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宠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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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二老三一回来, 就看见怀恩蹲在桂树干后面,拿了一根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雪面子上划拉着,一副蔫头搭脑的模样, 和他们走时判若两人。

    老二笑嘻嘻地走上去,一伸手就在她肩头狠拍了一巴掌。

    “老大!愣什么神呢?”着往老三怀里指了指,“库里有这炮仗还有烟花, 咱仨今个晚上放个够!”

    怀恩有气无力地抬眼扫了一下老三怀中的炮仗。。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她朝老二摆了摆手, “今儿个累了,你俩玩儿去吧,我在这儿看着就行。”

    老二不肯, “去去去!大过年的, 别一副丧气样,往年里咱哪有这好光景!”正着, 便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怀恩拧不过, 只好站起了身。

    她拿手冰了冰发烫的脸,晃了晃脑袋,企图把脑中的一团麻线似的思绪给晃散, 转头看向那扇窗子, 此刻已闭合,透出昏暗的光来,黄澄澄的没什么影子,红灯笼一摆一摆的, 仿佛刚才只是一场幻觉。

    怎么会呢?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他怎么会喜欢自己?还是自己哪里又露出了破绽, 又惹了他怀疑。那也不该呀。或者……或者是因为之前自己替他挡了那碗药膳, 他一时年少慕爱,感情上懵懵懂懂, 错将感激当成了喜欢……

    “啊——”她气得大叫了一声,哇哇乱叫起来,甩胳膊蹬腿儿的,“烦死了,烦死了!”她这一叫倒是惊了老二老三,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迷惑。

    “不管了!”她气咻咻地着,看向老二老三,“不是放鞭炮吗?怎么还不走?”老二老三互看一眼,摸不着头脑,却也只得跟上。

    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响起,老二捂了耳朵朝她大喊:“老大!愣什么神呢,还不快跑!”

    怀恩方才刚点了一支炮竹,正出神间便听到这句,但要反应却已然晚了,只听爆竹“砰”地一声炸响。她惊得连连后退,一屁股便跌落到了雪地上,疼得“哎哟”一声,老二老三见她这副傻样纷纷捧腹大笑,怀恩恼羞成怒,从雪地里攒起雪球便扔向他们。

    两人也不示弱,忙躲闪回击。三人闹腾了一场,到最后俱是气喘吁吁,怀恩此刻也顾不得其他,累得一屁股坐到雪地上,只觉得今晚上无论如何都提不起精神,脑海中不断地回荡着朱辞远的那句话。

    “而我,怀恩,我的耐心很好的。”

    “老大,快抬头!”老三叫她。

    她闻声仰起头,火箭烟花嗖得一声蹿到空中炸裂开来,像是一朵五彩的菊、凌空一只箭射来,穿花心而过,五彩的花瓣便像流星似的四散开来。

    真美啊,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烟花,那绚丽的光彩好像要把天地都照亮。

    恰在此时,宫中的梆子声响起。子时了,新的一年,要来了。

    老二老三闹过这一场俱是疲惫不堪,忙摆摆手两人互相搀扶着回了屋里,只留怀恩一个人在桂树下发呆。不知现在该不该回去,回去了见了朱辞远又该什么?却恰在此时,朱辞远似是能听到她心声似得,房里的灯突然就熄灭了,怀恩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屋里,借着点点月色量。

    待发现朱辞远是真的上了床,她大大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脱了鞋爬到自己的榻上,被子一拉上,房中安静的出奇。她可以听到自己一呼一吸间的声响,却怎么也睡不着,明明刚才那么困,她这才想起朱辞远为什么喜欢她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自己到底应该如何应对他的喜欢。

    她只是一个的奴才,如何能拒绝主子的喜欢呢?可若是答应,她也仅仅是一个奴才,怎么能去回应主子的喜欢?或进或退不过都是飞蛾扑火,难得善终。

    就像今夜月下,他抱住了她的时候。他一直就是她踮起脚尖才能拥抱到的人。

    而朱辞远这个人,她早已知道他有多么可怕。这些日子每每在他身前,皆是战战兢兢,面上却不敢露出破绽,哪知却还是被他发现了端倪,现下自己对他只有惧怕,哪有什么喜欢。如果她要硬装出来,又怎么能瞒得过他呢?

