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世纠结了一会儿, 虽然依旧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但他还是用尾巴随便卷了个硬物敲门。

    门开了，他仰头望去，鱼虽然在笑, 但是眼睛是肿的, 脸上还有哭干的泪痕，很是让人心疼。

    “还好吗？”闻世爬到了余音的肩上, 蹭了蹭他的脸, “要和我吗？”

    “不要, 我没事。”余音语气像是撒娇, 他关上门, 回去躺倒了床上。

    “真的没事？”闻世伏在余音的胸口上, 用尾巴尖点了点他的鼻子。

    “不要, 痒。”余音翻了个身, 把自己的脸埋在了枕头里, 但是身体拱起了一些幅度, 没有压着闻世。

    闻世趁此掉了个位置，又爬到了余音的背上, “那我就不问了, 等你什么时候想了再，千万不要憋着。”

    “嗯。”声音很闷, 从枕头里传出。

    “饿不饿？”从回来就一堆事，饭都没吃, 闻世怕鱼饿着。

    “不饿。”

    “那就睡吧，好好休息。”

    “嗯。”

    没过多久，均匀的呼吸声传出，闻世悄悄移动, 没有压在余音背上。

    他可不轻，鱼会呼吸不畅的。

    余音陡然惊醒，抓住闻世的尾巴，脸上都是委屈：“你不要我了吗？”

    如果蛇也不要他，他就真的成了没人要的孤儿了。

    但是蛇答应过他的，永远是他最好的朋友，永远不会离开的。

    “我怕压着你，我睡旁边。”

    “我相信你，你不要骗我。”余音声音有些哑，都是哭出来的。

    “肯定不会。”

    “你发誓。”

    “我发誓，我闻世永远不会离开鱼的。”

    余音破涕而笑，闻世盘在他的枕边，用尾巴轻轻拍着他的背，直到崽子再次睡着。

    第二天去上学也没有什么奇闻，强子那群人也没有来找余音的麻烦。

    的也是，学时期都还是乳臭未干的毛孩儿，即使再孤立一个人，也不过是不和他玩。

    余音也不在意这样，有蛇和他一起玩就好。

    至于围墙角或者架斗殴是没有的，他们也没那个胆子。

    课间的时候，张老师把余音叫到了办公室，问他妈妈还好吗。

    余音没有多，只是没什么事。

    他早上去敲了门，人已经醒了，就是那样双眼无神地抱着玩偶。

    等到放学的时候，温华他爸妈没来接他，邀请余音一起走，他本想拒绝，张老师却同意了。

    两个朋友做伴，张老师就放心让他们一起走回去。

    余音见此，也就不再反驳，他不想麻烦张老师送他回家。

    闻世缩在余音的书包里，时不时探头看这俩人的相处，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他十分不解，自家崽到底是什么情况，到底对温华是怎么看的？

    温华今天特地不让自己爸妈来接，是因为虎子给了他一个任务：把余音带到附近的破楼里。

    那块地原本要拆迁，但是因为合同纠纷，变成了块废地，很久没有人理了。

    虽然不大，但是道路复杂，荒无人烟，一到晚上蚊虫蛇蚁全都爬了出来。

    虎子：你把杀人犯带到那里绕晕，然后趁他不注意溜走，把他一个人留在那，吓死他！

    温华紧张地抓着自己书包带，因为用力过大，手掌心有些发红。

    为了融入虎子那群人，他不得不做，而且那地方他也被虎子他们骗去过，虽然他被吓得哭了一晚上，但是鱼的妈妈是个杀人犯，余音的胆大应该也很大的吧。

    肯定没事的，他在心里给自己的罪恶找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一切都变得冠冕堂皇起来。

    眼看拐角就要到区门口了，温华壮着胆子道：“余音，我知道一个很好玩的地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呀？”

    闻世警觉，这蹄子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就知道他不老实。

    看来回去得问问崽崽是什么想法，如果崽崽把温华当朋友，那就挺棘手的。

    余音藐了温华一眼，冷声道：“不去。”

    他连一起放学回家的这十几分钟都嫌烦，更别一起去什么好玩的地方了，他一点都不感兴趣。

    余音现在只想回家和蛇一起看电视，都一天没有话了。

    当然余音不能就以这样的理由直接拒绝了，蛇还在书包里听着呢。

    蛇一直希望他交朋友，于是他柔和了一些语气道：“我还要回家写作业，今天刚开始学，我有好多地方都不懂，有空再陪你去吧。”

