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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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边的积雪逐渐融化,花草又冒了芽;棉服不知不觉地脱下,行人几乎都换上了轻薄的外套。

    邬纯初却依旧穿着厚重的外套,毛线帽也稳妥地戴着。

    他生了一场大病,病因是信息素紊乱。

    AO一起久了,信息素就会互相影响。而一旦分离,信息素就会发生变化。有的人会严重,有的则无事一般;有的一分开就会发作,有的则是会潜伏很久。

    邬纯初是个倒霉催的,刚好在高三关键时期发作。

    大家在课室里奋笔疾书、埋头苦干,他只能窝在被子里晕晕乎乎。

    清爽的雨后青草味弥漫在整个房子里,一向温顺的信息素嗅不到熟悉的烟草香,不安分地屋子里冲撞着。

    脑子里传来的声音它在哭闹的声音,邬纯初更加地头昏脑涨。

    好不容易拔出电话给关圆,人却昏过去了。

    关圆来到时,发现室内温度比外面低了好几度,还闻到一屋子的青草味,以为邬纯初腺体活动期到了。

    邬纯初几乎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整个人湿漉漉的。

    他折腾了好一番,信息素才终于平定下来。再休整一番,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

    越来越紧迫的倒计时压在他的头顶,他来不及在多调理一会儿,就已经要投入到学习中去。

    比别人慢的后果是,别人学到晚上十一点,他就得学到凌两点;大家已经到梳理知识框架了,他还在累错题;别人的周末可以短暂歇息,他得马不停蹄地继续补习。

    就连晚上做的梦,都是在争分夺秒地做题。头顶上有个红红的生命条,错一题,掉一块血,对一题,却回不了血了。邬纯初一错再错,血条成了暗黑的框,眼下的桌子突然消失,他整个人摔进了黑洞里,不停下坠、下坠……

    在焦灼而痛苦的、枯燥而疲惫的学习中,邬纯初深刻地体会到了,以往欠下的时间,都要靠现在一点一点地挤出来、补回去。

    翻飞的纸张,越垒越高的书丛,活页纸买了一沓又一沓。墙上的数字一天天地在变,窗外的叶一天天地在绿。

    邬纯初悄然抬头,发现大家都已经穿上了立领的短袖衬衫。刺绣纹样的华丽校徽浮现在了白衬衫的左胸前,却被一个个埋头苦学的学生隐在了桌下。

    平时不爱学习的玩伴们也开始紧迫起来了。

    人生的分叉路口就在眼前,即使大家不愿做选择,也要被时间推着走。

    学习把邬纯初的日子塞得满满的,也把从那个天真烂漫的孩磨成了有点忧郁的少年。他思考着分数的意义、学习的意义、人生的意义,却永远在兜兜转转地困在自己的逻辑里。

    而他戴着的两个手镯度过漫长的冬日,却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没有厚重的衣服隔着,它们总是磕到桌沿,邬纯初在心惊胆战地想着会不会碎的同时,也遭到了觉的嫌弃。

    “邬纯初,把你那大镯子摘了,哐哐的,吵死了!”

    邬纯初只好把它们弄下来,直至两只手腕发红发麻,才总算脱了下来。他怔怔地看着躺在瓷白洗脸台上的手镯,好像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

    天越来越热了,邬纯初穿的西装长裤也变成了短装的。

    还钟意调侃看起来像初中的男孩。

    她:“你应该搞个西装背带裤穿嘛,像我哥时候要上台表演的时候一样。衬衫,领结,白袜,加背带裤,可不是表演家。”

    邬纯初把三明治塞进她嘴里,嘟嘟囔囔地:“我再也不穿短裤了……你真讨厌!”

    钟意把三明治咬了一口,还挺好吃。她扑上邬纯初的肩膀,半撒娇半道歉:“我错了我错了,那么热你不穿短裤,要长痱子的呀!”

    邬纯初还要辩驳,她又哎哎地转移了话题,指着邬纯初的脚踝:“你脚上戴的什么?”

    邬纯初很是局促地翘了一下脚尖,不知为何不太想作答。他想,万一了,是不是跟手镯一样要脱下来啊?

    觉却在一旁开腔了:“原来你真的有四个这种镯子啊?我还以为你开玩笑的!”

    钟意在一旁:“什么什么?”

    “邬纯初之前跟我他有四个这种镯子啊,手脚都戴着。”觉这么着,还蹲了下去,细细地端详着其中一个镯子。

    钟意也跟着他蹲了下去。

    两人围着邬纯初的腿惊叹。

    “好东西啊!”

    “手工不错啊!”

    “能摸一下不?”

    邬纯初的脸爆红,这个场景――好奇怪啊!

