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钟令儿见他对这件事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心里猜想何太太果然已经找过谭谌以了,否则无论怎么也不会这么贸然找上她。
谭谌以走到客厅,看见何太太坐在沙发上抹眼泪,他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然后在那张单人沙发坐下来。钟令儿挨着谭谌以,靠在沙发扶手上。
那何太太抬起头来,撞见这么一副画面,大概是想到了以往自己也曾这么挨着自己老公,触景伤情之下,泪水又决堤了。
谭谌以一时没有开口,算等她情绪稳定下来再聊。
何太太也知道自己一直这么哭哭啼啼不是个办法,所以趁早收拾了眼泪,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
谭谌以起身又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坐回来:“嫂子,你吃饭没有?我让令儿给你煮一碗饺子?”
他原本想我让令儿去煮个面。但是他立即反应过来自己老婆厨艺方面有所欠缺,也就是做个早餐还行,比如煮粥,三明治,煮饺子煎饺子。
但是呢,煮粥需要花时间,三明治招待客人不太礼貌,所以就煮了个饺子。
冰箱冷藏室里的饺子,还是谭母让阿姨包了送过来的。
何太太摇头,“不用了,我吃不下。”
她完抬起头,又看向那边的夫妻俩,勉强笑起来:“当初你们结婚,老何还跟我,你们两个婚前才认识不久,没什么感情基础,现在我看来你们感情还不错。”
谭谌以没什么反应,钟令儿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他们俩一个坐沙发,一个坐扶手,明明挺规矩的,于是她偷偷挪开了一点。
谭谌以看了眼腕表,一边:“嫂子,你这个时间出来,家里的孩子不闹情绪?”
何太太弯着腰微垂着脸,语调平平:“保姆看着呢,饿了会给他做饭的。”
钟令儿想起婚礼那天见到的何太太,脸上是精致的妆容,身材窈窕,艳光四射,一袭深色丝绒裙优雅极了,对比眼下,气色都暗淡了,整个人蔫了下去。
何太太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阿谌,老何这件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他人不坏的,就是一时糊涂犯了错,阿谌你认识他那么久,了解他的……”
谭谌以淡淡注视着对方,道:“嫂子,我们不是未经世事年少无知,出来做事这么多年,他比谁都清楚什么是后果自负,况且他不是犯错,他是犯法了,法律面前,我的私人态度不重要。”
最有一句话简直和下了判决书一个性质。
车轱辘话得多了,何太太自己都口干舌燥觉得没意思,到后面显然已经无话可,她两眼无神,就这么呆呆坐着。
静默许久,谭谌以:“我送你回去吧,孩子还需要你照顾。”
何太太这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不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谭谌以看她这样一副恍惚的状态,根本不放心,:“这个时间不好叫车,我送你一趟也不费什么事。”
钟令儿站起来:“是啊,而且晚上车也不够安全。等我一下,我回屋换身衣服跟你们一起出门。”
谭谌以静坐片刻,跟进了屋里,对她:“你不用跟着去,在家等我,回来就带你去吃饭。”
钟令儿挑了件高领毛衣出来,“一起吧,把人送回去直接在外面吃饭,省得你来回跑。”
她又挑了一件长款的大衣,发现边上的人一直站着不话,她扭过头去直接就对上了他的眼,“你看着我干什么?”
谭谌以想了想,回头望一下卧室门口,又转过来声问她,“刚才人家我们感情好,你跑什么?”
钟令儿抱着衣服微愣,“我哪有跑?我一直坐在你旁边啊。”
他两根手指比划了个大约5公分的距离,“你跑了这么远。”
钟令儿差点要笑出来,“你后脑勺长了把尺子么?”
结果人家回了句:“没想到吧。”
“……”
钟令儿推他,“走开,我换衣服。”
他赖在衣柜门上,痞里痞气地:“换呗,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两人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何太太还在沙发上发愣,钟令儿过去喊了她一声,她这才赶紧起来,没想到起得太猛,眼前一黑差点摔下去。
钟令儿连忙搀住,“心点。”
握上去,何太太的手冰凉,钟令儿有点于心不忍。
何太太的家离这里不算太远,半个时的车程,这个时间已经过了晚高峰,一路还算顺畅。
到了区单元楼的楼下,何太太下车前问道:“谭太太,你能不能告诉我,老何这个情况,如果要坐牢的话,大概需要多少年?”
钟令儿沉默着,一边斟酌措词,“这个案子不是我经手办理的,具体情况我所知有限,不过也能个大致,一般来走私犯罪,除了需要缴纳一定数额的处罚金以外,情节较轻者,处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重者,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
随后她又补一句:“不过所谓无期徒刑,其实只要表现良好,甚至如果有重大立功表现,十几年就出来了。”
何太太缓缓了声谢谢就开门下车。
她这么安静,钟令儿反而不放心了,她跟谭谌以了一声,然后下车追上去,喊了何太太一声,走到她近前,“很抱歉,我们帮不上忙,但是你别太绝望,孩子会一直陪着你。”
何太太仍是机械性地道谢,转身走了。
钟令儿站了一会儿,往回走时,看见谭谌以也下了车来,就在车边等她。
走过去后,她问:“何太太会不会想不开?”
谭谌以一摇头,:“她还有自己的家人,她家里人会劝她的。”
钟令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千万要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你要是敢丢下老婆跑去吃牢饭,”她狠心:“那我就改嫁!”
他想也不想就应:“好啊,那我肯定拼了命也要跑出来喝你那杯喜酒。”
女警不高兴地捅他一下,“这个回答我不喜欢,你重新组织语言。”
谭谌以微微笑着:“你放心,每天夜里我旁边躺着你这个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执剑长老,我哪敢干坏事?”
