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5
出乎池泽的意料,在他红着老脸试图活跃气氛的时候。
黎榷并没有接话。
凤凰金色的眼睛在鲜红的羽毛的衬托下显得华丽异常。
可却怎么看,都带着无边的寂寞。
池泽原先见黎榷时总会注意到他的眼睛,也一直以为这是他生来就固有的情绪。就像龙的严肃和夫诸的温和,想改都改不掉。
可在熟悉了这个人之后,他才知道不是这样的。
那双金色的眼睛也可以甜得和蜜糖一样,也可以甩掉所有架子,在他面前笑得弯弯的,像一个孩子。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最后都变回了人形的样子。
池泽躺的方向刚好背向黎榷,就在他想转身的时候,身后一双温暖的手却蒙上了他的眼睛。
“嗯?”池泽感受到自己身后贴上来了一具温暖的身体。
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池泽也不转身,只是空着的手在黎榷身后拍了拍,在揪到被子的时候,单手一用力,掀起来给黎榷妥帖地盖上了。
“你会记得我的样子吗?”黎榷双手蒙着他的眼睛,从袖口露出来的一截手腕有力却苍白。
和这人的唇色一模一样。
“怎么能不记得。”池泽短促笑了笑,“你就是化成灰了我都能认出你来。以后你们凤凰要是集体涅槃,我一定是第一个领到我们家孩子的家长。”
盖在池泽眼睛上的手不自觉地僵了僵。
黎榷感觉到自己的鼻子不受控制地有些酸,他低着头平复了半晌,最后浅浅地笑了:“那你一定要…好好记住啊。”
我的所有样子你都见过了。
不管是凤凰还是人,是最好的,还是最狼狈的,都已经毫无保留地摊在了你面前。
往后的日子那么长。
记住我吧。
无论以什么方式。
哪怕是一点点也够了。
黎榷睁开眼睛,看着自己面前人高大挺拔的背影。
外头的阳光洒在池泽的身上,黎榷缓缓抽回自己的手,只见自己的手在阳光下已经仿若透明。
神带着所有上天的眷顾降世,实际却活得最身不由己。
他曾经无数次自问,明明向往着恣意的生活,可却为什么到头来还是活成了这个样子。
其实他之前都已经习惯了。
习惯自己肩上的责任,习惯站在最高也最冷的地方,接受着其他人的仰视。也早就准备好了孤老一生,最后为了一件什么事,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神是会死的。
他们都是会死的,只不过都在等一个契机罢了。
也许是为了平复战乱,也许是为了安抚苍生。
神哪能是万能的呢。
可面前这个人把自己从那高高的地方拉了下来,告诉跌到他怀里的自己,不管是撒娇还是休息,都是可以的。
自己竟然也真的…就这么软弱下来了。
活了万千年不曾恐惧过任何事情的凤君大人。
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在畏惧着死亡。
想和池泽待久一点。
再久一点。
“在想什么?”池泽拿下他的手,转过身来,拇指抚过他的眼睛。
黎榷抬头看着池泽,笑着摇摇头。
“那就休息会儿吧。”池泽的嘴唇贴着黎榷的耳垂轻轻咬了咬,压低了的嗓子带着轻微的蛊惑,“睡吧,宝贝儿。”
接着,毫无防备的黎榷只觉得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池泽冷着脸翻身下床,扯过旁边的外袍穿上。
床上的黎榷面色苍白,原本艳红的薄唇也已经失去了血色。此刻双腿微微蜷缩着,显得单薄而又脆弱。
池泽上前,但手穿过他的膝弯,一手搂着他的背把人从床上抱了起来。
闪身回了自己的院子,池泽把他放在他们的床上,拉了被子给他盖好。
