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再也不会只照亮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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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今白眼底的笑意刹住, 好似听错一般垂眸对上她视线。

    苍蓝色夜空,她的眼睛还是那样皎洁。

    和他第一次在沈宅门口见到的,没有丝毫分别。

    他恍惚一瞬, 仿佛静止:“我们皎皎绕这么大一圈, 原来是为了这句话。”

    宋皎皎别开眼:“……嗯。”

    男人轻笑一声,没什么意味,却无由让她心惊肉跳。

    可良久, 他只摸摸她脸, “为什么, 和我在一起, 不开心?”

    宋皎皎轻轻拿开他手, 语气一股悲悯:“我知道你有婚约的事了。”

    听了这话, 沈今白绷着的表情稍稍缓和,“如果是这件事。没必要,皎皎。”

    他:“我很快就能处理好。”

    声音哄人似的。

    “很快是多久?”

    宋皎皎转回头看他。

    这么长时间,绕在她心里的线团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这样的话, 她听他得太多了。

    沈今白哑然无言。

    很快是多久, 他也不知道。

    这条路走下去, 是输是赢, 他也不知道。

    “……皎皎, 我和汤婉莹纯粹为商业利益。今天, 在你过来之前,我就已经和她好, 取消联姻, ”沈今白盯着她,“如果你执意要为这个和我分手,我是不同意的。”

    宋皎皎摇头, 她转身面向沉沉江面。

    男人伸手按住她肩,想把人转回来,但姑娘微微一挣,摆开他手,仍固执地一动不动。

    沈今白沉默片刻:“皎皎,别和我生气。这话我今天只当没听过,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他声音比起之前冷硬不少,宋皎皎只觉得自己的心飘乎乎往下落。

    她听见自己好似笑了一声:“以前?”

    “可以前,我在你生活里,本来就不算什么啊。”宋皎皎吐字缓缓,“一个见不得光的女朋友,也能叫女朋友吗?”

    沈今白瞧她一眼,断:“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不重要。”她摇头,手指攥起来,“可我们在一起,一年多了……”

    宋皎皎鼻尖泛酸,目光终于从水面转回来,眼底聚着清澈一汪水。

    她看着他,像是马上就要流下泪来,可眸色还是那样倔强。

    他听见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哽咽和委屈,“……沈今白,你瞒我一年多。”

    “要是我不知道这个事,你是不是就准备,一直骗我下去,到你实在瞒不住,不得不结婚的时候再告诉我?”宋皎皎声音微颤,“还是按照你的计划,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取消婚约,然后永远都不和我?”

    这话一股脑出来,她眸底的泪珠也好似要兜不住。

    沈今白心里一慌,他想抬手去给她拭去眼角泪珠,宋皎皎已先他一步飞快抹掉。

    “皎皎……”

    他喃喃喊她一声,后面却又不知道什么。

    “就算不谈婚约的事——”宋皎皎吸一下鼻子,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模样一定糟糕,不如继续把话完,“沈今白,我们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父母、你沈家其他的长辈会接受我吗?你母亲上回已经那样警告我,你难道要次次都和你母亲正面冲突?”她看着他,想挤出一个笑,却又笑不出来,“而我……我连带你去见我母亲的勇气都没有。”

    “既然这样,”宋皎皎声音凉柔,比月光还要轻,“我们这个恋爱谈得又有什么意义?”

    沈今白思绪一震。

    这番话干净利落的像一把刀,直直切下去,斩千丝一样切断纷繁幻想。

    今天下午接到她电话,他甚至都在想,似乎形势也没有那样紧迫,他尚可走一步看一步。

    当他以为了胜仗,觉得可以与沈家汤家抗衡,觉得两人这段关系还能继续往前走的时候。

    他的姑娘,仍旧给了他当头一棒。

    风从两人之间吹过去。

    还什么呢。他还能什么呢。

    他的皎皎要走,他又能拿什么留住她。

    长久的沉默。

    宋皎皎该的都完了,她眼角残余的泪也被风吹干,皮肤一种紧绷感。

    这几天积攒的情绪拿出来过一遍,无异于将黏在一起的伤口生生撕开。

    她仿佛耗尽心力:“当初,你不是,只谈一段么?”

    沈今白抬眸看她。

    “那这一段,我们就走到这里吧。”宋皎皎低声。

    江边的万国建筑群夜景辉煌,水面浮着粼粼碎光。

    沿街的灯光落在两人身上,周围有来来往往的游客人群,欢闹里两人皆是一言不发。

    沈今白走在宋皎皎旁边,也没再牵手,他们只是微隔着距离,各怀心思地、机械地往前走。

    前面就是路口,信号灯一分钟一换,人流交错,喧闹不息。

    沈今白开口:“我送你回去?”

    “不用。”宋皎皎,“我坐地铁。”

    他没话。

    信号灯转绿,宋皎皎匆匆起步,埋头走入人海,像是怕迟一点就会反悔,她走得极快。

    沈今白站在原地没动,他目送着夜幕下,消失在人群里人影,他知道——

    曾经独属于他的月亮,再也不会只照亮他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心头茫然。

    她是什么时候,有这样多的委屈?

    他们又是什么时候,从情浓走到现在这个田地的?

