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金尊玉贵的小公子
新帝偏爱宰相,一时之间成了天下百姓最为乐道的话题。
本该是后宫佳丽三千的年轻帝王,竟然是后宫空无一人。相反,作为一国之君,竟然要意气用事,在宫中为宰相修建宫殿。
百姓们日子过得最无聊,要么为了吃饱饭,而苦苦奔波,要么能吃饱饭的时候,就开始嚼起舌根子。
这一日晏辞换了便装,想着顺着京中的大钱庄,好好地查一查京中的钱庄铺子,看能不能为币值的改革作出一些积极的贡献。
晏辞个子本来不高。换了便装之后更是只显得秀美斯文,不见半分威武霸气。哪里是堂堂一国宰相的样子。
晏辞走着走着,觉得身上匮乏,便自己张望着找了一处茶楼坐了下来。此时已经是将要入冬的天气,茶楼门上都挂上了厚厚的棉布帘子。
晏辞裹着一件滚边金线缂丝的碧水色披风进了茶楼,放眼望去,只见茶楼之间男女老少,有的在话闲聊,有的在惬意的吃着果脯糖干。三五成群,常常听见嘻哈大笑。
晏辞今日出宫的时候没有给杜子衿,自己下了早朝收拾一番,便出了宫门。
每日里被杜子衿以商讨国事为由留在宫中。实则日日为了不过是一起用个早膳。
晏辞觉得被杜子衿收的太紧,他便想要找一些个时机从那森严皇宫里逃得出来,看看这人间山色,品一品街头粗茶。
晏辞一身华贵,虽然颜色选的素净,但这京城之中,识货的人真的挺多,晏辞刚刚一进去,便有人朝着这边望过来,晏辞看到那双眸子,不禁心头生寒。苏策。是苏策……
七皇子被杀以后,他投奔三皇子子临。可是三皇子木讷寡言,最多保他个不死,如今却是保不得他的官职。
苏策看了晏辞一眼,可是却好像是没有看到一般,眼光像是略过水面的蜻蜓。
微微停顿,随即便又离去。晏辞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拥着披风立在原处。
那做生意的店二,最会看人下菜,眼瞅着晏辞非富即贵,便慌忙搭着一条巾子前去招揽生意,二一边将晏辞往店里面引,一边把肩膀上的巾子抽下来,熟练地抽着桌面上的灰尘,“呦,官爷看着挺陌生,该不会是新来京的外地人士吧。”
晏辞笑了笑不答话,随着那二的牵引在桌子旁坐了,那二本来看着晏辞金贵。
所以在晏辞进来的时候,便给晏辞挑了这么一处无人扰的地方来。离最热闹的那桌不远,此处倒也不算太过冷清。
晏辞解了披风,在位置上坐了,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道,“劳烦二哥,给我一杯热茶。”
那二看到银子,心中不禁暗暗佩服自己,果然没看错,这些个世家公子哥,要么是肥头大耳不学无术,要么就是斯文俊秀谈吐不凡。
如今看来,眼前的这个主,八成是后者无疑了,于是心中便生了几分好感,行动也越发殷勤起来。
等到二再回转过来,手中便多了一套崭新的瓷器,胎体薄而细滑,杯身画的不是寻常牡丹青雀,而是一副细雨山水的翠微描笔。
那二殷勤的为晏辞倒了水,眼见着晏辞端着那茶盏认真的细看杯身上的图案,不禁暗暗得意,这一套瓷器,可以是他们店里的传店之宝了。总是等到店里来了了不得的大人物方才拿出来用的。
那二眼瞅着晏辞谈吐不凡,出手阔绰,所以方才起了心思,拿出来给晏辞过过眼,可是谁想到,晏辞盯着那杯子看了一会儿,竟然微微的摇头。
那二从来没有见过谁,见到这套杯子以后不是赞叹惊讶,而是摇头叹息的,一时被勾起了心思,低头问道,“这位爷,这杯子是不好么,怎的您一直在摇头呢。”
晏辞微微摇头,笑道,“我摇头,不是因为这杯子不好。而是因为这杯子太好了,所以我才摇头。”
那二满脸不解,而后又问道,“哎呦我的爷爷,您能不能把话完喽,人大字不识几个,每每来了金贵客人,这套茶具总得露上一露,您这么一摇头,的心里直发慌,是不是的哪里做错了,您倒是把话明白,没得回来让人笑话。”
晏辞见二紧张,慌得安慰道,“二哥误会了,我只是觉得这瓷杯精美细致,彩釉烧的也好,细雨青山的意境更是一绝。只是在下可惜,这样好的东西,怎么就拿来装茶,喂了我这个俗人。”
“哎呦,阿弥陀佛。我的爷,您这样的金贵人儿,若是还用不得它,那谁人可用。莫不是得皇宫里的皇帝才能用不成?”
