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保证书我可不要你心不甘情不愿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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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发吹到半干,约西突然关了开关,呼呼风声乍然一断,潮热空间里径自漫开一片静意。

    赵牧贞透过镜子看到约西咬牙切齿盯着自己的视线,恶狠狠的,就差飞出刀子来。

    “怎么了?”

    毫无铺垫的情绪转变,叫赵牧贞措手不及。

    约西没话,撂下吹风机,草草卷两下电线塞进柜子里,大步流星朝赵牧贞房间走去,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捡起掉在地毯上的长耳兔,夹在腋下。

    一副要卷铺盖走人的架势。

    走到书桌前,在赵牧贞的一堆物理书里找她的那本《旧碑》,看都不看跟过来的赵牧贞一眼。

    “我的话我没忘啊,我马上就搬走!”

    像原本慢节奏的欢乐影片猛然被拖进一个跌宕高潮,赵牧贞的情绪反应慢了好几拍才跟上剧情。

    他胳膊长,越过书桌,先约西一步把那本厚重的书抽到手里,生怕她一拿到书就会消失不见。

    约西手指扑了一个空,抬眼,摊手,五指大开似催债恶徒:“还我!”

    那本书抓在手里,并没有垫足赵牧贞的底气,他喉咙吞咽,好半天,的还是在图书局言辞匮乏的老话。

    “我不是那个意思。”

    约西呛他:“什么不是那个意思,你不是不想和我睡在一起吗?”

    “不是。”

    话有点绕,约西短时间内没听明白,脱口而出一个新的反问句式:“不是?那你是想和我睡一起?”

    两人之间隔了一张桌子,话落,一股暧昧不清的氛围散发开来。

    他不出口,把手里的书递还给约西,目光依旧明澈,却漾着一股别扭的微涟漪,沉静里,有一种直击人心的真诚。

    “你留下来吧。”

    约西在他眼神中顿了一下,刚移开视线,又听他继续。

    “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个房间,也不想我过去,可以,都可以。”

    刚刚头发还没吹干,半湿的,脖子里那股潮热气散不开,约西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那五个字又在她脑子里掷地有声地循环一遍。

    ——可以,都可以。

    这么多年,明明早就习惯了被特殊对待,她早被惯坏了,对他人的示好排斥警惕又毫不在意,可方才那一刻的受宠若惊在她心头真实地跳了一下,无声震撼。

    这对约西而言,太新鲜了。

    她接过书,拿在手里,缓过情绪,绕桌走到赵牧贞面前,书脊一端抵着他的心口位置。

    约西没使什么力,却叫少年心脏骤然一紧。

    约西靠近过来,她身上洗浴后的湿润香气,足够让他兵荒马乱,赵牧贞朝后退了半步,手掌撑住桌沿,俯视近在咫尺的少女脸庞。

    那双漠然的眼,黑白分明,微挑起来,意外的清媚勾人。

    “赵牧贞。”

    “我可不要你心不甘情不愿呐。”

    那书脊像什么锐器刺心,他伸手轻拂开,喉结轻滚后的声音沉哑,有些窘迫:“我心甘情愿的。”

    约西娇瞪他一眼,把书放一边,“口无凭,你写下来,不许耍赖啊。”

    赵牧贞一头雾水。

    “写什么?”

    “保证书啊,长这么大,保证书你都没写过吗?”

    “没有。”

    五好生的存在就是拉仇恨的别人家孩子,哪里有机会接触保证书这种东西。

    约西撇撇嘴,示意他拿纸笔。

    “没写过是吧,那你现在有机会写了。”

    “真要写?”

    翻出白纸后,赵牧贞愣了一下。

    自从遇见赵约西,他的生活走向比电视剧还电视剧,情绪跌宕起伏,剧情急转直下,他用尽所有想象都不能预料她下一步的举动。

    怎么突然要写保证书了?

    “当然,”约西抱着手臂,“你那么正式的让我生气了,那不得正式的让我消气吗?”

    赵牧贞只好照办,按格式按要求,写了人生第一份保证书。

    大写居中的“保证书”三个字,随即称呼尊敬的赵约西姐。

    由于两日前考虑不周,言语不当,致使您倍感情绪压力,今本人赵牧贞经过诚恳反思,作出如下保证,赵牧贞自愿将房间的使用权转交,继续秉持床上床下友好同居,互不干涉的原则,包括但不限于为赵约西姐提供倒水拿物,收拾房间,起床叫醒等服务。

    五好生是不可能记得保证书是什么格式的,全程都是约西在指挥。

    “这里空两行。”

    “这里顶格写。”

    “最后写‘上述各项保证做到’,然后落款。”

    写完,赵牧贞又是一阵新的离谱,望着约西:“你怎么这么熟?你写过很多保证书吗?”

    约西警告似的一歪头,瞪大眼:“你几个意思?又要吵架是不是?”