    夜色愈发深沉浓郁,渐渐的,她就在这样纷纷杂杂的思绪中,坠入了她新年的第一个梦里。

    ***

    她再睁开眼时已是天光大亮,她四处瞧瞧,房中已没了朱辞远的身影,她估摸着此刻他应该是去太后皇帝那里贺岁去了,忙起身洗漱,待她拾掇完毕,朱辞远正在此时回来了。

    她正踌躇着要不要上前去迎,却见朱辞远向她招手:“过来。”

    她从善如流,磨磨蹭蹭地走到了他面前。却见他从怀中掏出个红纸封来,她接过来,隔着红彤彤的信纸,悄悄地在手底下捏了捏,又掂了掂分量,顿时喜笑颜开,什么也不管了,仰头笑嘻嘻地对他道:“殿下新年安康!”

    他点点头,瞧着是极满意的模样。

    怀恩收了红包,也顾不得昨晚那些乌七八糟的心思了,忙殷勤地替朱辞远更衣。好在这一整天朱辞远好像都很忙,他吃了早膳后就又匆匆地带着长宁出去了,她忙趁着这个空隙将怀中的红封找出来,将银锭子倒出数了一遍又数一遍,这才笑嘻嘻地塞到自己的荷包里。偏生这一整天,总觉得荷包要丢似的,便将那些银锭子翻出来擦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夜色深了,朱辞远才回来,眉宇间似带了一丝疲惫。此时长宁端上了一大盘饺子,便又匆匆退了下来,朱辞远解了身上的大氅,轻声唤她:“过来吃饺子,饿不饿?”

    其实要是饿她是不饿的,这房里有很多点心,她这一整天嘴就没闲着,一会儿吃几块糕点,一会儿又拨几颗松子。眼下并不算饿,不过她想着大年初一总要吃几个饺子,图个好彩头,她遂凑到圆桌旁拿了筷箸。也不坐,只夹了一个放到嘴里。

    刚入口有些烫,羊肉馅儿的,很香。她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一抬眼见朱辞远正冲着自己意味深长地笑。恰恰在此时,她觉得牙尖被硌了一下,用舌头磨了磨,到了手上,却是一枚圆形方孔的铜钱。

    她正愣着,却听他道:“吃到多少都算你的,一只铜钱顶一个银锭子。只是你要慢些吃,若吃进了肚子里可就不算了。”

    她听得两眼直放光,这才想起来素来是有这么个传统的,时候她在家里,过年的时候大人也爱在饺子里包些铜钱。只不过那时候有铜钱的饺子,大多都在哥哥盘子里。他每吃出一个,大人们就笑着来年我们哥儿必有好运气,读书也会有长进。那个时候她总是很羡慕,低着头,默默地吃着盘里的饺子,她总是想着,再多吃几个,总会有那么一个的吧。只可惜她吃得直嗝,也只吃出零星的一两个,再看哥哥,他手里捧着一堆铜钱得意地冲她扬眉。

    她边出神边吃着,转眼间已吃了八九个饺子,却吃出了七个铜钱。她第一吃到这么多铜钱,想来,今年一定会有很多福运的吧!她这般想着,在吃下一个饺子的时候就狠狠一咬,似要发泄什么似的,却忽得舌尖一痛,她几乎出声,朱辞远听到忙上前查探。

    他端着她的下巴让她张开嘴来,怀恩乖乖地张了嘴,将粉红的舌探出一些来,朱辞远就着灯光凑上前看,见舌尖处只是发了点红,并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却沉了脸,“不是让你慢些吃吗?怎么这么毛躁?”他着只用筷子拨给了她三个,余下的就被他撤下了,他点了点她的额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银锭子早给你备好了,只不过为了让你图个好彩头,你倒好,像是有人跟你抢似的。慢慢吃,再咬了舌头,吃出的那些便不算了。”

    怀恩却也不生气,满意地点了点自己手边的铜钱,十分高兴,突然就觉得被朱辞远喜欢,也不是什么令人烦恼的事情。

    ***

    这个年君臣上下都没有过好,皇帝又要担心贵妃还要安抚群臣,群臣们愤慨激烈,却抵不过皇帝的强硬态度。最终,在新年初五这天,皇帝下旨,先是追究了刑部看管不力之罪,发落了一干人等。随后指明承恩伯贪赃枉法,染指军队,罪大恶极,但言其已身死,只褫夺了承恩伯一家的爵位,罪不及子孙。

