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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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邬纯初踩着月色和灯火回家。

    他现在住的地方很繁华,和关家完全不一样。

    关家建在偏远的郊区,是独栋的别墅,附近只有零星的几户人家。一旦入了夜,关家立灯射程以外的地方是很昏暗的,这对于邬纯初来极其可怕。因此,在关家的夜晚都是静悄悄的。

    而现在住的地方,很难寻到黑暗了。

    接送他上学的司机把他在附近的商圈放下,邬纯初跟着导航悠悠地走,一路上灯火通明,恍如白昼。在这样的夜景下,月亮好像可有可无。

    邬纯初边走边回味刚刚和好友们聚餐吃的美食,想到那在烤盘上滋啦作响的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但随即而来的回忆,是一群人在鬼哭狼嚎地唱歌,然后场面不可控地搞得一片狼藉。邬纯初便讪讪的,不愿再去想。

    然而记忆还是如潮水般涌来。

    他清楚地记得钟意点了一首跟毕业季有关的歌,歌名跟凤凰花有关,歌词里有一句“染红的山坡”*。

    B市没有凤凰花,邬纯初没有见过。他想问他们有没有见过,到底是什么样的,却不好意思断情绪高涨的钟意。

    “时光的河入海流,终于我们分头走。”钟意唱到这句,已然哽咽了。

    仅剩的几句她唱不下去,几度举起话筒放在唇边,嗫嚅两下,还是泄气地垂下了拿着话筒的手。

    她嘴唇翕动,在嘈杂的房间里没人听到她了什么,除了邬纯初。

    钟意低声的告白和着淡淡哀愁的奏乐流进邬纯初耳里,她:“我喜欢你,觉。”

    格外喜欢酒味,总是涌动的栀子花香信息素,被捉弄时眉梢掩饰不住的欢喜――少女不可明的情愫或许早已有迹可循。

    她又举起了话筒,大声道:“我哥喜欢你,觉!”

    震耳发聩。

    钟毅拿着杯子的手一顿,邬纯初抓到了他飘忽的眼神。而觉则是红着脸,眼睛几乎是紧闭着,“你……你又胡八道,钟意!”

    钟毅抿唇,把钟意揽坐到沙发上,风轻云淡地:“她喝醉了。”

    欲盖弥彰似的,他又多了一句:“浑身酒味。”

    钟意抱住他呜呜地哭了出来,骂道:“你这个笨猪!胆鬼!”

    邬纯初拿纸巾帮她擦眼泪,心想:你也是胆鬼。

    ……

    邬纯初走进了区里。区里的灯倒是昏暗一些,但已经明晃晃地照着脚下的路,只要不走岔,就会一直是明亮的。

    后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邬纯初猜测应该是同栋楼的住户。他往左侧靠,想慢慢地走,也不挡住别人。

    “奇怪,这个味道……”

    他被捂住了嘴巴,拉向了草丛里。眼睛也被蒙住了,双手被什么东西绑住禁锢在身后。

    他跌坐在草地上,原以为会被草扎到,却跌在了顺滑的布料上。

    邬纯初猜测是件外套。

    夏天的晚风是燥热的,就连滴下的汗都带着暑气。身后那人蒸腾出极高的热量,尤其是那双手捂住他嘴巴的手。

    邬纯初被他的手掌接触到的皮肤如同贴在了在烈日下暴晒的铁皮一般,已经热到带来了刺痛。他想躲开,但最终还是没有挣扎。

    那人动了。

    邬纯初感到一只极热的手从后面抚上他的脸颊,蜻蜓点水一般的细微动作,在他的脸颊上缓慢地跳动着、试探着,然后轻轻地停在了他的眼下。

    蜻蜓再往前,停在了被黑布遮住的眼上――它不再动了。

    而那只捂住邬纯初的手也悄悄地松懈了。邬纯初当然察觉到了,但他仍然不动声色地等待着那人接下来的动作。

    他甚至放松了自己,把自己轻轻送进了那人火热的怀里――是一种熟悉而久违的感觉。

    他无意反抗。

    那人应该是弓弯了腰,才把自己的唇触到了邬纯初后颈的腺体。他细细地嗅着,邬纯初感受到他越来越沉重的鼻息,而那双手落下的力也越来越重。他吃痛地闷哼了一声,那力又立马卸了去。

    邬纯初发现自己还是能话的,他闭着被黑布蒙住了的双眼,问话时居然十分平静、甚至带上了温柔:“你……想干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想要什么答案。

    又或许,他其实不需要一个答案。

    在簌簌的晚风中,那人的声音发出了低哑的声音:“对……对不起。”

