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 59 章 “你说那个……
“你那个戏子与报社有联系?”张局摸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是!是属下的舅子亲眼看见的, 那陆家的新女婿在报社里呆了许久,也不知在商量什么。”
“哼,陆督军人老糊涂了, 竟然让那么低贱的人登上他们陆家的门,也罢, 陆家既然这样自甘堕落,那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张局喝了一口茶, 细长的眼里透过冷光。
“先捉那个戏子,再将陆家拖下水。”
张局吹了吹茶水,道。
那属下, 笑着应下。
看来张局又要搞大事情了, 又有很多油水可以捞了, 不定还能再往上升一升。他乐滋滋地想。
——
程景捂着受伤的手, 仓皇逃窜, 到大使馆的时候还是一脸惊慌,由于失血,脸色发白。
看着带着病态美感的程景, 大使馆的大使忍不住伸手扶住他。
“程, 你这是怎么了?”大使史密斯看着他滴血的手,惊慌道。
“把医生叫过来!快!”着又摸着程景的肩膀,将他扶着坐了下来。
程景感受到在自己身上不断摩擦的手, 生理性地颤抖了一下。
“哦,程, 你坚持住,医生马上就来。”史密斯发觉程景状态确实不对劲,也顾不得揩油了。
连忙站起来叫医生。
程景看着史密斯的背影,眼神里像是看死人一样。
等医生过来帮程景包扎好, 止好血。
看着程景吊着手,史密斯又忍不住想凑过来,没办法,这人就是美得他能忘记他的性别。
“我今天没有回陆家,准备回程宅取一点东西。结果就被外面的警察在租界里拿枪伤了。”程景在史密斯凑过来的档口就开口道。
史密斯在心里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了这么一个人竟然是陆家女儿的丈夫。
偏偏如今陆家这个势头,它一时半会还倒不了,他们日不落帝国还得靠这些本地势力与中国各界更好地“交流”。
真是可惜,原先陆家那势头,原本是要出大事的。也不知怎么,陆家韬光养晦,转性地参与那些上海文人的活动,竟然有人站出来为陆家发声,这一点点积少成多,也将原本陆二少奶奶捅得篓子补上了。
还丝毫没让那些恶心的东洋人有任何不满。
史密斯也不得不承认,陆家在上海的地位目前是稳固的。
不过也好,跟陆萧那样的直肠子交道,可比那个心眼多得不行的张局交道舒服。
眼前这个美人儿,可不是草包,之前卖了他不少好处,他能运回大英帝国的财物都多了不少。再一个这人聪明有魄力,看在这个人的面上,他也不可能弃陆而捧张。
这样想着,他就脸上带着笑了。
触到那还在渗血的伤口,他总算反应过来,程是在大英租界受的伤?
租界可不是那些□□人随便撒野的地方,他感到大英帝国的尊严受到威胁。
“那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在我的地盘伤害我尊贵的客人!”
程景看了一眼受伤的手,“呵,是外面的那些警察,估计是看着我从报社出来的把我当成暴徒了。”
“什么?!警察竟敢闯入租界!”史密斯大怒,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事情了,而是□□裸的受到挑战了。
“我得电话问问情况。”史密斯走到旁边抄起电话。
“给我接一下电话,我找威廉警长。”史密斯转了转电话手柄,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
“史密斯大使您好!”电话里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威廉,我问你今天有没有出现什么袭击的情况?”
程景听着他们的对话,手下用力地攥了攥长衫。
“这个……有的……是我没做好租界的安全工作,请史密斯先生责罚!”
“是怎么一回事?”史密斯强忍着怒气询问。
“□□人太可恶了!竟然有警察闯入进来行凶。早上的时候就听到一声枪响,周围的居民纷纷来报警,看到有□□人的警察闯进来了!”威廉控诉道。
“好了!”史密斯没想到在自己所在的英租界,竟然真的有□□警察闯入!他感到愤怒,像是被看不起的虫子咬了一口的恼怒。
程景听到史密斯叽里呱啦地与另外一个人话的声音,他放空地听着,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等电话挂掉的声音响起,他听到那明显加重的脚步声,无声地笑了。
“程,真是抱歉,在英租界发生这样的事情,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
“你什么?英国的大使馆要求我们交出侵入英租界并伤了人的警察!”张局接到一通电话。
“把李财丰和他舅子叫过来!”张局眉毛皱起,指着一个属下道。
“竟然惹上洋人!我看你李财丰是吃饱了撑的!”张局看着跪在面前的李财丰。
“冤枉啊!的哪有胆惹上洋人大爷!真的是冤枉!”李财丰大惊失色,完了,完了,惹上洋人的官司,多半都要被张局抛弃了。
“是啊!局长我们安安分分地怎么会去惹洋人啊!”旁边跪着的李财丰的舅子也连连求饶。
这个时候 ,张局这个老狐狸也咂摸出来味儿来。
看着他们一个塞一个的窝囊劲儿,张局谅他们都没有狗胆去惹洋人的麻烦。
如此看来只能是有人挖了陷阱等他们跳,是谁?
张局忽然反应过来,“你们被人算计了!就是——程景!”
下面的两个人两眼泪汪汪地望着张局,“局长,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张局也是恨的牙痒痒,他还是第一次尝到被人反将一军的滋味。
“你们去领二十顿警棍,完和我去给大使先生赔罪!”
“局长,我们可以给大使先生解释!不要了!”听到那二十警棍,两人都连连摆手,他们二人是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哪里还承受得住这一顿?怕是人都要去掉半条命!