    耳边人潮声似乎化成海浪。

    他仿佛又回到去年夏天的夏威夷,宋皎皎在海边把他按在石头上,月光洒下海面,她拉着他的手迷迷糊糊给他唱《听海》。

    那一夜,他永生难忘。

    姑娘酒醉抱怨的声音犹在耳畔,她扁着嘴:“沈今白,你又不能陪我一辈子。”

    可皎皎,他明明那次就回答过,你都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能呢。

    ——你都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我不能陪你一辈子呢。

    -

    六月,江艺大毕业季。

    宋皎皎不是毕业班学生,她是被系里老师指过去帮忙。

    自三月底的那次分手,她和沈今白的人生轨迹彻底分开,宛如相交的两条线,汇于一点之后,各奔东西

    两个多月,她忙得不可开交,除了这学期的基本课程,她也得争取把明年剩余的几门理论课修完。

    毕竟与国芭的合同一签,后面去帝都进舞团,就没有什么机会回来上课了。

    偶尔还是会想到沈今白。仿若做了一场梦。

    两人微信还在,聊天记录也没删,宋皎皎任其被其他聊天框压到最底下。

    这日校毕业典礼。

    江艺大的礼堂容纳不下所有毕业班专业的学生,因而每个系都只派了部分代表。

    除了学校里的,还有学校外的各界知名荣誉校友,社会上各种艺术协会的正副主席都会到场。

    宋皎皎在替学生会那边整理嘉宾签到表,她们舞蹈学院被派过来帮忙,无非做些引嘉宾入场的工作。

    她手上翻着建筑学院的嘉宾名单,手指对比着挨个看下去。

    忽地,她目光一顿。

    沈今白的名字明晃晃印在上面。

    像是触动某一根刻意忽略的神经,只要微微一碰,该有的痛感依旧不减从前。

    她顺着他那一行往后看去。

    从15年开始算,一连排的叉,表示每年邀请一次没来过。

    “……”

    宋皎皎莫名放了心,她觉得依照男人平常的忙碌程度,估计这回也不会来。

    可偏偏,沈今白就是来了。

    下午,嘉宾入场。

    宋皎皎正引着一位女教授入席,教授席在校友席和校领导席的旁边。

    她余光瞥见校领导席的几位领导接连起身,正疑惑究竟是谁那么大面子。

    一回头,她就瞧见沈今白拾步而进。

    男人身形修长清癯,一身烟灰色西装长裤,他一手抄兜,面上没什么表情,像是杀伐果决后仅剩的漠然。

    校领导们见他来,惊喜得很,赶忙迎上前寒暄握手。

    沈今白面上笑意不达眼底,也客套地递出手去。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握手礼,他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宋皎皎呼吸一滞,她是第一次看他出席这样正规场合,不由愣住几秒。

    哪里还敢继续看,这里的过道宽度连两米都没有,趁着他被校领导围着,她赶紧僵着身子埋头擦肩而过。

    心紧张跳着,时间被迫放缓,她每走一步都如芒在背。

    经过男人身侧,她闻见他身上漫下来的,久违的沉凉气息。

    那些刻在骨子里的记忆如潮水上涨,她不知道沈今白有没有看见她。

    她只知道自己脚步发软,跑得比谁都快。

    一整个毕业典礼,宋皎皎窝在礼堂最后面一直捱到结束。

    人员退场,她们的迎宾工作得等场内所有人都离开才算结束,可她哪敢留到最后。

    宋皎皎几乎浑身警觉,瞧见远处熟悉的身影站起身,她转身就从员工通道往外走。

    身后有学生会的同学叫她回来继续干活,她只当没听见。

    员工通道外就是礼堂侧门。

    宋皎皎胆战心惊地出来,才稍稍舒了一口气。

    她准备沿着路走回宿舍。

    侧门这条道一路都停满机动车。

    头顶一排梧桐树,细碎夕阳从枝丫间落下来。

    脚步逐渐放慢,宋皎皎还在分析自己心里那幽微的情绪。

    忽地,边上传来一声喊:“宋皎皎?”

    她惊讶回头,见降下的车窗后面出现一张熟悉的脸:“邹颀?你怎么在这?”

    “我陪我们公司副总过来的。”邹颀热情地开保姆车车门,“你要不上车?有空调。我让司机送你?”

    -

    六点半,晚会已全部结束。

    天边的夕阳已尽数散去。

    沈今白仍旧停在礼堂门口。

    他坐在商务车后座,指尖燃着烟,注视着从礼堂出来的人。

    可没一个是他想见的。

    “老板,真该走了。”前座的助理担忧地催促,“今晚的会不能迟啊。”

    “宋姐可能已经回宿舍了,您看现在从会场里出来的都没多少人。”助理战战兢兢地:“您还是先去开会吧,这几天是最关键的时候。您下午已经为这个毕业典礼推掉一场应酬,晚上的会要是再耽误……”

    沈今白面沉如水,他最后抽口烟,目光再瞧眼礼堂大门口。

    仍旧没等到想等的人。

    挥手掸去烟灰,他将星火揿灭。

    人靠进座椅里,烦躁地揉揉眉心,哑声吩咐:“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