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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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离谱!玩伴居然也能上顶楼上课!”

    “你气什么呀,少管一个学生不是更轻松?”

    “这是轻不轻松的问题吗?你他平时在我的课堂上吃零食就算了,上到顶楼了,还上课吃零食!还带着别人旷课!他不仅自甘堕落,还是个害群之马!”

    “你那教顶楼的老公告诉你的?”

    “这……这你不用管了!”

    “还害羞?你不都上来找他一起去吃饭了?”

    “没那么快,他还有课呢,就是想到这个我才跟你提这一嘴。”

    “哎,也难怪你心态失衡。毕竟你老公天天对着一班精英学子,而你对着的学生却良莠不齐。”

    “哗啦——”水声响起,外面的两个老师边聊边走了出去。

    害群之马邬纯初本马在隔间里不心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他蹲坐在马桶上,委屈地抱着膝盖,听着耳边传来老师对他毫不掩饰的讨厌,把脸埋进了臂弯里。

    他知道自己不学无术,他也确实在他的课堂上吃过零食。但是,那颗巧克力是关策给他的,旷课也是被关策拉去了宿舍。

    是自甘堕落没错,但他不是害群之马。

    这几天,他甚至没有跟除了关策和钟意以外的人过话。关策这几天不高兴,没怎么跟他话了;钟意更是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聊过。

    他也只占用了班级的一块地方而已,他的桌子都还是本来的班级搬上来的。

    顶楼的学生用的课桌都是专属定制的,集便利、智能和收纳于一体,而邬纯初用的就是普普通通的书桌,还比关策的矮了个几厘米,拼在一起时总是有裂缝。

    他的书桌就跟他这个人一样,在整个教室里很突兀。

    “好想回原来的班级,这里的同学一个都不喜欢我,也没有人跟我话。”邬纯初埋在臂弯里的眼又悄悄红了,湿润了紧贴着的那寸臂。

    这个擅长于用眼泪当武器的孩,真正受了伤,反而是躲起来偷偷哭,在角落里给自己舔伤口。这些沉默的眼泪,真正地流到了心里,却无人问津。

    邬纯初不想再回教室,反正老师也不管他。他跑到教学楼后面的树下坐着,数路过的蚂蚁,数天上的云,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远处的太阳已经在下山了,天空橙中带黑,像即将腐烂的橘子皮。

    他赶紧回到教室,其他人正在收拾东西陆陆续续地离开。他们从他旁边经过时,就像没有看到他一样,即使擦肩而过,也只是接触了空气一般,连暂停一下都没有。

    所有人都对他的消失或到来毫不在乎。

    关策从邬纯初踏进教室那一刻就把视线锁在了他身上,神色平静,眼神冰冷。

    他也不问邬纯初去哪了,只是在邬纯初走过来之后,目不斜视地:“收拾东西,到老师办公室门口等我。”

    “好……”邬纯初话还没完,关策已经走了。

    一天积累下来的情绪在此刻达到了顶峰,难言的窒息感笼罩了邬纯初。他不懂他为什么要待在这个陌生的教室里,不懂为什么没人愿意跟他话,他好想逃跑啊。

    他确实从教室里落荒而逃了,然而他到老师办公室门口,又好像跳进了另一个牢笼。

    里面的对话隐隐约约传了出来,他听到老师:“关同学,我们建议还是把邬同学放到原来的班级。以他目前的状态和你的状态,还是原来的班级更适合他。”

    他真的好想逃,要逃到哪里去好?

    ……

    回到家,管家:“先生来了。”

    闻言,邬纯初正算回房间,管家叫停了他,“先生也叫你进去。”

    邬纯初瞬间惶恐不安起来。

    管家见状,叹了口气,无奈地:“你跟我一起去泡茶吧。”

    “你最近跟少爷吵架了?”管家边用茶拨将干茶拨入盖碗中,边问道。他话语调带着些清冷的味道,但很平和,邬纯初从中听出了些关心。

    邬纯初配合着管家的动作,将沸水沿着杯壁注入盖碗,应道:“没有……”

    管家只是看了邬纯初一眼,就知道他口不对心,但他不强求,不想就不吧。

    他轻轻地盖上盖碗,话声像柔软的柳条拂过邬纯初的心间:“不那么亲近也好,你会轻松一些。”

    “走吧,我们进去吧。”

    进到书房时,关先生正在发火,“滥用私权逼压老师就算了,还要旷课!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身份,不在乎你的前途了!忘了你要担的责任了!”

    “玩物丧志!”

    “你敢旷课,就敢扔下你的责任跑路,前途尽毁!”

