今后不定还能找机会拿这刀砍他。

    奈何这飞快的“歹念”也被那不弃蛊揪了个正着,我在大街上步子一僵,迎面马车疾驰而来。

    “真危险。”

    少年叹着气,没让我被撞。

    马车驶过,他的手也与我的分开,可自其身上传来的冰寒竟残留不散,深入骨髓。

    纵使将我先前遇过的所有蛊叠加,都不及分毫。

    “我的斗笠被你坏了,我好像要买个新的……”

    这会儿,少年驻足街边摊,拾起左边的纬帽,又拿起右边的纱冠。

    我寻思自己是不是也要来一个。

    毕竟一路至此,行人的目光不断投来,甚至有的黏在我脸上,而我是个“逃犯”。

    于是我也挑了起来,一个缺门牙的豆丁恰好抱着一垒斗笠走出铺子,就此呆住。

    “一、一对神仙!”

    豆丁看看我,又看看我边上,扬起清脆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