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你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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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邬纯初悠悠地把自己放倒在沙发上,拖鞋悬挂在他的脚尖,岌岌可危。

    “觉,你只是需要有个人爱你。”

    如果不是对方自在又惬意,觉几乎要以为他在嘲讽自己。

    觉倾身,两人的酒杯轻撞,发起清脆的响声。

    邬纯初笑得花枝乱颤,拖鞋掉落在地。

    他好像真的醉得很厉害。

    “我们都是风筝,却没有人抓住我们的线。”邬纯初依恋地圈住觉的脖颈,酒气夹带着热气喷洒出来。

    觉蹭了蹭邬纯初的头,心里没有一丝绮念。他知道,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邬纯初的信息素依旧也是安静的。

    他的腺体就跟死了一样,在海边旅游回来之后,再没有人闻过他的信息素了。

    觉是Beta,自然不知道。他只是从钟意有意无意的试探和邬纯初的治疗诊断书中知道的。

    “觉,邬纯初身上,怎么没有味道了?”一向大大咧咧的钟意反常地私聊了他,心翼翼地问道:“你带他去看看医生吧。”

    邬纯初的脸庞愈发精致,而忧郁和颓然却萦绕在眉目之间。

    他无意隐瞒,直接戳破觉的试探,“我的腺体,不动了。”

    不动了也好,反正也没有作用了。

    觉却很着急,“那我们得坚持治疗啊,你是Omega,没有信息素怎么行。”

    “没关系啦。”

    他的信息素、他的腺体,好像只为了关策而活着。

    关策不需要他了,那它们也没有用处了。

    由此,邬纯初甚至算不上是Omega了。

    邬纯初这两年的变化很大,觉是一点点看在眼里的。如果他之前是朝气蓬勃的太阳、纯白皎洁的月亮,那么现在就是开得糜烂的玫瑰花,是灿烂、热烈的,可不知道哪一天就会从枝头凋落。

    因为开得太盛,所以周期也很短。

    “邬纯初,前不久有个医生联系我。”

    邬纯初昏昏欲睡的,疲乏地眨眨眼睛,纤长的睫毛扫过觉的脖颈带来丝丝瘙痒,“嗯,怎么了,最近我有在好好吃药呀。”

    他可是很遵医嘱的。

    “不是那个医生,是一个心理医生,国外来过的。”

    “……哦。”

    觉猜测出邬纯初大概知道他要什么了。

    “你想去吗?”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觉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他恍惚间好像又看到了那天坐在电视机前,哭得极其凄惨的邬纯初。

    这个问题,会很残忍吗。

    还是,遂了邬纯初的愿?

    久久都等不到回答,觉疑惑地微微侧脸,却发现邬纯初已经趴在他的肩上睡着了,睡颜恬静,呼吸平稳。

    第二天,邬纯初又跟没事人一样爬起来上班,他在一家电视台当实习生,工资如果要维持生活,那根本是活不下去。

    幸好邬纯初还有无数个副业,帮人摄影、当模特、客串成本电影、自媒体发布视频,即使每个都不算精,但好歹是都有收入的。

    他工作也像生活一样,像空中柳絮、水中浮萍,都是没有稳定下来的。

    高老师知道他都在干些什么,认为他做太多,会加快消耗精力,而且大多是青春饭,怎会长久,因此总是劝他稳定下来。

    邬纯初却是淡然一笑,“老师,我这是体验生活呀。”

    而觉却是知道缘由的。

    邬纯初极其偏爱暴露在公众面前的职业,之前还一时兴起去参加了某选秀节目,因为他格外出众的容貌还火了一把——然而因为他懈怠营业、又不配合炒作,人气每况愈下,很快就离开了。

    他变得张扬了,他的美被别人、或自己营销,任谁看到了都要夸赞一句这个Omega真的很美。

    在社交场合游刃有余,跟不同的人推杯换盏,他的容貌给予了他极大的便利,让他获得了数不胜数的机会。

    一枝迷人的玫瑰,盛开在众目睽睽之下。

    欣赏的人很多,可邬纯初得到的安全感却越来越少。

    很难这与关策无关。

    甚至连邬纯初自己都不知道,他非常享受站在灯光下,被看到、被爱着的感觉。他好像在对着异国他乡那个人:“你看到了吗?”

