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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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此生最开心的一天。

    我性子冷, 沉默寡言还砍人,但因为是他们,我可以放下迄今为止的戒备防范, 抛却对峙苦难与险恶的凶狠。

    因此我第一次知道, 我竟能在热闹徜徉中那般步子旋, 笑若铃摇。

    或许这样的时光今后都不会再有。

    所以我会心珍藏,绝不遗忘。

    然后翌日,我送走了裴铮。

    裴铮本就不该在北境待这么久, 他自己也清楚, 因而动身毫不拖曳。

    可上马之前, 相顾难免。

    于是折返听雪宫的路上,我想起自己十四岁做他副手, 与他一同过了三个年。

    算上如今这个, 应是第四个了。

    和我不同,裴铮是能回家的,但他没那么干。

    “你劝我我也不回,上次回一趟徐州就已经很烦了, 一个个的都要同我订婚。”

    “还有人胆肥,借着邀我出行往茶水里下药, 想将我和他家女儿一关, 亏我警觉。”

    第三次他留营不归, 我决定劝劝。

    他本在演武,那会儿便将燎原枪往肩上斜斜一扛,懒洋洋的傲,挑眉痞气。

    “也不想想本少爷这般天神下凡, 谁敢肖想般配?”

    他自己脸了自己。

    毕竟几分钟前临别, 他扼腕沉痛。

    “祁红, 我之前怎么敢口出狂言要娶你的,我这种混账东西根本不配!”

    “……”

    从天神到混账,属实是个自我纵跃。

    可裴铮就是裴铮。

    眼下,额心尚有残留的触感,灼热的气息仿佛还在印落一吻后定定。

    “我会努力配得上你。”

    “不用等我,是我在追你。”

    我脸上又有些烫了。

    然一记阴冷幽森的声音响起,每个字都狠狠咬着凶残暴虐。

    “痴人梦!”

    姬少辛喜欢坐在高处,尤其是看戏的时候,不过方才的戏无疑是他不爱看的。

    所以我和裴铮道别时,那阴森视线一直在檐上扎针。而此时应是见我碰了下额,他终于下来,面无表情。

    “我不一样,我可以不考虑般配。”

    他驻足跟前,忽的叹了口气。

    “蛊毒在身,本就难逃。”

    “何况中的是蛊中之王。”

    那哀惋陡然一笑,歪头时几分天真,眨巴眼睛之际更是水色无辜。

    “摆脱不掉的。”

    “无论如何,此生此世,连死亡都无从休止。”

    “你对吗?”

    轻言渐近,幽香勾撩人心,似罂粟致命。

    我不由想起自己在崖底咽了那沾唇的血,明知剧毒无解,却坚定不悔。

    我早就认栽了。

    现在更是。

    于是眼见四下无人,我将手探入那墨发似缎,吻其眼角。

    “对。”

    尽管飞快而轻浅,我依旧就着地上凝结的冰镜看见自己红了脸。

    然后为了缓解心跳,我撇开视线咳嗽,转移话题。

    “我新学了一支舞。”

    身畔便似猫儿般黏人依来:“要看。”

    这声音刻意甜软,仿佛撒娇一般。

    我想,我被勾引是必然的。

    谁能顶得住姬少辛?

    他确实脑子有病,可他在我面前实在是个妖精。我怎会不深中其毒,又心甘情愿?

    而转瞬,四月。

    临行前,那目光没再装出泪盈可怜,只是深深温柔。

    “我很快就来。”

    他他那副身体什么都给不了我。

    可我觉得他什么都能给我。

    譬如这份心安。

    于是我将手放在他掌心,踏上第一级车阶:“天麓宫藏着许多秘密。”

    “我会一一挖出,由我把持。”

    “为你复仇。”

    此时本该松手,可我攥紧。

    蚩无方想通过我找到尤如嫣的尸骨,就要被我约束。

    而纵使他出重返人道的方法,我也要让他为对姬少辛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就此,那手回应力道。

    “那就约在两年之后,七月樱盛开的时候吧。”

    那笑烂漫生花,又一眨狡黠。

    “来七夕鹊桥,恰能应景。”

    我不免轻笑:“你倒是安排妥当。”

    路途颇远。

    但并不无聊。

    “嘶!嘶!”

    以乌蛇为首,碧蝎和血蟾都卖力表演空中接抛,杂耍转银环。

    我瞧它们有些累了便让它们停下,取出一个六方似镜的玲珑锁。

    这亦出自姬少辛,给我消遣烦倦。除此之外,他还给我做了许多解闷的玩意儿。

    不过我对这玲珑锁更感兴趣,因为他这里面藏着一个秘密。

    这锁错综繁杂,但在我手里却没那么难解。

    因为我了解姬少辛,甚至指尖临近那“陷阱”,眼前仿佛浮现那恶作剧般勾起的嘴角。

    第六日,噼啪。

    六方菱面绽开似花,七百八十九道锁,是初遇至今的天数。

    菱花中央躺着一张纸条,拾起。

    ——“我偷亲过你”

    这秘密意料之中。

    但还是令人脸红。

    我倒在他怀里的次数不少,药汤都泡了两回,他怎么不会情难自禁?

    待车队驻足且不再前进,一只手掀开车帘,冬樱的轻唤传入车中。

    “祁主,到了。”

    我下车,望这一片湖光山色。

    视线中,有朦胧雾气飘荡烟雨,岸畔停着的船舶烛灯便分外显眼,星罗棋布。

    “嚯!空气清新!甚好!”

    一声大笑自近边那辆马车旁传来,在此等候的布衣居士望着自家大王羽扇抵额。

    “殿下,切莫掉以轻心。”

    “吾就是夸一夸这取景……”赵王抓抓满脸络腮胡,一面随其上了一艘船。

    我亦在一名将士的带领下踏上船舷,于舫中坐下。

    不时,船动。

    窗是开的,能看见黛山缓缓倒退,烟水被一幢幢船身划开徐徐波纹。

    不知离岸多远,总之停泊之际,跟前乃一艘灯火璀璨的金舷大船。

    透过纸糊的窗榄,那豪华气派中空无人影,正待大驾光临。

    良久,日光微斜,金舷大船背后水波掠动。

    第一个船尖冒出,而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直至与我方数量持平。

    同样,它们也排布阵列,以铁索和木板相互连接。

    预备完工后,双方又以哨声相应。

    于是人影跃入水中,只在一艘船上拉起绳索板桥,连接正中央的金舷大船。

    很快,两条道赫然水上,一边由我,一自敌。

    我抬了下茶盏。

    放下时赵王和诸葛居士已踏上了板桥,另一头则走来一袭玄衣和一叶蓝衫,想来也是王与谋士的搭配。

    作者有话:

    姬少辛的正宫气场已经溢出屏幕了

    接下来祁红单刷天麓宫副本因为在复仇可能会有点带恶人的赶脚(她本来就是狠人来的

    最后希望大家跨年开心!

    (明天我想麻将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