    赵牧贞收起好奇心,“没有,我写好了。”

    约西检查一遍,心叹他这一手行楷真是写得赏心悦目,字如其人的帅,由于起了个严师姿态,这会儿不太好口头表扬。

    浏览完毕,约西发现美中不足,放下保证书:“等一下,再盖个手印。”

    赵牧贞提醒目前困境:“没有印泥。”

    “印泥?”约西狐狸似的狡黠一笑,当场解决,“这简单呐。”

    趿着凉拖哒哒跑去翻去自己的包,她没带什么化妆品过来,但包里唇釉倒是有一管,旋出刷头,沾了一点在赵牧贞的拇指上。

    这个场景有熟悉感。

    两人猝不及防地抬头对视,都想起另一个深夜,他给她抹烫伤膏。

    约西先收回手,眼睛瞥瞥纸面,示意他。

    唇釉有很淡的香,赵牧贞在落款处按完,转头见一截白皙纤细脖颈探在镜子前,耳边垂两缕碎发,她忽来兴致地对镜描唇。

    饱满唇瓣上是稠郁的水光色泽,与他指腹同一色调。

    侧首,约西很满意地问:“这个颜色是不是特别好看?”

    赵牧贞跟所有直男一样,分不清口红之间的色调区别,什么颜色好看更是一窍不通。

    他低应一声“嗯”,企图蒙混过关。

    “感觉薄涂会更好看。”

    忽的,喃喃自语的约西俯身,他朝后靠到椅背,椅子瞬间成了逃无可逃的禁锢。

    无名指从下唇沾滑一截,约西手背轻翻,指尖色泽不偏不倚落在赵牧贞的唇心。

    他的唇,薄而润,淡淡的天然唇色,一点唇珠轮廓,看起来就特别有欲感,只是平时气质太过端清,那股子欲反倒成了禁欲的欲。

    这一点红,有解除封印的效果。

    他怔着。

    她轻轻涂开,古意浓秋的一抹枫红,极纯的色,在他的唇上有种收敛的艳。

    这唇亲起来是什么感觉?约西看得大脑一热,连人带手弹开,差点引火自焚。

    赵牧贞随即回神,扯一张纸巾自顾擦去,出乎意料,没有责备约西半句胡来。

    拂晓将至,灯火通明里,两人都没有话,约西收起保证书,朝他挥挥,继续去吹半干的发。

    好尴尬的时间点,赵牧贞自己都不知道要不要再去睡一会儿,思来想去,他坐在原处,翻了一下约西的《旧碑》,这书他一直知道,从来没看过。

    序言第一句就被约西划了波浪线。

    “有的人像鎏过一层薄金的刃,疾光电影一样出现,只为刺破汹涌世俗,这样的人,幸之有幸,一生也只有一个。”

    不知走了多久的神,他手指一直停在这一页。

    约西吹完头发再回来,她往他面前的书桌上一趴,右手握着拳朝上,放在他眼前。

    “猜猜这是什么?”

    赵牧贞合上书,望她,试探道:“空气?”

    “……”

    约西偏头,抿住唇,自行消化了一下无语,扭回头板着脸:“我忽然发现,黄毛也不是每一样都冤了你,起码他你很无聊,还是有点可信度的。”

    约西拔高声音:“我送空气给你?我是那种人吗?”

    “那是什么?”他看她的手。

    约西不卖关子了,五指摊开,掌心里一颗饱满圆润的莲子,“书慧给我的,脆甜脆甜的,特意留了一颗给你。”

    赵牧贞顿了一下:“她给了你多少?”

    “……一整朵。”

    赵牧贞从她掌心里拿走莲子,一本正经中掺杂跟约西学来的阴阳怪气:“谢谢你留一颗给我。”

    约西看他从自己身边走过去,摸了摸鼻尖,喊住他:“你是要去睡觉吗?”

    拉开遮光窗帘,赵牧贞示意她去看外头的半昏天色,灰蓝色调逐渐稀薄,隐隐泛白光,“都快六点了,我还睡什么。”

    约西讪讪想起是自己三点多把这人拖起来的,顿时有点羞惭,“那你不困吧?”

    反正约西这会儿精神抖擞。

    赵牧贞怨怨地盯她:“你猜我困不困?”

    约西敏锐,上前照他胳膊了一巴掌:“赵牧贞!你变了!能不能好好话!”

    她那一下,疼倒是不疼的,就是仅剩的一点睡意也跑干净了,赵牧贞用手捂了一把脸,丢下一句闷沉的“还行”,就去了隔壁洗漱。

    他正洗脸的时候,睡衣换成裙子的约西靠到洗漱台旁边来。

    她扎了一个活力满满的高马尾,衬得脸蛋干净,脖颈修长。

    “唉,赵牧贞你每天都六点起,一般都干什么?”

    赵牧贞:“先吃早饭。”

    “都在家里吃?”

    “也出去。”

    “去哪儿?”

    “早点摊。”

    约西歪头,马尾发梢顺后颈一丝丝滑落,一张脸俏俏摆在他视线中央。

    “带我去!你们这儿是不是还有个金银花墙,那个地方怎么去?”