那二着又笑道,“道这皇帝,怕是皇帝自有他心爱的东西。一应物件,哪个不是天底下个顶个儿最好的。听,就连他最宠信的宰相大人,也是生的一等一的好模样。
叫我,这皇帝啊,八成是将那宰相当个童养了,来日里不定怎么着呢。
倒是希望那些大臣们,可以寻个机会,早些把自己家的千金们给送进宫去,将来有了皇室血脉,这江山也不怕被那个黄毛宰相给祸乱完了。”
晏辞本来只是随口一,不想这店二竟然生出这么多的意思来,最后竟然是扯到了自己身上,晏辞本就脸皮薄,自己也深知被杜子衿偏宠,此刻被人当面了,只觉得像是被人脱光了仍在街道上一般,这般的无地自容,只羞的满面通红。
晏辞向店二微微点头示意,竟是作势要走。那二本能的拦着晏辞道,“官爷莫要走啊,官爷若是不愿意听那腌臜事,人不便是了,人不过一时嘴快,官爷您别往心里去。”
那二看着晏辞,像极了大户人家诗书礼乐好好教养出来的孩子,这样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儿。
若是改日他那些咏诗作画的朋友们,没事都能来坐一坐,那就不只是挣银子的问题了。
整个茶楼一旦出入的王孙公子多了,就可以与其他茶楼撇开一大截,这是一个非常有利于长远发展的契机。
那二思及此处,不禁更加的不想让晏辞走,只伸手将晏辞拉了,吵嚷之间,已经有人朝这里望过来。
这个世界上,你越是害怕的事情越是容易发生,晏辞还没来得及挣脱那店二,便见苏策端了一杯茶走了过来。
苏策近来常常混迹于此,茶楼之中大多数人已经熟识他,这一会儿见苏策往这边来,便也都往这边量起来。
苏策见了晏辞,微微一笑,却是装作不认识的模样,苏策道,“这位兄台,生的可谓是龙章凤姿,这么金贵清灵的一位佳公子,怎么可能会听得了那种腌臜事呢。
倒是二多嘴了,脏了兄弟的耳朵,兄弟放心,回头他家掌柜的回来,我一定帮你告他一状。这茶楼的茶水煮的很是不错,秋意渐浓的时节,兄弟还是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那二以为苏策是在帮他招揽生意,不禁连忙帮腔道,“是了,是了,是人的不是,是人的不是,那些个腌臜事,实在是不该污了爷的耳朵。这热茶就当人给您赔不是了。您且喝上一口,人也算放心了。”
晏辞一双寒潭似的眸子,此刻正一动不动的望着苏策,他想从那双眼睛的深处去探寻到一个答案,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已经处处避让,苏策却总是步步紧逼,到底是为什么?
“我已经处处避让,你为何还是步步紧逼?”晏辞撑着桌子,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苏策眼里闪过一丝嘲讽,而后若无其事道,“这位兄弟,你这话便是的过了,哪怕你出身好一些,衣着华贵无比。可我好心劝你一杯热茶,怎么能算是步步紧逼呢。”
苏策完,不等晏辞回答,从二手中夺过那一盏热茶,另一只手端了晏辞的下巴,便是作势要将那茶水给灌下去。
晏辞奋力挣扎,口中却是只怯懦喊道,“不可,此水太烫,不可……住手,不可……”
谁知道苏策却是越看着晏辞恐慌,他越是得意,似乎这两年来所有的不如意都是晏辞造成的,此刻他能捏到晏辞的命脉,便是天下第一得意的事。至于这样做的后果,他早已无暇顾及。
人生总有让你奋不顾身的时刻。苏策此刻就是,那个总高自己一步的人,此刻正流着眼泪在自己的在手中苦苦求饶。苏策觉得很快活。
晏辞被苏策捏了下巴,疼的他眼泪直流,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到苏策的手面上。
那种温热的触感,让苏策浑身的血液都为之兴奋。那是他心中积压已久的愤怒和委屈,都随着此刻晏辞的苦苦哀求而烟消云散。
苏策的手从晏辞的下巴滑到晏辞的脖颈,只需要他一个用力,这个他一生的劲敌就会命丧黄泉,再也不会有人和他争风头。他才会是天下第一的才子状元。
可是为什么,苏策觉得自己浑身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好像所有的力量,都随着他脖子上喷薄而出的鲜血汩汩流逝。
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