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终始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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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密林之外的三余里路。

    成言半倚在车壁上,喉咙处抑制不住的咳声,透着虚弱,俨然是一副重病的模样。

    庆期在一侧看着,甚是忧虑,病倒如抽丝,主子见到了瑜姑娘,却又被瑜姑娘伤到了,这一时半会,缓不过来了。

    在江南请的大夫,主子脉弱,因常年愀然,引发而来的头疼神疲,如今已成了顽疾,往后或许会病痛缠身,若病情加深,还可能会少寐多忘。

    他如今瞧着主子这幅生着病还眉头不展的样子,往后的事,谁也不准,但就在瑜姑娘不在成国公府的这三年,世安院中,主子房内的烛火往往要燃至天明。

    这人常年悒悒不乐,可不就是会遭病。

    瑜姑娘搅乱了主子的生活,摆一摆手,走就走,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还是这样。她倒是和个没事人一样,可主子却陷了进去,这找谁理去,还有谁又能来拉主子一把。

    解铃还须系铃人,主子除了瑜姑娘,谁也不要,谁也不沾,任谁去劝,也没了法子。

    他可真是想不通,主子对瑜姑娘那般好,瑜姑娘为何会百般不愿,好几次想逃开,都被主子给抓了回来,三年前的那回,她居然还趁着主子去了岷州,死遁到了江南。

    三年过去了,谁又能料想到,两人就这么阴差阳错见上了面,这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故意安排的,不然这人都跑得远远的了,怎么还能牵扯上呢?

    庆期还在诽腹之时,却听到马蹄声骤起,他掀开锦帷一瞧,好似是派去前头候着的人。

    他瞧着那人和谢通附耳而道,随后谢通从马背上下来,往马车上来,他掀开锦帘,躬身禀报道:“主子,瑜姑娘的马车停在了林中,那车夫不知为何卸下了车辕,骑着马跑了。”

    “我们的人也不敢跟紧,唯恐会被瑜姑娘发现,但如今那车夫都跑了,瑜姑娘她们被困在密林中,我们的人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是继续在后面藏着呢,还是现身瞧一瞧发生了什么事呢。”

    话音一落,成言睁开寒眸,胸口堵得发慌,他忍不住咳了好几声,庆期在一侧,想上前扶一扶,手才伸出半截子,就被成言挡手拂开。

    他一边咳着,一边坐起身来,随即艰难地道:“咳——咳——找匹马给我,我不用马车了,骑马就成。”

    “咳——你把这辆马车赶去,再从跟着的人里头,挑两个面生的,赶着马车上前问问她们,有没有什么难处。还有,她见过你,你远远地看着就是,千万别离近了,让人认出来。”

    完这番话,成言强撑着身子,要从马车上下去。

    闻言,不等谢通作何反应,庆期就急得不行了,主子当下的身子骨,可不比往日,如今在马车里,坐起身来都要喘上几喘,病成了这个样子,怎么能去骑马,在马背上受了风,那头岂不是会疼的更厉害了。

    “主子,外头正下着雨,您现在病着,身子骨还很虚弱,离了马车,再骑马受风,这不是糟蹋身子吗?”

    “属下斗胆进言,您何不就如此去把瑜姑娘接上马车,如今瑜姑娘身边有了主子,您再怎么,都是主子的父亲,想必瑜姑娘看在主子在侧,也不会翻脸不认人。”庆期低着头,敛声而道。

    听之,成言顿了顿,可他依旧撇开庆期,越过他,强撑着要从马车上下去。

    待他缓缓骑到马背上后,他用手放在嘴边,咳了许久,吩咐道:“依着我刚才的去做,快去。”

    谢通犹豫了一瞬,往庆期那瞥了一眼,见他眸中尽是无奈后,也没了法子。

    ……

    疾风骤雨,来就来。

    阿瑜从那辆坏了车轱辘的马车上下来,抱着舟舟到了另一辆马车上,她仔细瞧了瞧在驾马的两个男子,最普通不过的面容,放在人堆里,是不甚起眼的那一类。

    这两人,一瞧便知道是练家子,藏在衣裳下那紧实的肉,让人不容忽视,走起路来,也不似常人,下盘甚稳。最让她怀疑的便是,这两人对着她的时候,那视线偏移,都不敢和她对上,一来二往,行径间,对她恭敬有加。

    荒郊野外,在她遇困之时,偏偏能这么及时出现一辆马车,他们还这么好心,上前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难处,而后顺着话下坡,就喊着要帮她们。