    本地人疑惑:“我们这儿有吗?”

    外地人肯定:“有啊!书里写了,在一个什么桥后面,有一大片金银花墙。”

    听形容,赵牧贞知道了,湿毛巾擦了一下脸,又洗过拧干,挂回原处。

    “那地方好几年前就拆了。”

    约西没有意外,哦了一声,点点头,二十几年前的常芜镇和现在的确有很大的不同。

    “那算了,去早点摊吧。”

    在楼上磨蹭到院有动静,他们俩才下楼,赵爷爷正从自己房间出来,在餐桌上摆茶,见着他们就问洗漱了没,要不要吃早饭。

    赵牧贞出去吃,赵爷爷点头,叫他照顾好约西。约西立马仗势欺人,点他一句,听到没,你爷爷让你好好照顾我。

    旁边的水炉刚支上,火还没烧旺,木柴熏出来的浓烟,约西闻着捂脸直呛,赵牧贞把她往上风位置拉。

    赵婶婶端着煎好的葱油粑出来,看见约西跟看见鬼一样。

    “呦!这么早起来了!”

    约西应着:“嗯,跟赵牧贞出去吃早饭。”

    惊的也不止赵婶婶一个。

    一般做整天的活计,长工早上都会来赵家吃早饭,那几个叔叔在前铺见到约西也觉得好新鲜。

    早上是常芜镇菜市场最热闹的时候,大妈大婶们拎筐提篮,菜市遇熟人还东家长西家短地聊几句,河鲜和家禽夹道摆着,热热闹闹。

    约西闻不惯鱼腥,捂鼻子,贴在赵牧贞身边穿过一条短街到一家早点铺子门口。

    铁锅宽油,一堆春卷在里头蹿跳着,火候到了被铁网勺熟练捞起沥油,又换一锅油条去炸,噼哩吧啦。

    不大宽敞的店面里满是食物香气。

    客人进店结账,来来往往,难免磕碰,赵牧贞一直站在约西身后,独为她撑出一个无人扰的空间。

    她看菜单半天,纠结犯难,转头:“赵牧贞,我什么都想吃。”

    赵牧贞哑然失笑。

    “那就都点。”

    约西眼睛亮起来:“哇,这也太款了吧。”

    店里没位置,他们坐在门口的支伞的露天餐桌下,也是这个绝佳的位置叫约西看见了一抹熟悉的黄色毛茸茸。

    “那前面是不是有网吧?”

    热水烫过筷子和碗碟,赵牧贞动作一顿,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她很少单独出门,又路痴,赵牧贞记性好,他从没带约西来过这里。

    约西秀致眉梢得意一挑,努努嘴示意赵牧贞往后看。

    黄毛皱着眼鼻,低头拆烟,一脸宿醉上头的样子,给身边两个同样发色出挑的男生各派了一支。

    三个人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往这走。

    “他头发乱得像鸡窝吧,鸡都不想住,这个点,他还能露宿街头一整夜吗?肯定是在附近网吧通宵了。”

    黄毛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约西对他发型的吐槽,走近还扒了两下头顶呆毛。

    约西白皙无暇,气质出尘,哪怕是这种哄闹店,她都兀自在人群里发光。

    纵使黄毛酒没醒透,也不妨碍身边两个兄弟一左一右跟地上捡大钞一样疯狂摇他。

    “卧槽卧槽卧槽!哥!哥!快看!卧槽!常芜镇什么时候有这种级别的美女!卧槽!好他妈漂亮啊!”

    俩人把黄毛扯得像棵被电的歪脖树一样。

    约西看到了。

    她手肘支在桌上托腮,另一只纤手挥了挥,冲他们的方向露出一个弯眼甜笑。

    黄毛差点直接被弟摇散架。

    “卧槽卧槽卧槽!对我们笑!她刚刚跟我们招呼!是跟我们招呼吧?走啊!走啊哥,我们上去话!”

    发现约西笑容不对劲的赵牧贞再度回头,就看见一脸懵逼的黄毛,以及两个兴高采烈像要来捡钱的黄毛弟。

    赵牧贞那一眼,沉厉无声,却带着致命的降维击。

    三人由横冲直撞紧急切至悬崖勒马模式。

    “卧槽……是赵牧贞……”

    这句粗口明显跟之前不太一样,低低朝下滑,偃旗息鼓。

    黄毛搓了把眼皮,清醒得很及时,吊儿郎当一抬下巴。

    “昂,那是他什么妹妹,别想了,赵牧贞护得跟心肝似的。”

    弟挠头,豁然开朗,很没文化地拽起文化:“没事啊哥,癞蛤.蟆吃不了天鹅肉,还不能近距离看看天鹅吗?反正现在人多,我们去跟他们拼桌!”

    黄毛好歹是读完高中的人,话在脑子一过,猛把两人一推,破口大骂道:“去你妈的!谁他妈跟你们癞蛤.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