    ——即使没有你,我也被很多人爱着。

    邬纯初当局者迷,觉却旁观者清。也因此,他才要问邬纯初,愿不愿意出国去,去到关策身边。

    关策又需要他了。

    那个心理医生,因为之前邬纯初跟关策进行过信息素直接交融,所以两人的信息素是互相影响的。关策相安无事了五年,可竟然在最近,信息素紊乱大爆发。

    他的信息素已经无节制地外露一段时间了,如果再任其发展下去,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强制让关策昏迷,从而保存他的精力。否则,腺体枯竭,或者腺体爆裂,将是他最终的结果。

    不到万不得已,医生绝不愿意再把邬纯初牵扯进来,以往的十几年,他自认为已经亏欠了这个孩很多。

    可是关毅在施压,而已经长大成人的关策也有了自己的权力,他办事已经有了一不二的架势。

    关策:“你不把他劝过来,我就会找人把他绑过来。”

    医生:他娘的,给你治那么久,还是这个逼样。

    但他最后还是找了邬纯初,一次、两次,次数多了,发现自己被拉黑了,只好辗转着去找了觉。

    觉是不知道他怎么弄来自己的电话的,但是听完后,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考虑,邬纯初要是离开了,自己该怎么在这个城市孤独地活下去。

    可他还是选择了告诉邬纯初,无他,他觉得邬纯初,好像很需要关策。

    ……

    高老师在上一年已经退休了,每日闲着没事,就遛遛狗、散散步,兼带着负责邬纯初和觉这两个孩儿的身心健康问题。

    觉和邬纯初在高老师家吃完饭,聊完天,站在高老师的门口,让他赶紧回去休息。

    两人踏着月色回家。

    觉问:“邬纯初,你考虑好了吗?”

    邬纯初先是没有反应过来,在反问考虑什么之后,才明白觉在问什么。

    他站定在一盏路灯下,路灯的光盖过了月色,那阵强烈的光扑在他卷翘的睫毛上,染得其微微发白泛黄。

    邬纯初问:“你觉得我的选择是什么。”

    “我不知道。”

    “不知道呀……”邬纯初边笑边踢着脚边的一颗石头往前走,“我也不知道啊。”

    在觉的沉默里,邬纯初提出了疑惑:“为什么,他需要我,我就要去呢?”

    “是不是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人,都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呀?”

    邬纯初张开双臂,颠起脚尖在下一个路灯底下做了一个轻盈的旋转——这是他参加选秀节目时,一个跳芭蕾的Omega教他的。

    但是毕竟邬纯初没有基本功,因此做起来只有形像,意却是散的。不过一个旋转,他就站不定了。

    “不是他需要你,你就要去;而是……你一直在努力重新靠近他,不是吗?”

    觉扶住了踉跄的邬纯初。

    “……我没有。”

    答案在心里,不在嘴上。觉点了点邬纯初的心脏,不再话了。

    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或者,他早就料到了今天的结果。

    邬纯初和关策,其实是互相吸引、彼此需要的。

    “觉,你希望我去吗?”邬纯初跟在觉身后问,而上一个被他这么问的人,已经远在异国他乡了。

    “……只要你想。”

    邬纯初笑了。

    次日,医生接到了电话。

    对方慵懒而上扬的尾音,听起来就像纵横情场多年的人,“你好呀。”

    “额……”医生一时不敢确定这是邬纯初,再次确认了一下号码,才应道:“你好。”

    “我们好久没见了,叔叔。”

    医生捏着手心,悄悄看了隔壁听着外放的关策一眼,“是有点久了。你最近怎么样?”

    邬纯初的轻笑传过来,隔着电流声显得格外磁性,听入别人的耳中,就像羽毛在瘙刮耳朵内廓一样,“还不错吧。”

    医生还想继续寒暄,却被邬纯初的单刀直入断了,“听,关策又需要我的信息素了,对吗?”

    一旁的关策抿了抿唇,蓝眸闪过一抹亮光。

    “对,他最近信息素紊乱大爆发,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

    那边传来慢悠悠的惊呼声,由于太慢太长,因此让人觉得有丝浮夸且虚伪,“啊——?”

    “那他不会死吧?”

    医生撇了一眼关策,手心瞬间冒出了冷汗,讪笑着回邬纯初:“这倒是不会。”

    “那好像也不是很严重嘛……”

    一旁的关策从椅子上撤下来,蹲在桌子旁,两手紧握着放在膝前,插话道:“不,会死的。”

    邬纯初听出来了关策的声音,不话了。

    “初,你愿意来……救救我吗?”

    不过是十几秒的沉默,关策已经从中感受到了被拒绝的前兆,“你就是我最好的药,你一向是知道的。”

    还是沉默,而这次的时长持续得比上一次还要久。医生几乎要放弃了,他作势想挂断电话,但关策拦住了他。

    正值此时,邬纯初:“我已经没有信息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