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盖着棉被纯聊天
杜子衿一怔,脸上竟然生出一丝红晕,“阿辞……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子衿的手,还捉着晏辞的手腕,只觉得手掌之内,都生出了柔软的温度来。杜子衿看着晏辞。一时猜不透他心中所想。只得出言心试探。
晏辞从杜子衿手中,将手挣脱出来。道,“殿下今日,为了晏辞,不惜堂堂储君之尊。为我擦去那般秽物。晏辞心中,实在是感念殿下恩德。所以……”
杜子衿听晏辞这般一,心中顿时凉了半截。伸手轻轻地捏了捏鼻子,道,“一点事。你不必如此。只管忙你自己的。不然倒是叫我吃不消,反而成了另外一种罪过。”
晏辞顿了一顿,看了看杜子衿脸色,似乎是真的并不太欢喜,想着自己一个男子,服侍杜子衿,想来较他身边的那些宫娥,自己确实笨手笨脚了。
晏辞微微一笑,换了和缓的语气,道,“既然殿下不喜欢,晏辞去一边便是。客栈简陋,要让殿下自己洗脚了。”
杜子衿自己去了鞋袜,将脚在脚盆子里泡了,轻声道,“没有不喜欢。”
晏辞正在去自己的外袍,一时,没有听清,不禁扭头问道,“殿下什么?”
杜子衿看了看已经去了外袍,但还没有拆了头发的晏辞,道,“我这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我们二人。怕是要将就一晚。”
晏辞将自己的衣裳抻平挂好。而后道,“殿下放心。晏某睡地铺子就可以。”
杜子衿看了晏辞一眼。眉眼里面是少有的扭捏,道,“睡地铺子怎么可以。前几日刚下了雨,这地上湿气太重。怎么能睡地铺子。”
晏辞笑了一笑道,“殿下乃是皇子之尊,若是让殿下睡地铺子,我在床上又怎么能睡得安稳。”
杜子衿对着晏辞略微翻了一个白眼,道,“承运六年,禹州曾有一对兄妹投河自尽。”
杜子衿这话题转的莫名其妙,晏辞也不知他要些什么,只得沉默的立着,听杜子衿将话完,杜子衿停了一停,接着道,“虽是兄妹,但却男女有别。一时算自尽。两人便头脚相拥。一起坠河而亡。”
晏辞心思剔透,听闻杜子衿所言,想想倒也是一妙计,便道,“殿下是要我睡在殿下脚头边上?”
杜子衿将自己的脚呼啦从水里提了出来,道。“本殿下又不是没洗脚。”
晏辞笑了一笑,道,“也好……”
眼见着晏辞答应,杜子衿慌得将脚擦了,便上床为自己盖上了被子,道,“天色已经不早了。阿辞也快些上来吧。”
晏辞上前几步,走到床边,道,“我还没洗脚呢。殿下若要休息,先将外袍去了吧。”着便要伸手去为杜子衿脱去外袍。
杜子衿此刻只觉得月色尚好,花影尚好。就连这只剩一间房的客栈都极好。
只顺着晏辞的动作将身子微微抬起,由着晏辞帮他退了外袍,这才又再次躺下。
晏辞拿着杜子衿那玉白色轻纱织锦的外袍,刚想去挂起来,忽然看到袖口一片艳色,便伸手将那袖口翻了过来。
只见已经干涸的血迹点点片片的凝固在那袖子上。今天白日里,在密林之中,斗之间晏辞不及细问,此刻见到了这带血的衣衫,心中方才后怕起来。
晏辞抱着那外衫,又回到杜子衿床前,不禁担忧道,“殿下。这是……”
杜子衿本来心中颇为愉悦,觉得甚至连泛着潮气的被子都分外舒服,此刻见晏辞拿了那外袍来,不禁脸上一片通红。几欲张口,却只不出话来。
这般难为人的事,实在是羞煞人也。
晏辞却是猜杜子衿八成是受了伤,此刻见杜子衿不愿意多,自己心中便生出了几分焦灼的情感出来,又想起下午二人共乘一骑,杜子衿一反常态的沉默寡言。心中不禁更加担忧。
此刻心意上来,便是再也压不住。只伸手便去杜子衿身上扒了起来,拉着杜子衿的胳膊看了一看,又扯开了领口看了一看。
而后却是找不见伤口,只急的两眼通红,扯着杜子衿的衣襟问道,“殿下到底伤到哪里了,怎么也不吭声,若是见了风化了脓可如何是好?”
