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由于头脑负热过重, 视线又开始转圈。
然身侧不知何时已凑近一人,漂亮的灵眸眨巴着瞧了半晌,忽地绽开粲然一笑。
“要不要降温?”
他张开手, 向我。
这一刻, 我突然觉得自己那些不对劲、不合理的行为都得通了。
因为对象是他。
于是发烫的脸蹭上侧颈, 耳畔响起清音温柔:“有凉快一点吗?”
而回应轻轻。
“嗯。”
七日后,失踪的“燕王”回来了。
朝夕山庄顿时人仰马翻。
众人忙不迭接应,有的喜极而泣, 有的嘘寒问暖。金甲卫则锁眉肃穆, 领众兵抱拳。
“殿下!那歹人正在何处?属下必将其碎尸万段!”
这话时, 他的目光直接往边上一扫,沉沉地落在我和姬少辛身上。
这七天里, 燕王的人自然没有闲着, 查出了些许痕迹。
但痕迹并非有力证据,加之我和姬少辛的身份和势力,对方便只能憋着。
然现在不一样,现在在他眼中, “燕王”本人回来了。
“殿下!请下令吧!”
震声掷地,金甲卫身后, 兵戈寒芒已将杀机对准我这方。
可“燕王”哪里还是“燕王”?
剑拔弩张下, 如今的“燕王”腾腾几步过去, 壮硕的胳膊冲那金甲卫当头一抡。
“饭桶!!”
头盔被扇得当啷坠地,与燕王初至上京时的训斥情形无二。
周遭噤若寒蝉,金甲卫也一如既往地不敢吱声。
“燕王”则目眦欲裂,香肠般的指头颤抖着外头。
“那臭娘们如今都和野男人跑回羽都去了!你们这群蠢货的招子怎么长的?!”
“她将孤祸害成这副模样!你们竟在这吃干饭?!”
“燕王”噼里啪啦一顿怒吼, 脏乱的头发糊在脸上, 肥肉抖出狰狞可怖。
不得不, 蚩无方是做了研究的。
由他操控的傀儡“燕王”毫无疏漏,言行举止俨然就是燕王本王。
眼下,“燕王”道出了自己如何被绑,如何境遇凄惨,却没像金甲卫期望的那样指证我和姬少辛,而是将锅甩给了另一个合理对象——
长宁公主。
“还不快备马车!孤若再不回羽都,那臭娘们怕是要反了天了!!”
就这样,在“燕王”的暴喝中,昭夕山庄再度人仰马翻。
那金甲卫虽仍旧投来针刺般的目光,可连“燕王”本人都没提起同伙云云,他又怎敢过问?
直到马车皆已停在跟前,他才忍不住开口:“殿下,这位是……?”
“是个蛊师。”
“燕王”一边不咸不淡,一面就着两个侍从踩上踏脚的木凳。
“若非此人,孤差点就做了叫花子,所以……孤和他做了场交易。”
罢,那近乎挤裂车门的身子没入帘后。
至于与“燕王”一同出现的人影则路过金甲卫边上,空荡荡的右袖摆晃,落下一句淡淡。
“有劳。”
蚩无方没必要隐藏身份,直言和燕王做了利益交换更妥当。
于是,回到羽都的“王”身边多了一位诡谲蛊师,对其言听计从,为虎作伥。
无人知晓,王座上仅是一具皮包血肉的傀儡,真正提线的是王座旁的“得力干将”。
一个月后,我收到了双鱼玉佩。
同时,天麓宫也发来一封信笺,表书对女儿的盼归,里意——你在搞什么鬼?!
文王气极。
毕竟他在燕国设的眼线和暗兵忽然全没了。
而目前我还不好和他撕破脸,便当天就用双鱼玉佩开了那扇青铜门。
又在第二天启程,五日后回到□□。
赶巧,天麓宫正举办祭祀。
铺红绵延,旌旗飘扬,天坛之上一尊玄碑,细细雕刻自九州一统以来的历皇名讳。
最末的三个字是宁成澈,文王的弟弟,死去的延帝。
当前的三个大字则金箔闪耀,赫然是群龙之尊,开国祖皇宁归元。
“四百年!”
“至今已有四百年!”
洒酒碑前,玉冠玄袍的男人又举起另一盏琉璃杯,冲坛下震声。
“祖皇立朝!嘉明帝定朝!博阳帝盛朝!”
“宁氏伟业峥嵘!我等无上光荣!”
平日的文王总淡笑不惊,神情难辨,眼下却双目发亮,昂首傲然。
我与其交锋两载,也算了解此人——
一重权。
二重血。
前者是欲、求,后者则是与有荣焉的炫耀。
——“无论如何,本王都是这天下唯一的宁姓!”
——“什么燕王赵王,不过草莽野鸡,怎配与流着至尊之血的本王相较!”
这些皆是文王不经意的自得。
就如他这会儿慷慨激昂地演讲半晌先辈伟业,末了还不忘提提自己。
“如今山河破碎,这兴国安、邦的重担自是落在本王身上。”
“本王自知不足,然既是宁氏一员,本王定会不负众望,再振宁氏荣光!”
我记起殷素素的记忆中,那个尚未成王的二皇子殿下是有些自卑的。
旁的皇子冲他丢雪球,他只是默默忍下,乃至和殷素素一样藏在院落僻角。
但他现在气焰凌人,不可一世。
因为昔日姓宁的皇子都死绝了,他能目空一切,做天底下最有资格的王。
宁氏之血如其脊梁,令其挺直腰板,大步流星。
到了我跟前。
“振宁,祭祀五年一度,你是第一次参加。”
“往日皆是长宁掷酒颂词,如今她嫁去羽都,你又近年才认祖归宗,想来颇有感慨。”
这是在让我也讲几句话。
不过,他并非意在使我也感受荣光,而是看中我在民间的声望,想让我给宁氏锦上添花。
驱疫救灾。
天女下凡。
很长脸。
然而,我想到上京地宫里的发现,再看看跟前这穿得贵气昂扬的男人,环顾这场由他主持的盛大宁氏祭祀,一时没能忍住。
“哈哈。”
这笑声令文王黑了脸。
毕竟我没有刻意掩盖情绪,他能听出明晃晃的讥诮。
可我笑得轻,头上又顶着民望光环,文王无法在这种场合对我动怒,只能皮笑肉不笑。
“振宁可是想到了什么趣事?不如出来给本王听听?”
那确实是一场天大的趣事。
但现在就出来未免太早,效果不好。
于是我摇头拒之,慢悠悠道:“要等到合适的时候再,这样才最好笑。”
作者有话:
坎坎坷坷地在被杀十八次中码了两千字,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