    闻世本以为自家崽崽对温华并不感冒，却没想到他并没有完全拒绝。

    温华有些失落道：“是哦，我也要写作业欸。”

    他又高兴起来，“要不我去你家一起写吧！然后那个地方我们周六再去。”

    余音皱眉，这人怎么这么能缠，写个屁的作业，那都是他糊弄的理由。

    就这么简单的作业，他在学校早就写完了，他真的只是想回去和蛇看电视而已，怎么就这么难！

    忽然有人解了余音的燃眉之急，后面一个胖男人骑着电驴停在两人旁边。

    他一巴掌拍在了温华头上，但是不重，“学厉害了啊！好了去接你的呢，让我在那等了半天！”

    “爸。”温华揉了揉头，嘟嘴撒娇。

    虽然他父母不怎么管他，但是毕竟是亲父母，对孩子哪有真的不上心的。

    “上车回家吃饭，你妈炖了排骨，你奶奶来了，就想看你呢。”

    “好耶，余音再见，我就不去你那写作业了。”温华坐上爸爸的电动车，冲余音摆了摆手。

    “余音？这就是那个杀人犯的孩子？”温爸怒道：“了不让你和他接触的呢！看我回家不你。”

    “爸，不要我，我听话。”温华嬉皮笑脸道，他知道爸爸不会真的狠他的。

    电驴开走，留下笑声的尾巴。

    “这些大人，话怎么没门啊？”

    闻世很是气愤，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个区的成年人遇到余音全都直接称呼他是“杀人犯的儿子”。

    虽然余音一点都不在意，但是闻世可不这么想，一声一声积攒起来，总有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事，我们回家吧。”余音眼神阴暗，杀人犯？呵呵。

    他不介意这样的称呼，但是他怕蛇被吓到，由此远离他。

    回家后，闻世迫不及待地拉着余音来到了房间里。

    他压低了声音道：“鱼，你觉得温华怎么样？”

    余音见蛇神神秘秘的，还以为是什么得藏着掖着的问题，没想到是这个，他愣道：“温华？”

    “对，温华？”

    “挺好的，可以当朋友。”余音不知道蛇问这些干什么，但是他凭着自己的直觉这样回答。

    如果他自己不喜欢温华，估计蛇下一句就是让他去找其他人当朋友。

    余音觉得花在温华身上的就很没有必要了，他不想再去折腾找另外一个朋友了。

    “挺好的......”闻世沉吟重复，他没想到自家崽还是要栽在这个温华身上，都是造孽。

    余音暗道他猜得没错，看来蛇和他妈一样，都喜欢温华。

    既然如此，他以后就多抽点时间敷衍温华一下就好了，只要蛇开心就好。

    然而余音真的很想不通，为什么温华那样的孩子会这么讨大人的喜欢。

    温华那么娇气，动不动就哭，什么都干不了，总是受人欺负，而且还表里不一。

    这样的人一点优点都没有，为啥那么受大人喜欢？果然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吗？

    那他以后也表现的柔弱一点好了，只要他受欺负，蛇就会对他表现出更多的怜惜。

    因为鱼纹两人不在同一频道的对话，从此温华在余家待的时间更久了。

    闻世每天晚上看着他们在一起写作业，颇有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只希望以后鱼能够不后悔，或者两人就当作朋友也挺好，只要不变成爱情。

    周五放学的时候，余音拗不过温华的邀请，只能随他去那个“好玩的地方”。

    温华在前面带路，余音跟在后面，手里拿这个狗尾巴草随意的撩着，他有预料，温华是在作弄他玩。

    但是他不在意，都是孩子的玩意而已，能有什么害怕的。

    闻世也知道温华不安好心，但是他不能直接提醒鱼。

    因为鱼和温华现在是好朋友，如果他提醒了就有挑拨离间的嫌疑，所以等会还是自己上点心，看着点自家崽，避免他受到危险。

    越走越荒凉，闹市中原来还隐藏着这样一片地方。

    这里长满了荒草，一直连到破楼里面，旧式的楼道逼仄狭窄，墙面上都是被雨水冲刷出来的棕红铁锈。

    窗户上的玻璃碎裂了许多，折射着天边的晚霞，显得流光溢彩。

    因为潮湿，没有草的地方都是黑泥，暗处不知道藏了多少蟑螂老鼠。

    温华带着余音在楼道里东挪西拐，地上有很多障碍物，走起来很是不便，余音低头看路的功夫，转眼就不见了温华的身影。

    “有点无聊。”余音吐槽，他还以为有什么呢，不就是个破楼吗，这也就和孤儿院差不多。

    只不过孤儿院有点人气，这里都是荒芜罢了。

    闻世见温华不见了，怕鱼一个人害怕，就爬了出来，他攀在余音的肩膀上，明知故问道：“温华人呢？”