    成言莫不是想把她当傻子一眼糊弄,故技重施,暗地里,让人跟着她,真是阴魂不散,惹人生厌。

    阿瑜把成言的伎俩,都给看透了,可就算她不想接受成言的好意,但舟舟的病也拖不得了,他上吐下泻了好一阵,如今昏睡着,身上还冒出了冷汗。

    在林中困着,她也不知道那骑着马跑了的车夫还会不会回来,再这样下去,舟舟哪里能受的住,更何况,骤雨急降,再不出林子,还不知道会遇到些什么事儿。

    天灰蒙蒙的一片,马车在雨还没有下得很大时,赶出了林子,往最近的邺城而去。

    在后面跟着的谢通瞧见了以后,赶忙遣着人,往主子那处去知会一声。

    他抬头瞧了瞧林子的上空,群鸟惊飞,四处逃窜,而后又聚拢,往远方飞去。

    ……

    隔日,阿瑜已在邺城待了一夜,骤雨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春光明媚,风来雨去天放晴。

    昨日,阿瑜一到邺城,就往医馆去了,经大夫一诊治,再给舟舟抓了药,她找了一个客栈,歇歇脚,熬上那副药,让舟舟喝了下去,一夜过去,舟舟身上又发了些汗,那病也就好的七七八八了。

    她一直在客栈里等着,想看看成言到底什么时候现身一见。

    白日里,她一边哄着舟舟,一边顾着有没有人来。

    但等了一天,迟迟不见人来,成言究竟耍的是什么花招,她一时也没想到,但他派人在暗地里跟着她,总不是假的,就算今日没有人来,再等几日,这人总该会现身的。

    舟舟的病,也还需养养,待差不多好了,她再动身。那会儿,她是急地慌了神,还以为跑得够快,就能摆脱成言,可谁知,成言根本就不算放过她,

    如此一来,徒劳无功罢了。

    过了五日。

    客栈中,瞧着是风平浪静的,阿瑜定主意,过了今夜,不管身后还有没有人跟着她,她都要带着舟舟,往澧州去。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所找的这处客栈的对侧,也开着一家客栈,但那家客栈里头,破败了些,也脏乱了些,比不得她住的这家,那家客栈里头都是些鱼龙混杂的人,好不热闹。

    如此热闹的客栈,本就不适合病重之人静养,可成言那日,骑着马带着一众人,远远地跟在阿瑜的马车后面,到了歇脚处,还担心着阿瑜见到他,会心生不悦。

    由之,他就在她对侧的客栈住了下来,这人生着重病,还淋了雨,受了风,在床榻上,躺了好几日,终于可以下榻了。

    而远在京都的消息也传来了,他前几日让人去做的事情,可总算是办好了。

    他从床榻上起身,扶着沿路的门,往对侧的客栈去,可刚走到大堂时,从门口进来一堆大汉,似是没见到眼前站了一个人似的,随意甩了甩手,就这一下,把浑身无力的成言,推倒在地。

    那碰倒他的大汉见了,仿佛是瞧见了什么好玩的玩意,对着倒在地上的成言讽言道:“兄弟,我可没怎么用力,你怎么就倒了,这病恹恹的,还是别出来让人笑话了,一个男子,和娘们似的,脸白成了这样,虚有其表啊。”

    庆期端在药碗,瞧见了这一幕,冲上前去,拔刀而向。他从来没见过主子如此狼狈的样子,如今仅瞧见一眼,他那双眸就开始生红,红得让人鼻生酸意。

    如今太子在主子的协助下,已然握上了滔天的权势,主子在京都,那也是一不二的人,朝中的那些臣子,哪个不要奉承着主子,看主子的脸色行事。

    可而今,究竟是怎么了,主子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偏要把自己弄成这幅鬼样子,身子败下了阵,还不忘去找那女子。

    那女子究竟哪里好,值得主子念念不忘,三年不见,主子知道了瑜姑娘是死遁离开的他,也没有丝毫怒气,反而什么都顺着瑜姑娘。见着主子被客栈里头的莽人欺辱后,庆期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怨气,心中不由得暗念道。

    成言从地上撑起身来,慢慢地站起来,推开庆期,顾不上还在与他们针锋相对的那堆大汉,一心只想往对侧的客栈去。

    他是不可能会放手的,世上没有人比他,更在乎她。

    成言一步一步往前走着,还没走上几步,胸腔间的一口气,就堵得难受,他踏进对侧的客栈,脚下不稳,稍稍扶着门喘了喘气,而后控制不住地咳了咳。

    客栈中的掌柜瞥目,瞧见他这幅模样,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把他赶出去,这人病成这样,来客栈做什么,他会不会死在客栈里头,到时候一个不及,死在了客栈中,那他找谁理去,客栈掌柜如是想到。

    正在这时,阿瑜带着舟舟从楼梯上下来,自从舟舟的病好得差不多了以后,他就总闹着要出去透透气,再也不肯待在房内好好躺着,阿瑜也制不住他撒娇,见他也没什么大碍了,也就依了他。

    舟舟牵着娘亲的手,脸蛋上满是笑意,试探着想要自己下楼梯,这客栈的楼梯高且窄,他的腿,还没有那么长,一跃便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