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看着在自己怀里白白嫩嫩的陆熙, 颤抖着手想要摸他。

    家伙却好似有些不情愿，憋着嘴，偏过头又睡了过去。

    “你干啥？”掌柜媳妇, 一巴掌将掌柜的手拍了过去，掌柜的立马疼得嘶了一声。

    但他嘴却笑得咧开了。

    “我们耀祖啊, 真大气，见人就笑, 从没见他哭过。”掌柜的一副骄傲的样子。

    “你手都没洗，我听外面的洋医生，孩子身体弱, 不能让脏的东西靠近他, 不然身体里要生虫。”掌柜媳妇收拾地体体面面的, 散乱的头发全用一根簪子盘了起来, 看着利落又干净。

    掌柜的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 又看了一眼眉眼柔和的媳妇。

    只觉得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若是有报应都报应到他身上来吧。

    哪怕下辈子下地狱也在所不惜。

    去往上海的火车轰隆轰隆地响起来，掌柜的抱着孩子带着媳妇还有行李挤上了火车。

    而宋甜则在茶馆外头与茶馆伙计掰扯不断。

    她没想到，千防万防, 就是没防到茶馆的老板会下手。

    她在茶馆坐着莫名感到头很昏, 就晕了过去，醒来只见到老杨头，还有手边的一包银元。

    孩子呢？陆熙呢？

    她感到惊慌！血液冲向脑门。

    据老杨头, 他看到她在茶馆睡着了，但孩子不见了, 就问茶馆伙计，茶馆伙计只孩子好像被一个女人抱走了。

    老杨头遍寻不到，只能先把宋甜给送回来。

    宋甜醒的时候就已经在村里了。

    唐博轩看到只有宋甜一个人回来，而没有陆熙那个崽子, 就知道出了事。

    他看着宋甜模样，只一眼便知她是中了迷药。

    不过一般迷药分两种，一种就是通过鼻子吸取而被迷倒，另外一种则是口服。

    若是通过鼻子吸取，这个迷药的量一定得够大，那么一定也会有残留的味道。

    可是唐博轩并没有闻到迷药的味道，所以宋甜一定是被人从吃的喝的方面入了手。

    宋甜醒来的时候，唐博轩就把他所分析的告诉她。

    宋甜回忆了一下，只可能是那茶水了！

    她回到镇上，守在茶馆外面，与她一起的还有掌柜乡下的一大家子人。

    他们比宋甜更疯狂地在茶馆外面闹，“好你个徐富贵，竟然敢把老娘的家当都卷走！”

    一个老妪满脸横肉，叉着腰指天势地，满脸的恨意啊，好像别人割了她的肉走。

    他们人多，很快就把同样找茶馆老板的宋甜推开，宋甜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倒在地。

    外面的人都知道这家子，纷纷唾弃不已。

    “徐掌柜离开的好，不然就要被这家子给弄得个家破人亡了！”

    “是啊！哪有这样的当娘的！都是自己的儿子，心偏得没边了！”

    “放屁！”徐老娘对着那些看众骂道，“徐富贵是我儿子，我想让他怎么样他就得怎么样！”

    众人都被他的泼妇样给骂了回去，也不敢什么了，大多数都不愿意惹上这一大家子。

    宋甜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茶馆掌柜确实有离开的理由，可是为什么就这么巧在这个档口离开？

    柱着拐杖被老杨头送过来的唐博轩看到被推倒在地的宋甜，再一看那妇人贪婪又理直气壮的模样，心里掠过一丝阴霾。

    他穿着一身土布衣衫，头发散乱，柱着拐杖，看上去很狼狈，但触及他嘴角扯开的一抹冷笑，整个人看上去又是很不好惹的样子。

    那徐老娘看着这个煞神一样的人物柱着拐杖走了过来。

    她吓得后退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让她忍不住害怕。

    但她想到自己还有这么多人，瞬时就不怕了，她脸上的肉都挤在一块，看着凶相毕露。

    “你别多管闲事！没你的事儿！”徐老娘冲过去准备撞向唐博轩的拐杖，她可不知道什么爱护残疾人，只知道专门抓别人的弱点。

    她眼里闪过幸灾乐祸，我看你这个瘸子怎么和她斗。

    唐博轩看着那百来十斤的人撞过来，等她靠近他的时候，他侧过身子，徐老娘直接扑了个空。

    以狗啃屎的姿势，扑倒在地。

    “哈哈哈”围观的人马上发出笑声。

    徐老娘吐出一口血还有几颗破碎的牙齿。

    脸色铁青。

    “我们跟你拼了！”其他的徐家人见状一拥而上。

    唐博轩再一次冷笑，不知好歹。

    宋甜看着这群人明显是人多势众，她摸出自己袖中的匕首，摸了过去。

    看着众人一拥而上之时，她直接挡在唐博轩面前，将匕首抽了出来，冷冷地看向那群人，“别过来！再过来可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众人看着她手里的刀子范嘀咕，这玩意儿可是要见血的。

    有道是，横的怕不要命的。

    他们见宋甜冷酷的模样，根本就不敢上前。

    只能将那嘴歪在一边的老妇扶了起来，灰溜溜地走了。

    “真是晦气！”