    随后又下旨贵妃悲痛之下才致行为过激,只令其禁闭于昭德宫中静养。众臣原本心中不平,然而三皇子殿下竟然出面替贵妃话,只当日贵妃虽闯于昭德宫中,然而送来的的确是补汤,并非毒药,这才安抚下群臣来,一场轩然大波悄然而逝。

    也就是初五这天,原本已做好在屋中憋闷一个月准备的怀恩,却突然被殿下告知可以出去,并且她依然是这端本宫中的掌事太监。

    怀恩原本惊讶,可是一想到朱辞远出面替贵妃话,她隐隐觉得是皇帝和殿下达成了某种协议,自己这才可以这么快出宫,并且安然无恙地依旧做她的掌事太监。

    这几日她虽面对朱辞远时,仍然有些不自然,也仍没有想好要如何应对朱辞远那夜所的喜欢,但是好在一连几日都是风平浪静,朱辞远似乎异常忙碌,回来时大多也只是和她进行一些日常问话,并没有再提及当夜之事,只是待她却比从前好了很多,如今且不时时赏她些玩意儿,日常的饭食她也是独一份的,遂这日子过得倒也平静安然。

    她也有几分满意,也想这般长长久久的过下去,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初七这日傍晚,她刚从尚食局中出来,半路上便被人拦下来悄悄地把她带到了昭德宫内。

    怀恩一路上心中惴惴,知道此时把她叫来,必然是算那日的旧账的。

    这些日子她过得太过安适了,几要忘了她不过是个站在悬崖边上的人,果然一进门她便被德全踹在膝窝,“扑通”一声,直直地跪在了地上。她仰头便见贵妃躺在一张贵妃榻上,面色苍白,但已然恢复了精神,显然是人已经平复了很多,见贵妃望向自己,怀恩忙低下头来,只听她咬牙切齿地冷笑,伸指指着她,对着王彬道:

    “瞧瞧,这就是你选的好奴才,真是个吃里扒外的狼崽子!今日若不是本宫强行让人把她带来,咱们还见不着她的面呢。三皇子本宫倒是奈何不了他,这么区区个奴才,既是她挡下了那碗药膳,便给我的虎儿当祭品吧!”

    “娘娘!奴才冤枉啊!”怀恩膝行两步上前,却被王彬一甩拂尘挡住了去路,她只好定在那里扬起头来,脸瞬间流满了泪水。

    “嗯?本宫冤枉了你?当日替那畜生挡下毒酒的,难道不是你吗?”贵妃冷冷扯了下嘴角,苍白的脸愈发显得刻薄。

    怀恩磕了个响头,抹了把泪抽抽嗒嗒地道:“奴才当日虽违逆了娘娘,却是为娘娘好的呀!待娘娘的真心,日月可鉴。当日奴才见娘娘硬逼着三皇子饮下那药膳,心中惶恐不已,直猜那药膳到底是有毒的还是没毒的!

    “奴才转念一想,娘娘既然把奴才安排在了殿下身边,倘若真想下毒,何必亲自动手奴才那时候猜测那药膳是无毒的,娘娘当日是因为伤心过度,只在气头上,拿那药膳来吓唬三皇子殿下!一为震慑,二为使其出丑,奴才见场面僵持,形势发展下来会对娘娘大有不利。且奴才当时看见三皇子给长宁使眼色,想来是搬救兵去了,便想倘若救兵一到,那些文臣知道后,必会对娘娘口诛笔伐,届时会使娘娘陷于水火之中。且自上次偷账本一事后,奴才虽侥幸蒙混过关,三皇子一直对奴才多有怀疑,奴才便想借着这次挡药膳的机会,增加三皇子对奴才的信赖,因而解了当时的焦灼之态。况且娘娘你想想,奴才到殿下身边不过一月有余,即便真背叛了娘娘,怎会对那三皇子如此死心塌地若那药膳有毒,怎会舍命挡下娘娘,即便当日奴才所为真惹了娘娘不快,请看在奴才忠心一片的份上,饶了奴才,给奴才一次带罪立功的机会吧!”怀恩一面着,一面抖若筛糠。

    作者有话要:

    不好意思,之前出了bug,全是问号,已修改完毕,给可爱们造成的不便非常抱歉,正在积极寻找原因

    朱辞远:你我本无缘,全靠我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