    关先生怒极了,随手抄起桌子的书就往关策身上扔,关策往后退了一步,书没砸到他,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管家这个时候把茶端了上去,轻轻按着关先生的肩膀:“先生,不至于这么严重,少爷有分寸的。”

    关先生怒火攻心,哪听得入别人的劝告,不耐烦地:“有你什么事!”

    话语一落,全场寂静。

    关策偏要来破这个沉默,他还要火上浇油、雪上加霜。他带着一抹讥讽的微笑轻声道:“大伯,你究竟是担心我的前途呢……还是怕我重蹈你的覆辙?”

    话语刚落,关先生勃然大怒,抄起手边的热茶就要朝关策扔过去。管家眼疾手快按住了茶盏,里面的热茶一大半都撒到了他的手上。

    管家发出了痛苦的呻吟,茶杯应声落下,红茶的醇香在房间里弥漫着。

    关先生惊慌失措地大吼:“你怎么样!水,冲冷水!叫医生——!”

    邬纯初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整个房间,唯有关策像立在悬崖上的磐石,周围的雷雨风云都无法让他有丝毫的动容。他冷漠地看向手忙脚乱的关先生,眼睛里写满了不屑与嘲讽。

    这场谈话就此匆匆结束。

    邬纯初蹲在地上弦泪欲滴,心疼地看着管家被包扎起来的手。他光是看着,就觉得手脚发软了。

    关先生也在,他坐在管家旁边,脸上有些一丝难以让人察觉的愧疚。

    唯有管家神色轻松,甚至还有余力安慰邬纯初:“好了,别哭,不过是烫伤而已。”

    关先生不满:“什么叫而已,等会儿你跟我回家养伤,省得在这边还要照顾他们。”

    管家无奈地笑了。

    关先生把视线移向邬纯初,眼里的温情已经消失,“调去顶楼上课的事,你什么看法?”

    “我……我……”

    “话要干脆利落,不要支支吾吾的,真是上不得台面。”

    邬纯初被骂得有点难堪,更不敢话。

    管家在一旁帮腔:“他只是胆子,又怕生,我以后会注意训练他这方面的仪态的。”

    邬纯初看了管家一眼,期期艾艾地:“我不想去的。”

    “哼,倒还懂事。我会让人给你重新安排回原来的教室的。”

    关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幽幽道:“我不同意。”

    见关先生又要恼火,管家赶紧把手压在了他的手上。关先生见状,不敢乱动了。他喷出一股重重的鼻息,显然是在压抑自己的怒火:“我懒得跟你吵,反正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大伯真是体贴,总是那么擅长自己下决定,也不管别人怎么想的。”

    关策阴阳怪气的功力一向很可以的,邬纯初听着他嘴上挂着微笑出这样的话,心惊胆战的,悄悄看一眼关先生——先生好像要喷火了!

    幸好管家这个灭火器在旁边,关先生是只敢雷不敢下雨,气急败坏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自己刚刚又不是没听到,是你那玩伴不愿跟你一起上课!”

    关策的眼神如刀片一般刮过邬纯初的脸,无声地逼迫邬纯初做出反应。

    邬纯初如履附冰,心翼翼答道:“是的,我想回原来的班级上课……”

    “听到了吧,不要再胡闹了!”关先生不想理会他们发生了什么,他只想赶紧离开这,再待下去关策那个忤逆子指不定又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气他。

    要不是自己怜爱那臭子没了父母,要不是关家只剩他这个独苗苗,他早给他点颜色看看了——关先生自认自己是一个慈爱的长辈,很以自己的退步感到骄傲。

    “关圆,我们走。”关先生对着管家道,趾高气扬地抬脚离开了。

    管家叔叔的名字跟他本人一点都不搭,不管邬纯初从关先生口中听到他的名字多少次,都会这么想道。

    但眼前他没有机会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因为关策还在等他给一个合理的原因。

    邬纯初不知自己该什么。是因为自己的课桌跟别人格格不入吗,还是老师不喜欢他觉得他是害群之马,抑或是,他觉得被别人调侃很难堪、被无视很孤独?

    可是这些想法都让他觉得难以启齿,因为关策是如此的不以为然。

    关策会觉得,反正他上课也不听,那何必在乎课桌是如何的、何必在意老师是否喜欢他;他会觉得,在同学面前亲密一点也没关系,因为他就是一个玩伴,这是理所当然的。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出来。

    因为他拿出了一贯的方法,冲关策讨好地笑:“因为在你身边待着,我的信息素老是跑出来嘛。”

    【作者有话:关先生抽烟忧郁道:我有故事,你有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