    钟毅看不过眼,把他们两个扯了起来,“干嘛啊你们,对着邬纯初的腿大呼叫的,奇奇怪怪的!”

    然后不经意地瞥了邬纯初一眼,道:“一看就是保平安的银镯子啊,有什么可好奇的。”

    邬纯初悄悄松了口气。

    钟意和觉还是不停歇,非要闹邬纯初。

    “那你怎么穿的袜子啊?”

    “那颗白白的是什么,什么玉啊,我也想买一个哎。”

    邬纯初烦不胜烦,“好烦呀你们!”

    钟毅又来圆场,“好了好了……”

    一行人吵吵闹闹地走进了晚霞里。

    ……

    “检查好你们的东西!准考证、身份证、考试用笔、橡皮、尺子……都带齐了吗?”老师在讲台上再次重申道。

    邬纯初还在抓着巴掌大的册子背。他很紧张,连手都在抖,轻轻背诵出来的词句都是飘的。

    觉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别紧张啊,放平心态。”

    邬纯初却依旧颤栗不止。他再也受不了似的,从桌肚里掏出了一枝香烟,藏在手心里大口大口地闻。

    烟草香冲进他的鼻腔,让他获得片刻的宁静。

    他抓紧时间,边吸边背,嘴皮子上下翻飞,长长的睫毛随着他的动作地扑飞个不停。

    觉看他疯魔的模样,忍不住想拦住他,行到一半,却停住了。

    他很清楚,只有烟草香才能安抚邬纯初的情绪。

    高三以来,邬纯初每次情绪崩溃,都要靠烟草香才能恢复平静。他从不点燃,只放在手心里、递到鼻下闻,像要上瘾了人要解瘾。

    钟毅,关策的信息素就是烟草香。

    觉是个Beta,理解不了信息素对于Alpha和Omega的影响。他只是单纯地想:其实,邬纯初是不是,很想关策?

    他从不敢问这个问题。

    而眼下也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最佳时机,现在最重要的是考试,这场决定他们未来的考试。

    安静的考场里,唰唰的笔声,偶尔响起翻页声,老师轻轻路过身边的脚步声,一切都在静悄悄中进行。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此铃一响,明显笔声的频率变快了,翻页声也急促了。

    “停止作答,请考生……”

    邬纯初轻轻把笔放下,虔诚地指腹抚摸过试卷,眼圈忍不住湿了。

    老师把试卷从桌子上抽走,邬纯初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想:这个夏天,我给了自己一份很好的答卷。

    不求完美,但求无悔。

    从今往后,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邬纯初的高中,结束了。

    ……

    最后一科考完,是跟各种人的离别。

    数学老师抱了抱邬纯初,拍了拍他的肩膀:“邬同学,一份耕耘,一分收获,相信自己。”

    邬纯初回抱他。这个他原以为对他有偏见,但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还是及时伸出援手的老师,是一束照亮他高三黑暗生活的光。

    “喂,邬纯初――”

    是之前的前桌。

    “送你一条项链。”前桌很是高傲地递给他一个墨蓝色的长体盒子。

    “啊,我不要,太贵重了……”邬纯初连连摆手。

    “拿着啦,这可是国内买不到的!以后关家不管你了,你日子可难过了!”前桌强行塞进了他手里,然后还要翘着手对他:“我要是你,就肯定死皮赖脸地跟着关少爷出国去的!”

    “真是不懂哎,关少爷那么宠你,你多缠缠他,撒撒娇,跟着走也不是很难的吧?怎么现在还搞到连关家都不要你了,可怜见的……”

    邬纯初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什么好。

    前桌见状,撇了撇嘴:“不过也没关系啦,你那么好看,再找一个有钱的Alpha也不是难事。我看你跟钟家少爷走得挺近,他也不错……”

    邬纯初见他还要下去,连忙断:“我……我给你一个回礼吧!”

    他去翻找自己的书包,却只找出来了一个三明治。尴尬一笑,邬纯初把书包上挂着的玩偶摘了下来,笑着递给对方:“这是我叔叔上个月去意面国给我带的玩偶,我转赠给你,好吗?”

    “我要你,你不就没了……”

    “没有没有”,邬纯初连连摆手,“家里还有一个同款不同色的。”

    他笑着问:“你喜欢吗?”

    对方看着他真挚的笑容,竟羞红了脸,话也没有之前机关枪一般叭叭输出了,反而结巴起来:“喜……喜欢的……”

    收拾好书包,搞好卫生,邬纯初和觉要去赴钟家兄妹的约了。临走前,邬纯初跑到前桌前面,非常郑重地对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他:“再见了!”

    前桌怔怔地看着邬纯初明亮的双眼,迟疑地握住了他的手,回道:“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