    “不知道呢。”余音觉得自己应该适时表现出一些孩子该有的反应，他抱住了闻世装作害怕的样子，但是心跳却没有加速。

    作为朋友他貌似还应该关心一下朋友，于是余音对着破楼喊了一声：“温华，你去哪了？你是不是走丢了啊？快来找我啊！”

    这娃看来真的要再次栽在温华身上了，闻世见此不由得在心底叹气，但是没办法，他这个当爹的只能尽力擦屁股了。

    他从余音坏里挣开，想要下去带路，不然朋友一个人黑灯瞎火地，在这种地方行走，被吓到了怎么办。

    然而余音抓紧了他，“我害怕。”其实他更在意的是地上全是黑泥，蛇这么干净，弄脏了就不好了。

    闻世心一软，继续吊在了余音肩上，“那我待在你身上，我们一起找出去的路。”

    温华就躲在附近的转角处，虎子他们很快就到了，作弄余音的计划马上就要开始。

    他想要暗中观察余音被吓成什么样，会不会和他以前一样被吓得屁滚尿流，想想都好笑。

    温华伸出头来，只见余音虽然有些害怕，却也没有那么夸张，果然不愧是杀人犯的儿子，胆子就是大。

    但是好像有些不对劲儿？从余音书包里爬出来的那个又长又粗的白蛇家伙是什么？

    不一会儿那个东西就缠到了余音的肩膀上。

    那不会是一条大蛇吧！温华脸色一白，完了，余音要被蛇吃了。

    其实温华两个月前见过闻世，但是情急之下没有把这两者联系到一块去，闻世褪了两次皮，体型变大了许多。

    温华很是着急，虎子他们过这杂草里面有蛇虫什么的，他还以为是蛇，没想到这么大，这要是被咬上一口，命都没了吧！

    他的脚有些软，是自己把余音带到这里的，要是他死了，自己是不是就变成杀人犯了？

    温华也有想过去救余音，但是他本来就很怕蛇，想想大蛇的尖牙他都直不起身，更别去救人了。

    还是赶紧离开吧，反正也没人看到，他可不想这么就去吃牢饭。

    他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扶了一把墙借力就往外面冲去。

    然而没走多远，温华就停下颓住了，虎子他们知道啊！

    完了，自己逃不掉的，就算回家了，不定晚上警察叔叔就来敲门把他带走，温华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恰逢虎子带着一群孩过来装鬼吓余音，才过了杂草就见温华坐在那里痛哭不止。

    虎子皱眉大步上前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温华哽咽道：“有蛇，有大蛇，余音被大蛇咬死了，赶快去救他。”

    “这里能有什么大蛇，我上次见的那个跟个蚯蚓似的，还咬死人呢？”虎子不屑，又嘀咕了一句：“咬死那个杀人犯才好呢。”

    其他孩儿纷纷附和，虎子撇嘴，这个温华真能哭，早知道就不和他交朋友了，真麻烦！

    虎子道：“走，带我去看看。”