“你们是什么身份?你以为你们三言两语的,能解释得清楚?”张局恶狠狠地盯着两个蠢货。
“你们连站在大使先生面前话的资格都没有!”他直接将自己手里的茶盏摔在二人面前。
碎瓷溅到李财丰舅子的脸上,他顿时感到脸一疼,忍不住想要大叫,但看到张局吃人的眼神,只能咬牙忍痛。
好啊,陆萧,这一局是你的人更胜一筹,来日呢?来日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张局快速地转着拇指的扳指。
——
“哈哈哈,解气!真解气!”被人惦记的陆督军听到大使馆的人找张局的麻烦,笑得连声叫好。
笑罢,他望向立下汗马功劳的程景,心里感叹,有勇有谋,还够狠,是块成大事的料子。
“你这伤要紧,最近就在家里养伤。”陆督军难得关心了一句。
程景点了点头,拖着疲惫的身子往院子里走。
他住的是厢房,可一进院子他便看到主房的灯还亮着。
他的腿不听使唤地走过去。
停在陆莹门口。
他的手放在门上,敲也不是,不敲也不是。
突然,门从里面开了。
陆莹从里面出来,看着他吊着的手笔,还有那渗出的血色。
暗了暗眸子。
“进来吧。”陆莹道。
程景放下立在半空中的手,眼神迸发出光亮。
“好。”他轻声道。
“坐下,你的伤口得重新上一下药。”陆莹拿出药箱。
程景依言坐下,就那么安静地坐着,乖乖的。
灯光昏黄,氤氲出一室迤逦。
陆莹拿起程景的手,轻轻地将外面脏了的纱布去掉。
程景垂目看着那双素白的手搭在他的手上,他忍不住动了动。
仿佛干涸的鱼碰到了甘霖。
“有点疼,你忍着些。”陆莹认真地盯着血淋淋的伤口,取了剪子从外面剪开。
她就那样蹲在他面前,他一低头就可以看到她乌黑的发顶,甚至一弯腰就能将她抱满怀……
强忍着冲动,他正坐着,眼睛略过她的头发,她认真的脸庞,最后落到她沾满着血液的手上。
“现在要擦点酒精消毒,很疼,实在不行你就咬着它。”陆莹刚才才把带血的纱布拆完,满头是汗,她从药箱里拿出一卷纱布放在程景的嘴边。
程景本想不用了,但看到满眼里都是他的陆莹,他鬼使神差地没有拒绝。
并且张开嘴咬住了陆莹手里的纱布卷。
陆莹退的不及时,程景的唇与陆莹的手碰在一起。
像是发烫一样,陆莹快速地将手收回。
她低下头,拿起酒精瓶,先是大面积地倾倒下去,将伤口清洗一遍。
火辣的酒精钻入伤口的皮肤里,就肆掠开来,横冲直撞。
让没有做好准备的程景都忍不住反射性地握紧了手。
陆莹注意到程景越握越紧的手,她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的手并不能将程景的手包住,却足够温暖,足够让程景倾尽一切。
等大面积清洗完,陆莹再取来药粉满满当当地铺在血肉翻出的伤口上。
最后她将又给他裹上纱布,包扎完毕。
程景看着带着蝴蝶结的伤口,他觉得伤口一点也不疼了,甚至带着甜和暖。
陆莹起身来,大约是蹲得太久了,她有些脚麻,软倒在程景的怀里。
程景用另外一只没受伤的手将陆莹抱住。
陆莹有些懵!
还没反应过来头顶就传来轻笑声。
清凌凌的,别还挺好听的。
“真傻。”声音还是好听,只是吐出来的话就不怎么中听了。
“真希望你一直这么傻,就不会那些话来伤我,刺痛我。”程景的手收紧,双手将陆莹抱了满怀。
陆莹其他都没听进去,她只是愤怒,怎么可以这样,才受伤的手就这么用力,是不想要手了?!
“你的手还不想要了?!”她压着怒火道。
程景执拗地不放,受伤的人好似心也脆弱了几分,“不想要了,我真的什么都不想要了,只要你好不好。”
程景只觉得心都疼得麻木了,他受不了了,煎熬而已。
“快松手!”陆莹只担心着那手,心急如焚。
“不松。”程景道。
陆莹突然伸手勾住程景的脖子,凑到他耳边吹了一口气,果然这人一下子就放松了力道。
“我看你真是疯了,手都不想要了,难道以后还想我喂你吃饭吗?”陆莹气急败坏,口不择言。
程景似笑非笑地瞅向陆莹,“是呀,阿莹,我饿了,你能喂我吃饭吗?”
陆莹顿时红透了脸。
不过她还是端了饭过去,她本想让程景自己吃。
结果看着他艰难地用左手,像个孩子一样吃得整个桌面都是菜。
她只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拿过他手里的勺子,一边问着他要吃什么,一边喂他吃。
这一口一口下去,程景吃完感觉食物都快顶到嗓子眼了。
不过,这一切,他甘之如饴。
是怜悯吧,如果是,他希望她能怜悯他一辈子。
——
“到了!”随着火车缓缓停下,徐富贵一家终于到了上海。
上海繁荣,大街巷都是人,徐富贵觉得他可以大干一场了。
看着自己怀里睡着的东西,这是他的盼头啊,是他的希望。
“快,遮住!别让耀祖吹着风了。”掌柜媳妇伸手准备接过陆熙。
徐富贵僵持着不给,直到看到自己媳妇儿冷眼看向自己,他脸皮撑不住了,才求饶道“媳妇儿,耀祖睡得好好的,给你了他不得醒啊!”
其实他是舍不得,但他不。
掌柜媳妇儿岂能不知道这个老东西的心思,只是看着耀祖睡着的可怜样,心疼而已。
这样的戏码在火车上是天天上演,他们两夫妻已经把陆熙视为自己的亲骨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