    看热闹的人一看这是个狠角色也不敢多留，人群纷纷散去。

    唐博轩低头看了一眼宋甜，她脸上还带着没有散去的冷气和紧绷的戒备。

    她看见刚才她放下匕首的时候，有些微颤抖。

    不知道为何，这样的模样让他有些暖，有些忍不住想要握住她颤抖的手。

    他垂眼去看那匕首，有些眼熟，忽地就忍不住扯开一抹笑。

    “你笑什么？”宋甜奇怪地看着唐博轩神经兮兮地笑。

    唐博轩嘴角的笑瞬间僵住。

    “没什么。”

    “你别什么坏主意。”宋甜看了他一眼。

    目睹这一切的伙计，早就被宋甜给吓个半死，这人是个狠角色啊。

    他看着她一步一步朝着他走过来，手里还拿着匕首。

    他直接吓昏了头，是掌柜的抱走了他的孩子，不是他呀！

    他一心虚就把心里想的给了出来。

    宋甜听罢，恼怒地看向茶馆。

    黑店！

    “他为什么抱走孩子！！他去了哪儿？”宋甜只差扯住伙计的脖子问了。

    “是……上海。”伙计挣扎了一下，发现根本挣不开，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上海！”宋甜惊讶。

    唐博轩听到上海两个字，一下子看向宋甜。

    ——

    陆莹终于在后面跟着尾巴的情况下，来到了女子读书会。

    在场已经有一些女学生在交流自己的想法了“我觉得不二先生是想强调教育对女性的重要性，只有教育平等了才可以早日实现女性平等。”这是个麻花辫的姑娘，她满脸都是认真。

    陆莹一听，不错。

    “教育怎么可以平等？难道让那些穷人也与我们一同享受同样的教育资源？且不教育资源够不够，从古至今都没有这个道理的？没有了教育的优越性，上如何可以御下？”一个穿着白色洋裙，披着卷发的女孩儿道。

    “这样岂不是社会都会乱了套？”

    陆莹准备上去的脚步顿了一下，她看着那女孩，突然觉得很有意思，这趟读书会没白来。

    麻花辫女孩儿觉得她得不对，但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脸都急红了。

    卷发女孩儿昂着头，看着这些人，只觉得幼稚可笑，谈什么教育平等，天方夜谭。

    她本来是不愿意来的，要不是父亲非要她来，谁乐意见这群乡巴佬。

    “你的有一定道理，这个道理是之前的社会存在的支撑。”陆莹提了裙子，上了台阶。

    “但你想没想过，社会是会变的。”

    “为什么之前的社会不在了？为什么我们内忧外患如此严重，严重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你的是旧的东西，旧的社会已经没了，旧的东西就不再适合新的社会了。”

    陆莹娓娓道来，让人不觉得有压迫感，可是透过那平缓的文字，她们仍感受到巨浪，那浪花将他们的思想冲洗了一遍又一遍，有什么东西好像呼之欲出了。

    也有什么东西，更加清晰了。

    “为什么不可以教育平等？女性论体力弱于男性，只有教育可以将男女之间的参差缩短。”陆莹看着卷头发的女孩儿。

    “从更大的层面看，社会由男性女性共同构成，男性的肩膀无法承担起国家的命运的时候，女性是不是也有责任站出来贡献自己的力量？”

    “女性如何承担这个责任？教育为基本。”

    “所以，无论如何，女性解放都应该从教育平等开始。”

    陆莹完，人们都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

    卷发女孩依旧昂着头，倔强地看着陆莹。

    “这只是我的一点看法而已。”陆莹笑了笑，随后就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那些年轻女孩儿交流。

    “陆莹姐！你的真的太好了！我都以为是不二先生来了呐。”方怡凑到陆莹面前，眼神放光地。

    陆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她就是不二啊。

    卷发女孩儿有些难堪地站着，她偷偷观察陆莹，脑中有些东西在不断地重新构造。

    父亲的，也许不是对的。

    她不太确定地想着。

    另外一边与陆莹分别的程景赶往报社。

    他一进报社，报社的主编就抓着他的手，“程老板啊，这个东西，你拿好。”

    主编递了一个文件给程景，程景随手翻了翻，发现确实是他要的东西，卷了卷放在袖子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警察发现了什么，这几天老是有警察往报社这边跑，着搜查暴/乱分子的旗号。”主编提醒道。

    程景看向外面频繁走动的几个警察，看样子，张局是准备动真格了。

    那他也要加快点进度了。

    看谁快的过谁。

    程景从报社出来，就被警察的盯上。事实上，从他进去这么长时间到出来就被盯上了。

    程景上了车，他吩咐司机别往陆家开，往程宅开。

    警察看到程景的车子开进了租界，就不敢再上前了。

    “去租界了？惹不起，撤，往回撤。”那张局属下舅子叼着一根烟道。

    “不过，陆家的女婿竟然跟报社的有联系，这个可以大做文章啊，走回去领赏去！”

    他将枪别在腰上，笑得别有深意。

    程景望着离开的警察，拿出枪来，对着自己的手，直接就是一枪。

    “砰”枪子穿过血肉，鲜血霎时迸出。

    程景低头看着滴落下来的血，闭了闭眼，张局，这次看是你将我一军，还是我将你一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