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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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 汇聚于此的视线愈发多了,而少年勾着猫似的狡黠,竖起根指头:“嘘。”

    豆丁当即松开斗笠, 双手捂嘴, 瞪大眼睛。

    这模样唯恐泄露天机, 瞧得我轻笑。

    我觉得少年此时应当也心情不错,不然他就不会一边买马一边哼哼调。

    我便咳了一下,试探:“我的容貌为何会恢复?”

    他果然欣然回答:“曼陀棘吸食血肉, 蛊寄宿血肉。”

    “这方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寻常人没命用。”

    也就是那蛊混在血里, 被曼陀棘一同抽了吃。

    我稍顿:“长宁公主身上那只阴蛊会变成什么样?”

    “如你先前所见。”少年翻身上马,笑意几分残忍, “阳蛊死了, 阴蛊失去克制,肆虐。”

    这是个好消息。

    短时间内,长宁公主应是无暇来找我麻烦了。

    至于文王,不知他是找个人冒充我了“供词”, 还是直接把“我的尸体”推给燕王世子做了交代。

    我这般想着,不禁于马背上回望。

    这镇离崆峒不远, 依稀可见那座云雾缭绕的碧峰。

    我望的不止是山, 可难过是最没用的, 更别提我边上这位还要剖我的心煲汤。现下,要先想想如何摆脱。

    很快我就发现,我兴许能借刀杀人。毕竟受不弃蛊限制的是我,不包括别人。

    并且我还发现, 就如长宁公主执着于我, 这蛊师也在被人追。

    “唉, 有点烦。”少年坐在檐边,晃腿。

    瓴瓦之下脚步响动,隐约可见几个人影掠过,传出几声“去哪了”、“找到了没。”

    起初我不确定这些人是不是长宁公主那边派的,后来一次,巷子里前后夹击。

    我原本刀都拔了,不料那领头的黑衣人扬手止住属下动作,又道:“殿下,我们不想为难你。”

    那半露的眼睛看的不是我,而是我身边。

    “殿下?”

    我届时一瞥,撞见眸子一眨,蒙上层可怜巴巴。

    “是呀,我们都好惨。”

    随后他从蓑衣下取出青笛,惨的成了那批黑衣人。

    诡谲音律一起,毒物自墙缝倾巢而出。

    整条巷子内光线骤暗,惨叫方出口便被掐断。待白日重现,血水覆满青砖,徒留一个瑟瑟发抖。

    “再一遍吧。”

    少年将笛子纳了回去,负手,慢悠悠过去,而后狠狠一脚,踩在半腐烂的残肢上。

    “我不做棋子!”

    血溅,形似恶鬼。

    而我因此得知,如今在下边左右顾盼的这批人,或许能够治了我边上这蛊师。

    此时此刻,我有故意拿脚顶下一片瓦,吸引下边注意的想法。

    然少年分外敏锐,他不晃腿了,歪头看我:“有一个人,你在崆峒宴上见过。”

    我止了脚,少年则仰头叹气:“那个人啊,还是挺麻烦的。”

    “什么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他都会。”

    “我从前在北方找极阴之地栽花,不免生了些动静,就被他看见了‘异象’。”

    “‘观星望气’可真叫人无奈,我在哪他都能找到我的方位,你觉得……”

    少年眸光转来,粲然一笑。

    “他能不能也看出你的身份?”

    “……”

    我想起自己在崆峒宴上虽坐在次座,那摇着羽扇的男人却穿过前排人影,将目光落在我身上,还了一句——“热闹”。

    我现在要不要凑这个热闹?

    先不觊觎长生花的人会不会增多,身份暴露,无疑会使我变成羽扇之下的第二枚棋子。

    而这一头,这邪门蛊师要我和他去苗寨杀人。他想杀的十有八九是个更厉害的蛊师,因此,他才需要我这驱虫利器。

    那么,那人死前,我应当不会被剖心。

    前往苗寨的路途方行一半,我能否不做棋子,又得以脱身?

    犹豫之际,下边的人影已然走光,少年则手一撑,跳下。

    “走啦。”

    从崆峒到苗疆约两千里,如今半个月过去,等下了如今这艘船,约莫就过了禹州。

    届时便有岔道,东边沧州,西面扬州。

    此刻,水流被船身分开,日光下清风拂畔,人声嘈杂,一片热闹繁华,而我西望。

    于是身畔气息忽近,附耳轻轻:“想都不要想。”

    “……”

    我去了船的另一边,继续望。

    他就跟着我去另一边,并拿身子挡住西面。

    我原本还能接着换个视野更好的地方,一艘舟却没把持好方向,与大船相磕。

    于是船身猛地一晃,一声噗通乍响,船尾传来女子撕心裂肺的尖叫。

    “团哥儿!”

    我当即冲了过去,见水里扑腾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便一脚踏上护栏,跳进河里。

    救人很顺利,那孩子都没呛着几口水,上来后还于妇人怀中细声:“谢谢姐姐。”

    我顿时暖心:“下次离护栏远些,注意点。”

    “这话留给你自己吧。”

    一件蓑衣于肩上一盖,头上则是搭了斗笠。

    我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少年拽到撑船的跟前。

    “在这下。”

    他丢去一摞钱袋,冷冷。

    那撑船的本就要“哎”出声来,目光却在撞上我时一滞,不怎么挪得开了。

    我这会儿意识到哪里不对了,而少年步子一迈,将那视线挡住,字句阴森。

    “眼珠子不想要了?”

    我眼见他袖内滑出一针蝎尾,赶紧从后边握住他的手:“我今后一定注意。”

    “……”

    那蝎尾收了。

    然而刚刚上岸,迎面一个被厮簇拥的华服公子。

    这公子十指皆是鸽子蛋大的宝石,强行拉拽着一个满面泪痕的清秀少女,口中还在得意:“你那下贱爹娘能被爷弄死乃是福气!你若好生服侍,爷倒能考虑遣人给他们蒙匹布……”

    此人声音戛然,高抬的眼睛看见了我和少年,立即瞪圆。

    然后,那清秀少女被推倒一旁,华服公子大手一挥:“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

    厮一拥而上,行人纷纷避让,面带惧色。

    结果是血溅、尖叫……乱成一团。

    有虫群掩护,倒能从现场脱身,可那华服公子竟是这陵珍城城主的独苗。

    城主悲痛欲绝,当场封城,且放出狠话,势必掘地三尺,抓住杀害爱子的凶手。

    然而他那儿子平日作恶甚多,这顺福客栈的老板就曾被屡次勒索巨额保护费。

    于是当官兵举着通缉令来问,老板放下算盘,煞有其事地瞅了一番,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没见过。”

    “……”

    我就这么推开一线窗户,目送老板在门口笑呵呵挥手,送走了楼下的官兵。

    作者有话:

    提前澄清一下,女主和男主没有一点血缘关系(本来是算带点但是不准,所以不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