    温华擦了擦眼泪，带着虎子往余音那里去，他很害怕看到满身是血的余音。

    来的路上，闻世一直待在书包里，余音也一直忙于看路况，所以两人都不记得怎么进来的，只能慢慢摸索着出去的路。

    “鱼别怕，没什么的。”闻世道。

    现在天已经黑了，这里面暗得狠，所有破败的景象聚合在一起，和恐怖片一模一样。

    其实闻世也挺害怕的，只要有点风吹草动，他就会吓得把头塞进余音的衣服里，然后再若无其事地伸出头继续指路。

    虽然很尴尬，但是闻世脸皮厚，自家崽又不是外人，他才不在意这些呢。

    余音抿嘴淡笑，他怕蛇羞恼，表情一瞬而过，假装害怕四处张望。

    一人一蛇走了一会儿就听到了虎子还有温华的喊声，余音忙扯着嗓子答应了。

    虽然很不想和这群人见面，他一个人也能走出去，但是浪费的时间是没有必要的。

    闻世听到声音安心地钻回了余音的书包。

    这群子还算有良心，他还以为要搞什么灵异事件来吓自家崽崽呢，没想到这就完了？

    虎子等人冲了过来，却见余音安然无恙，甚至都不害怕，见到他们来救也不激动，哪有什么大白蛇？

    “蛇呢？”虎子扭头问温华。

    温华也愣在原地，“刚刚明明有一条大蛇缠在余音身上啊！”

    余音有些紧张，居然让温华给看到了。

    他想到上次虎子拿树枝戳蛇的样子就很生气，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了蛇的存在。

    “没啊，你看错了吧，什么大蛇，我没见到啊。”他还假装埋怨道：“你怎么不等我，一个人走那么快。”

    温华也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低头不好意思回答余音，他总不能自己是要作弄余音吧。

    “真扫兴，游戏没玩成，回家吃饭去了。”虎子不乐，带着其他孩子就离开了。

    温华看着他们的背影，张嘴想要自己下次一定做好，却堵在了嗓子里。

    但是他得向余音撒一个慌，免得余音生他的气，不和他做朋友了。

    温华刚想开口，却见余音已经要离开，他忙跟上去道：“我没有不等你，谁让你走那么慢嘛。”

    余音没有等他，自顾走自己的，这个人烦死了，要不是需要维持这份虚假的友谊，他一点都不想和温华有任何交集。

    不过好在回报是值得的，蛇对他心疼不已，保护欲爆棚，他暗暗发誓，自己长大以后一定也要好好保护蛇。

    直走到家门口，温华一直叨叨个不停，余音开门关门一气呵成，把温华隔绝在了门外。

    温华受不了这委屈，嘟嘴流泪，用袖子抹了一把后就上楼了。

    “没受到惊吓吧？”闻世从书包里爬出来道。

    “刚刚那么黑，我怕死了。”余音违心道。

    闻世见余音不似开玩笑，忙用尾巴拍着余音的背安慰道：“不怕不怕，咱们是男子汉。”

    也不知道谁刚刚怕得更狠。

    一阵敲门声响起，余音以为是温华没走，他过去开门正要赶他走，却见外面是几个中年妇女。

    “我是物业的，你妈妈在吗？”为首的王物业给了个假笑，后面几个有些畏手畏脚的。

    闻世找个隐蔽的角落藏了起来，物业上门干什么？

    “先进来坐吧，我去叫她。”余音把人都给请了进来，又去敲主卧的门，“物业来了，有事找。”

    半晌，余妈才幽幽地开门，蓬头垢面，双眼无神：“来干什么的。”

    “邱姐，我就开门见山了。”王物业站了起来，“实在是没有办法，业主们的投诉太多了，因此我就来了。”

    余妈双眼有了些神采，含着疑惑。

    “业主们搞了个投票，百分之百的人都希望您能搬走。不是我们针对你，实在是住的太不安心了，觉都睡不踏实。”

    那几个中年妇女都是附近的住户，他们是投票选出的代表，和王物业一起来壮胆的。

    王物业继续道：“当然我们也会给您补偿，这个房子如果您选择出售，我们所有住户会给您百分之五的补偿，您觉得怎么样。”

    这个区虽然老旧，但是地段繁华，因此正常情况下房价不低，一平上万也是有的。

    但是王物业自有算，余家这间房死过人，那就是凶宅，折半都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

    但是她可不在意死不死人，她早就看上这间房子了，业主们的投票提议正合了她的意思。

    王物业越想越上头，她在房间里走了起来，抚摸着桌椅板凳，仿佛这就是自己家一样，她道：“我嘛，正有购房的算......”