女警总算满意,“这还差不多。”
他问:“吃饭么长老?”
她:“吃火锅吧,暖暖身子。”
谭谌以的生活很绿色健康,他一向清淡饮食,吃火锅点的是清汤,钟令儿吃火锅辣不辣都行,但是纯清汤就有点寡味了,于是她自己调了一碟酱料,乱七八糟全往里面塞。
她自己还很满意,谭谌以却一副仿佛在看黑暗料理的表情,淡淡蹙着眉。
钟令儿懒得理他,自己吃得不亦乐乎。
后来结了账出来,谭谌以看见她两片唇瓣饱满红润,邪念一起,才走到车边,他就凑上去亲了一口,然后兀自咂摸了半天,表情复杂地威胁道:“下次如果再吃这么重口的东西,我就不亲你了。”
钟令儿愣住,“谁要你亲了?刚才不是你自己主动贴上来的么?”
每次都臭不要脸倒一耙。
第二天,钟令儿恢复了上班时间,继续参与之前的案子,该审讯的审讯,该拘留的拘留,将案子提交检院,等待审查。
傅城那边赌博的案子却还没结束,这里面牵涉众多,卫良供出了几个相关的涉案嫌疑人,傅城按着这条线,继续追踪下去,
而何广的那个走私案更是还没审理,年关了,检法两院积压等待处理的案子不少,何广这个案子轻不轻重不重,排也要排到年后。
钟令儿这回算是剿了土匪窝,还牵出了赌博案的一条线索,立了功,整个组都受到了表彰。
奖金发得很及时,过年给孩派红包也能出手阔绰一点。
往年的春节,钟令儿在家待着觉得没意思,钟检察长除了除夕和年初一在家,等客人上门,其余时间都是出门访亲友的,也是为了躲开一些不必要的应酬。
钟令儿春节三天假,不愿意和赵峮母女俩待在一处,所以要么约赵兮词出门,要么主动值班。
这次不一样了,她有了自己的家,而且过年节还得跟着谭谌以走亲访友,她闲不下来了。
除夕当天,钟令儿值完白天的班就算正式放假,谭谌以开车过来接她,今天谭家在酒店设宴,整个宴厅全是亲戚,表亲堂亲齐聚一厅。
谭谌以家的亲戚之多,钟令儿在婚礼当天就见识过了,从谭老太爷那一支算起,谭谌以有两个姑姑,一个大伯,还有一些结了婚生了孩子的堂表兄弟姐妹。
也就是谭谌以结婚比较晚,两人还没有孩子。
谭谌以怕亲戚太多太杂钟令儿一时认不全会出糗,所以这晚他一直陪在老婆身边,没敢走太远,外人看来这夫妻俩一晚上都腻歪在一处。
所以时不时就有人过来调侃一句。
“这么老半天,阿谌是半步都离不开老婆,以前可没见过你这样。”
“这叫什么话?以前他不是没老婆么?现在是新婚燕尔,过两年就好了。”
钟令儿被调侃得害臊,等人走远以后,她对旁边的人:“你去吧。”
谭谌以不明所以,“我去哪?”
“去哪都行,跟他们喝酒去。”
正着,就见一个穿连衣裙的女孩走了过来,钟令儿下意识就要给压岁钱。
谭谌以拦住她,“这孩子你刚才已经给过两次了。”
除夕这一整天,钟令儿忙得晕头转向,晚上吃饭又被七大姑八大姨拉着问这个问那个,最后还提到了生孩子的事。
钟令儿知道这种话题是春节居家必备,也做好了被询问的心理准备,但真正面临的时候,这些人是不按牌理出牌的。
那个姑姑:“千万别什么没时间,工作是忙不完的,钱也赚不完,做什么都要趁早,早做算没有坏处,反正孩子生下来,有没有时间都能养得大。”
这位阿姨:“现在的政策一时一变,你也不知道哪天又换了什么规定,所以变化之前要做好计划。”
谭谌以刚从一帮亲戚里脱身就开始四处找老婆,很快就发现她苦兮兮地陷在女人堆里,他赶紧过去,把她从七嘴八舌里拉了出来,对她们:“我带她出去走走。”
然后两人赶紧跑。
走出大厅,走廊里比较安静,他问:“她们跟你什么了?”
钟令儿:“催我生孩子呢。”
谭谌以听了却没话。
她问:“你怎么想的?”
他倒是直接,“没想。”
这话让她放心了些,但是又好奇,“为什么?”
他微一沉吟,又改口:“可是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
钟令儿:“干嘛?想利用孩子来绑住我?”
谭谌以:“……”
晚上回到家,钟令儿洗完澡倒头就睡,连谭谌以什么时候上床来的都不知道,她今天劳累一天,晚上又喝了酒,半夜时脑袋昏昏沉沉,做的梦十分混乱,光怪陆离,没有逻辑。
一下子梦到谭谌以,一下子梦到自己怀孕生孩子,后来走势有些匪夷所思,孩子满月时,傅城冒了出来,之后还发生了什么她就忘了。
大年初一她一早醒来,发现屋外阳光明媚。
但是谭医生的脸色很阴沉……
钟令儿跟他话,他理是理了,但是态度不冷不热,搞得她莫名其妙。
她憋不住心事,当面质问他。
谭谌以冷笑,“你看,孩子到底是谁的?”
钟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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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 】
谭谌以:“孩子到底是谁的?”
钟令儿:“你猜,猜对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