晏辞情急之下,两腮飞红,纤细如白玉的双手正落在杜子衿的心口处,退了外袍的晏辞,更显瘦削单薄,杜子衿刚想张嘴话,忽然一滴热血,又猝不及防的滴落,不偏不倚,直直的落在了晏辞雪白的手背上。
晏辞看着那一滴鲜红的血静静地伏于自己手背,一时脑子转不过来,杜子衿捏了捏鼻子,道,“或许是看阿辞找的急,便又自己出来了。”
晏辞微微抬了抬头,看到杜子衿正捏着鼻子,不禁红着脸问道,“今天白日里,也是……”
杜子衿这一会儿倒是破罐子破摔的很,见晏辞识破,便也不多做遮掩,只点头道,“嗯……”
晏辞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道,“我以为。是哪一家的鸟雀。落了不干净的东西在我身上。谁曾想……殿下为何不早。倒让我恶心了半天。”
杜子衿依旧自己堵着鼻子。囔囔的道,“怕阿辞知道了以后,觉得更恶心。”
晏辞本能的接道,“怎么会……”随即便又自觉失言。默默地止了声。
杜子衿却自己堵着鼻孔笑的肩膀直动,晏辞被他笑的满脸通红,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而后道,“我去洗脚,殿下先歇着。”
杜子衿在晏辞起身的时候,忽然拉着晏辞的袖子道,“脖子还洗么。”
晏辞顿了一顿,微微笑道,“脸上没东西还要洗,有了旁的东西自然要洗。”
杜子衿不依,接着道,“那阿辞洗快一些,我等着吹灯睡觉,点着灯火,我睡不着。”
晏辞以为杜子衿真的乏累,便疾行两步,呼的一声将那烛火吹灭了,而后摸黑走回床边,先用帕子湿了水擦了脸和脖子,而后才去了鞋袜将脚放在脚盆里。
杜子衿本是催促晏辞早些上来,不想他竟直接将蜡烛吹灭了。不禁道,“阿辞可以夜视么?怎的将蜡烛吹灭了。”
晏辞只觉得吹灭了灯二人闲谈,倒更显得亲切,态度也更随意起来,晏辞道,“殿下可听过。囊萤映雪。”
杜子衿微微点头,而后道,“自然听过。”
晏辞道,“晏辞幼时,家境清寒,常常就着月色读书,今日这样的月光,倒是足以让晏辞看清东西了。有些东西,一旦习惯,便会融进骨血。成了自身的一种本能了。”
杜子衿看了看窗子上倒映出来的花影,隐约可以看见晏辞的身影坐在自己床头,心中只希望时间就此停住,永远也不要逝去的才好。
晏辞洗了一会儿脚,擦干净了,便在杜子衿身边躺了下来。晏辞忽然问道,“殿下夜间爱起夜么?”
杜子衿愣了一愣,道,“并不爱。怕是要到天亮了。”
晏辞笑了一笑道,“那便好。叶安刚来的时候,总要和我睡。每日夜里,他都要起来两次解,倒是扰的我也要跟着醒来。”
杜子衿闻言,将双腿蜷着微微一迈,而后道,“我在外面,这样纵然我夜间有什么动作,阿辞也不会被扰,只管睡觉就可以。”
晏辞往里面挪了挪,只觉得夜色寂静,虫鸣阵阵,倒是个聊天的好时机。一时之间,心中只觉得万般坦然,不禁道,“殿下最喜欢吃什么?”
杜子衿看晏辞这是起了没事聊天的心思,便也放开了心思,道,“米粥……”
晏辞觉得吃惊,道,“殿下是吃惯了山珍海味,喜爱这清粥菜么?”
杜子衿笑道,“我幼时被立为皇子。端进书房来的吃食,毒死过三个照顾我的宫女。那些看着美丽的佳肴,都成了淬了毒的利箭。
不定哪一口,便要了我的性命。那时候御膳房有一个老太监,看我身为皇子龙脉,却连饭都不敢多吃。
便趁着每日子时,众人都歇息的时候,偷偷为我备上一碗米粥。如今想来,还觉得那味道简直天下绝品。”
晏辞听着心酸,想来自己自幼孤苦,但纵然是一盘野菜,也可以吃的放心大胆,便伸手搂了杜子衿的脚,在他的脚背上轻轻地拍了一拍,道,“殿下若是喜欢。改日去我府上。我给你熬上一大锅。”
杜子衿被晏辞抱着了脚,只觉得浑身像是血液都凝固了一般,心中汹涌澎湃却只出言道,“阿辞可要话算话。别赖账……”
晏辞笑了笑,道,“自然不会。”
杜子衿又问道,“那阿辞呢。阿辞最喜欢吃什么?改日我让人做了送过去。”
晏辞想了一想道,“我来到京中以后,吃过一个用栗子面裹了杏仁儿果子的糕点。苦中带甜。觉得倒是好吃又不腻。”
杜子衿笑道,“阿辞的,可是裤甘糕?”
晏辞笑道,“对对,就是这么个名字。名字倒也有趣,好坏全占了。”
杜子衿只在心中默默记下,又与晏辞随意的了会子闲话,便听到晏辞沉稳的喘息声。
杜子衿望着窗外的明月。十几年不得安宁的心神竟在这一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他甚至动了想要放弃这天下,永远与身边之人这般相依偎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