    “滚，滚滚滚。”余妈像是发了失心疯，推着王物业等人就往外走，“这是我家，我才不走，你们都滚。”

    “欸，你这人怎么这样，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好声好气和你商量不行吗？”

    “就是就是，这女人又发疯了，蹲三年牢都没改变，不定哪天发疯又得进去。”

    王物业一行人退到了门口，她站定最后强调：“你再好好考虑一下，不要只想着你自己，你不还有孩子不是？”

    她附上余妈的耳边声道：“孩子总是听些不三不四的话，不仅身心健康受影响，长大了还要恨你的。”

    余妈不在发疯，愣在当场。

    “鱼啊，劝劝你妈。”王物业朝客厅的余音摆了摆手，笑得很是开心。

    “滚。”余妈把王物业使劲儿往外一推，摔上了门，她看了余音一眼，嘴里念叨：“我的鱼不是这样的。”

    随即又像发疯直奔主卧而去，再次藏进了自己的黑盒子。

    余音听明白了大人们的话，但是搬不搬走这事不是他一个孩子能决定的，还不如和蛇去看电视呢。

    真要问问余音的意见，其实他是想搬走的，不为逃脱险恶的邻里，只为淡化三年前的记忆，睹物思人只会让他感到不适。

    余音抱着闻世坐在沙发上，电视上正在放映动画片，两个人看得津津有味。

    忽然电灯和电视闪了几下，紧接着陷入一片黑暗。

    停电了！

    “鱼，你找找手电，我们出去看看电闸，我记得才交的电费啊。”闻世叹气，正看到关键处呢，真扫兴。

    很快他就想通了，这里是老居民区，可能电路老化，接触不良了吧。

    余音摸黑找到了手电，闻世攀在他的身上出了门。

    电表电闸都在门外的楼梯道内，那里的声控灯早就坏了，早有这栋楼的住户给物业反应，但是迟迟未修。

    开门，闻世和余音就闻到了一股塑胶燃烧的气息，非常刺鼻。

    余音用手电照了过去。

    电闸门开着，里面的电线被扯得乱七八糟，其中有几根像是被火燎过，又被刀划断成了几截。

    大概是刚烧的，电线的外皮还软着。

    “哪个缺德的干的！”闻世怒火三丈，电这种东西对于现代人来，没有的话根本不能活好吧！

    他的动画片还等着被临幸呢！

    “大概是刚刚那群大妈们吧。”

    余音把伸出电箱的电线都塞了回去，又合上了盖子，免得误触行路人。

    “太不道德了，好好商量不行吗？非要搞这些动作。”

    闻世实在不能理解这些行为，那群大妈刚走没多一会儿就出了这事，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她们干的似的。

    “没办法，找个修电工吧，可惜今天不能继续看动画片了。”

    电线坏成这样，可不是一会儿就能修好的，今天只能先忍受着了。

    闻世垂头叹气，余音摸了摸他的蛇头。

    刚想回家去，就见余妈披头散发的跑了出来，闻世被吓了一跳，他赶快躲到了余音的背后。

    所幸楼道里黑，余音又及时洗了手电，余妈才没有看见闻世，她道：“怎么回事？电怎么没了？我的收音机都不出声了。”

    余音直接开手电往电箱照去，算是回应。

    “赶快给电工电话，我要听收音机，我要听国良的声音。”余妈越越烦躁，又有发疯的趋势。

    余音嗤笑，那录音机里存着的，不止爸爸最爱听的歌，也有他自己录的歌或者朗读什么的。

    他很想破这个女人的幻想，告诉她国良死在你手上。

    “你笑什么？”余妈吼道，楼道天花板的灰尘都抖落了下来。

    “妈，我们搬家吧。”余音的声音就像是一把鼓槌，敲在余妈的心上。

    这是余音回家这几个月第一次叫妈。

    “你叫我什么？”余妈颤抖着手走近余音，眼眶红了一些。

    余音再一次重复，语气坚定，不容置疑：“妈，我们搬家吧，离开这个地方。”

    不管再怎么讨厌这个女人，她也总是余音的母亲，这点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余音对于妈妈的情感很是复杂，渴求亲近却又害怕亲近，想要原谅却又无从开口，爸爸的死总是过不去的一道坎。

    虽然爸爸不是亲的，但是在余音的认知里，他就是，就是那个总把自己放在肩膀上的慈祥的爸爸。

    然而这一刻，望着一直念叨着爸爸名字，几近癫狂的妈妈，余音决定放下了。

    至少，是口头上的放下。

    任务进度+20％，当前总进度55％

    闻世错愕，他见余妈要抱上来，及时从余音身上下来了，躲在暗处感到非常欣慰。

    自家崽真的懂事得让人心疼。

    “鱼啊，我的鱼，你是我的鱼”，余妈抱着余音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好好好，搬，咱们搬。”