    他落荒而逃了。

    邬纯初一直等到凌乱的脚步声渐停,三两下就挣开了束着他手的带子,把蒙住眼睛的东西也拉了下来。原来一条是领带,还有一条是丝布。底下的确实是一件西装外套。

    这里没有路灯,只有暗淡的星光和月亮。可他不怕,他知道身后有人。他不急着回家,反而是躺在了草地上。像觉得那点几乎可以忽视的光亮十分刺眼,他用黑色丝绸重新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无声的泪从眼角滑落,星星不知道,月亮不知道,那人也不知道。

    只有邬纯初和那条丝布知道。

    而他身后的那人,正躲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后,完全隐在了黑夜里。

    他一边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一边饥渴难耐地盯紧了前方的邬纯初――多看一眼,就少一眼。

    邬纯初动了。他也跟着动作起来,亦步亦趋地悄悄跟了上去。

    直至邬纯初重新踏上了明亮的径,他想转身离去,却听到前方的邬纯初自言自语:“一个人,好害怕……”完,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他便一直隐在黑暗的草丛里跟着邬纯初,枝桠刮过他的手臂,脚下是败落的残叶,都与他无关。

    只有走在灯下的邬纯初与他有关。

    路再长,也有走完的时候――何况这段路其实很短。他在黑暗里目送邬纯初走进了楼里,走进了电梯里,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失魂落魄地回到刚刚的地方,发现他的外套和丝布不见了,这里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痛苦地捂脸蹲下,从喉间发出了低声的嘶吼。

    而原以为已经进了电梯的邬纯初,又重新出现在了楼下大厅里,站在那看着外面空无一人的径,停留了很久、很久。

    ……

    方圆让邬纯初去旅游,放松一下。可他自己却被关毅拘着,只能留在B城。

    考量了一番,决定让邬纯初和朋友一起去,同行的依旧是四个人。

    而四人的未来在这已经开始分岔了。

    钟意被父母送出国去学艺术,钟毅留在国内开始接触家族生意。

    觉高三结束,便不再留在钟家,即使合约还有一年,但他不可能因为那一年而拘束了自己的未来。钟家的家主也无意为难他,随他去了。

    而邬纯初也不会再呆在关家,他敏锐地察觉到,关圆或许会与关毅有一场持久的恶战要,而他不愿在这种时候给焦头烂额的关圆添麻烦。

    如此来,邬纯初和觉的景况倒是还有点相似。同样的如浮萍一般,不知飘向何处。幸好两人约好了报考同一个城市,未来要互相照应。

    但眼下,四人把这些考量丢在脑后,痛痛快快地开始了他们的毕业游。

    他们选了一个很清雅的城市,H城。

    去到H城的时候恰逢遇上下雨,一行人恹恹地呆在酒店里虚度假期。

    从落地窗往下看,能看到五颜六色的点,指甲般大,那些都是路过行人的伞。

    邬纯初把他们拉起来,“我们去踩水!”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钟意已经跟着邬纯初兴奋起来,“好耶!”

    邬纯初向酒店借了四把伞,四人顶着硕大的酒店Logo出去了。

    比纸还薄的彩色雨衣,承受不了多久就破了,四人烦不胜烦地脱下来扔进了垃圾桶。钟意骂骂咧咧地报亭老板坑人,觉附和她,也跟着骂。

    钟毅虽然气闷,可还是忍不住:“旅游区花十五块钱还想要自行车啊。”

    邬纯初感受着雨水扑在他身上,冰冰凉凉的。抬眼一望,好像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雨雾之中,隐隐约约的,像藏在雾后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神仙。

    “好美啊……”从未见过这种好景色的邬纯初忍不住发出感叹。

    原来B城以往的地方,真的很漂亮。

    三人听到他的感叹,也跟着他一起,隔着水雾欣赏去这座城市来。

    钟意拉着邬纯初的臂,:“邬纯初,答应我,你以后一定要去很多的地方,看超级漂亮的风景,然后遇到超多的人!”

    她突然丢开伞,张开双臂把自己暴露在雨中,大喊道:“邬纯初,他们会告诉你――你看到的世界、超大的!”

    邬纯初也把伞丢掉,抱住了发疯的钟意,把她抱起来转圈圈,大喊道:“我一定会的――”

    两人快意地笑了起来。

    觉也把伞一丢,拉着钟毅一起去抱住还在转圈的两人,大喊:“带我们一起啊――”

    这一加入,四人脚步凌乱地交错起来,哎哎呀呀地叫着,齐齐摔倒在地上。

    钟意恼怒地骂觉和钟毅:“都怪你们!”

    邬纯初把三人抱住,即使顶着一脸的雨水也笑成了一朵花,“反正我们衣服本来就湿了嘛!”

    ……

    关策的离开成了邬纯初人生一座鲜明的碑。在那之前的他,守着关策,在温室里做一枝玫瑰;在那之后的他,成为自己,飞向了广阔的天空。

    【作者有话:初知道那人是策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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