“乖。”池泽半跪下,吻了吻他的额头,“我马上就回来。”
然后他转身就上了南天门。
神仙处理事情的方式其实都很奇怪。即使面临着再大的灾祸,再灭顶的绝望,所有人都却还能若无其事,不紧不慢地冷静取舍。
其实神仙本身就很奇怪。
明明冷心冷清,可却又像是怀抱着大爱,随时可以为他人牺牲。
波澜不惊地过万千年,然后某一天睁开眼来,坦然自若地迎接自己的命数。
没什么为什么,你也不能抬头问苍天。
只因为你是神,你是他们的救世主,你必须他们献身。
但池泽从来不信这个道理。
他们家黎榷都辛苦这么多年了,凭什么还得无私奉献啊。
当他永动的也好歹先来问问他对象答不答应行不行。
池大人有史以来的第二次上南天门同样引起了巨大的骚动。
没有穿人字拖的他看起来比之前更有气势了。
长发飘散,玄色的宽袍大袖无风自动,滚着金色暗纹的玄端随着男人的动作,折射出低调却华贵的光芒。
池泽抿着唇,如若朗星一般的眸子眼风凌厉。
随意一扫,旁边几个正要鞠躬的差点直接往地上歪去。
丝毫不掩饰的磅礴龙气在他上界的第一刻就惊动了所有殿室。
一些从没有见过池泽真身的仙人不自觉瞪大了双眼,站在原地瑟瑟发抖地目送着这个男人一路闯向玉帝的大殿。
与其闯,到不如他就是这么冷漠却淡定地走进去的。
力量上的绝对压制使得根本没有人敢站出来拦他。
大殿里原本正襟危坐正商议着事务的几个人,在池泽气势汹汹走进来的瞬间就停止了话。
“哟,老君。”池泽的嘴角抬着抹假笑,“忙什么呢。”
“池泽你怎么来了。”老君笑着站起来,“坐?”
“不坐了不坐了。“池泽双手拢着袖子,挑了挑眉。
“我就来问问,天庭是不是没人了,搞得那帮子活腻歪了的傻逼只能来找我们黎榷?”那兴师问罪的架势,特别像自己孩子受了欺负的幼儿园孩子家长。
“池泽你坐下,我们好好…”
“不。”池泽皱着眉头摆摆手,“有点责任心的都被你们挑着挨个儿使唤完了,这会儿还算压榨到底了是不是。”
“之后有什么破事儿放着我来,你们再敢让黎榷听到一点风声,别怪我不念着之前喝你们茶水的那点情分。”
刚完,还没等坐着愣神的人有点反应,池泽就转身走了。
黑袍猎猎在空中翻飞,只给其他的大神神们留下了一个疾速消失的背影。
“刚才…你们是不是看见了池泽的法器了?”坐在原地的星君眯着眼睛,似乎有些不确定。
“啊…好像是的。”
池泽其实也是有法器的。
只不过杀伤性十分之强,自从世道太平了之后,别人就再也没看见过。
我携此石归,袖中有东海。
池泽持着的那枚石头,别是东海了,掀了整个人界都不是问题。
只不过池泽现在没心情理会这些。
他刚下手有点儿轻,他家宝贝儿这会儿好像醒了。
果然,等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就见黎榷已经靠坐在了床头,听见动静转过来,在看在他的时候笑了笑。
绸缎般的长发散在雪白的床单上,在阳光下折射出诱人的光芒。
大约是睡得还算舒服,他的领口微微敞开,坦出锁骨和下头片的胸膛。
池泽咽了口口水。
只见床上的人放下了手上拿着的已经泛黄了的古籍,修长玉白的手朝他招了招。
池泽丝毫不受控制地跟着他的手,往黎榷那边走去。
单膝跪到床上,池泽从上往下看着黎榷。
“去哪儿了?”黎榷抬着头,用鼻尖蹭着池泽的嘴唇。
“去…管一些原来从没想管的事。”池泽叹了口气,双手捧着黎榷的脸,两个人交换着彼此的呼吸,“但感觉好像,还不错。”
池泽腿上一用力,整个人带着黎榷一起倒在了床上。
去揽下原本你肩上的责任,在所有人面前宣告着不准欺负我们家朋友。
池泽的手探进黎榷的里衣里,笑着咬在他的鼻尖上。
只是这个朋友还是不愿意让他一起分担。
不听话的孩子,夜里是要受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