    她越哭越觉得委屈，靠在余音身上痛哭不止：“你爸死的早啊，他们就欺负咱家没男人。”

    余音站在原地，没有躲避，任由妈妈倚着。

    快十二岁男孩儿的身高，几乎和妈妈持平，余音能够感觉到妈妈的瘦弱，她的身体轻飘飘的，就像是一片纸。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隐隐认识到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他不了，是时候需要肩负起家庭的责任了。

    “回去吧，明天再商量，先找电工来。”余音闭上了眼睛。

    因为太晚了，电工不愿意来，只能等到第二天再上门，余音躺在床上久久都未合眼。

    余妈也是，她久违听到“妈”这声称呼，激动地坐在梳妆镜前，窗帘被拉开了，一扫屋内的阴霾。

    趁着月色，余妈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样子，皱眉了一声：“国良啊，你看我脸上的皱纹是不是比以前多了。”

    “真是的，这还有痘痘呢。”她凑近镜面，仔细观瞧，“你上次给我买的祛痘霜挺好用的，哪个牌子来着。”

    “国良啊，你怎么不回答我，我和你话呢！”余妈开抽屉，里面都是三年前的化妆品，灰尘铺面。

    她愣住，又抬头看镜子，然后苦笑：“我成了黄脸婆了，鱼也长大了呢。”

    “国良啊......”余妈的叹气声融入空气，浸润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闻世爬到了余音的身上，见他眼神有些迷茫，开口道：“我认为你做的很对。”

    “啊？”余音看向蛇。

    “有句话叫做儿不嫌母丑，不管你妈妈做了什么，她对你的爱是不会变的，她并没有苛待你，不能因为一时的错误就完全否定她。更何况，错误也不完全在你妈妈身上，她也是受害者。”

    “可是......”余音想要辩解，但是他无从反驳，确实，他没有理由把爸爸的死完全怪在妈妈身上。

    他想起妈妈瘦弱的身体，还有胳膊上脸上若隐若现的伤口，这不都是爸爸造成的。

    “别想了，好好珍惜和妈妈在一起的日子。”

    只剩五年了，闻世没有出口，余妈在鱼十六岁那年去世，他有想过阻止这个结局的发生。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蝴蝶效应能有多大，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改变一个人必死的结局。

    自己能做的只是尽力，就像端掉孤儿院一样，结果是无法预测的。

    然而好像不管闻世怎么努力，好像都不能改变大剧情的走向。

    比如孤儿院，即便他不报警，余音也会在那一段时间被余妈接回家。

    比如余音和温华的关系，他不希望两个人做朋友，但是余音好像对这个朋友挺有好感的。

    这些会对后来原著产生影响的伏笔，全都在一点点应验着。

    闻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他选择跟着心走，无所谓结果。

    因为不管任务是否成功，对他都没什么影响，只不过是换个世界从头开始而已。

    但是他有些放不下鱼，这个坚强可爱的孩子，所以他必须要尽自己的能力去改变。

    “嗯。”余音表示明白，他觉得蛇是不会骗他的。

    “睡觉吧，明天和妈妈琢磨一下搬家的事情。”闻世拍了拍余音的胸口。

    “不睡。”

    闻世诧异，余音接着道：“我要听故事。”

    “那今天换个口味，讲两个老鼠的故事吧，它们一个叫做舒克，一个叫做贝塔......”

    天破晓的时候，余音从睡梦中醒来，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出了房间。

    只见余妈正在端着碗筷从厨房里出来，她道：“醒啦？快来吃早饭，摊了个鸡蛋饼，我记得你挺喜欢吃的。”

    “是鸡蛋茄子饼。”

    “啊？嗨呀，忙糊涂了，冰箱好像还有茄子来着，我再去给你摊一个。”余妈尴尬地把碗筷放在餐桌上。

    虽然昨晚坐到了深夜，但是余妈今天起得很早，她特地定了六点的闹钟。

    起床后，余妈洗了个澡，又在梳妆台前捣鼓了半天，结果呈现在余音面前的就是余妈现在的样子。

    她把自己的长发挽了起来，换上了三年前的时髦衣服。

    脸上也上了妆，为了掩盖气色的不足还有眼角的皱纹，腮红和粉底涂得有些厚。

    但一旦有些表情，依旧能看得清那些沟壑。

    余音和记忆里的妈妈做了个对比，很像，但是又不像。

    “不用了，吃不完，中午再做吧。”他抿嘴，忍着泪水往洗手间去，“我去洗漱了。”

    余妈喜笑颜开道：“那就中午再给你摊鸡蛋茄子饼，我这手艺还没生疏呢。”

    闻世是被余妈一直念叨着的声音吵醒的，他伸头观察了一下客厅里的情况，不禁露出了笑容。

    母子俩的气氛非常融洽，果然孩子对于母亲都是没有仇恨的，只不过需要一个顺坡而下的理由。

    余妈充满了干劲儿，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的样子，时髦而优雅，和余音探讨着搬去哪里比较好。

    因为户口在江城，余音还要在这里上学，所以最远也只能搬去北城住，离这里也有二十公里，倒也是远离了熟人遍地的区域。

    搬家买房或者租房的钱不是多大问题，余爸和余妈以前的工资都不低，这么多年积蓄不少。

    不过有一点可恨的，余爸名下的资产有有三分之一被分了出去，给了那个私生子。

    余妈想到那个女人就忿忿不平，国良的血脉居然是她生下来的。

    虽然余音是自己亲生的，但是她一直有一种名不正言不顺的感觉，她总觉得余音是多余的，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昨天。

    今天余妈想开了，国良应该是爱鱼这个孩子的吧，要不然怎么会每周末都回家来。

    她知道，国良是为了鱼才情愿踏进这个家的门，而她只会让国良逃避的更远。

    虽然没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再加上卖出现在这套房子的钱，也够用了，而且北城是新开发区，人不多，房价是没那么高的。

    谋定好之后，余妈的行动很迅速，又恢复了她以前雷厉风行的样子，不过一个星期，余家就搬到了北城。

    搬过去之后，仿佛一切都走上了正轨，没有了那么多的闲言碎语，没有了作弄和动作，世界都清净了许多。

    三年前的事，孤儿院的事，没有人再提，就像是正常单亲家庭，余妈也去找了工作，憔悴感也被掩盖了起来。

    在新的学里，闻世鼓励余音去交新的朋友，余音为了满足闻世的愿望，又找了几个如温华那样用来敷衍的朋友。

    至于温华，余音早就不联系了，对于朋友来，南北城二十公里的距离，几乎相当于再也不会见面。

    更别提余音根本就没想和温华做朋友，而温华也只不过是利用余音来满足他的被需求感。

    余音对此很满意，只要有蛇陪着，生活就充满了阳光，他已经很久没有做孤儿院后山那个噩梦了。

    这一住就是五年，余音长成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而闻世经过几次褪皮，也完全长成了成体，足足有一米八那么长。

    这个体型显然是藏不住的，余音早早就和余妈坦白了蛇存在的事。

    余妈一开始确实被吓了一跳，但是听余音讲，是闻世报警，把他从孤儿院里救出，她就放松了下来。

    又听这个白蛇能够沟通，很通人性，并得到确认以后，余妈就把闻世当成了家人，其实也不过宠物层面的家人，和猫猫狗狗并无区别。

    只有余音把蛇当成一个拥有完整灵魂的个体，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当成自己的依靠。

    因为体型过大，闻世已经很久不出门了，白天的时候，余音和余妈一个上学一个上班，闻世实在无聊的很，每天都是窝在家里看电视，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变成一条废蛇了。

    任务进度这五年来平稳发展，却也堪堪才70％，离80％可以变成人形的水平还差的远。

    不过闻世倒也不在意变不变成人了，当个废材和鱼一起在家玩耍挺好的，虽然有些无聊，至少没有压力。

    但是越离那个日子越近，闻世就有些心烦意乱。

    余妈是上班路上出车祸死的，这个时间闻世找一号机问过，就在后天，闻世当然可以在那天告诉余妈不要外出。

    但是万一这个结局是命中注定的呢？今天不死明天死，车祸不死生病死，他怕的就是逃不掉。

    为此闻世看电视都看得心不在焉。

    余音放学后迫不及待得赶回家，他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和蛇分开，但是没办法，蛇有点太大了。

    他现在上高一，正是把书包撑满的时候，自然没空装蛇。

    “我回来啦！”少年洋溢着青春，变声期已过，奶气早就没了，声音变得低沉，眉眼俊朗，成熟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