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们已经成亲了。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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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官员间交互的客套话, 依然无法消除内心的惊讶。

    依凡的目光不时移动到人群里那不起眼的身影上。

    她想要去确认,又不敢仔细量她的样子,只能佯装一副看风景的样子。

    锦州荒凉, 焦县更是边疆城,除了一望无际的黄土, 便是荒芜至极的戈壁。

    依凡的视线沿着远处模糊的笼廓,飞沙走石的地方, 即使是正午时候,能够看清的东西始终有限。

    再回头看看周围这些人,就算是县衙里的官老爷, 也是面如土色, 更别那些需要在如此日头下讨生活的人了。

    依凡的视线最终还是移动到了简云瑶身上。

    她比当今陛下稍黑一些, 皮肤是透着健康光泽的浅麦色, 这种颜色混在人群之中不算突兀, 却又一种格格不入的违和。

    依凡很快就明白她会产生这种感觉的缘由。

    皇家女子身上那份与生俱来的卓绝是不会被掩盖在身份之下的。

    她站在人群之中,无论是和周围众人低声交谈,亦或者只是浅笑着回应那些人的话语, 从头至尾都透露着一种隔离感。

    同样的感觉, 她曾在皇帝身上感受过。但那毕竟是金銮殿上,此刻不过远离盛京的荒城,起来实在是有些可笑。

    依凡的目光又一次从简云瑶身上移动而过。

    这一次, 甚至忘记掩盖眼底的惊讶。

    她听到那些随性的人调侃她得了从盛京来的新夫郎后,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简云瑶不自觉地浮现出笑意, 她的视线对上依凡移过来的眼眸,颔首道:“性子是稍微闹腾了一些。不过,闹腾些好。”

    刘凌干咳了几声。她现在,是慌乱多过其他情绪的。只是手底下的这些个使唤的平日里跟随着她野管了, 加上简云瑶也算经常往来府衙,她们互相也都认识。

    但这会儿子是钦差来访,什么该的不该都拿出来絮叨,处处暴露着浅薄。

    平日里就算了,这么关键的时候。

    这么想着,她的视线移动到简云瑶身上,目光中透露出几丝埋怨。

    简云瑶感受着这一道一道目光的变化,她能够感受到那些酝酿在闲聊之下的情绪。太多的话都隐藏在无谓的寒暄之下,也都隐藏在那些被隐藏的身份下,不能清。

    但很快,这份安宁就会被破。

    依凡的到了,就是信号。

    简云瑶已经去信给以往旧部,但这都是后手。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能够独自前往盛京,再独自离开那里。

    番邦之祸,大于姐妹相争。她是这样想的 ,简云宿的态度却不明确。

    先前追捕叛匪闹得又多张扬,这之后的沉寂就有多可怕。

    她平静地回望向依凡的视线,神情从容而自然。

    寒意却不受控制地沿着脊柱一寸一寸爬上。

    依凡被那道视线吸引,她本能地产生了一丝恐惧,从简云宿身上曾感受到震慑感。

    明明不是一样的眼神,一个锋利似刀,一个内敛如玉,却相似如同一人。

    依凡知道这些都是错觉。从领旨的那瞬间起,她所等待就就是见到简云瑶。

    可就连皇帝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否该如何处理这唯一的姊妹。

    如今朝堂内外多少祸事都是因为她而起。

    非要细细论处,地方官员舞弊朝廷的事情,有多少和已经死去的贤王有关,而那些曾追随贤王的人都受到简云瑶的庇佑。

    谁能她毫无过错?

    这天下是她主子偷来的。是当今陛下毒死了皇太女。画舫无法停靠,是已经码头有重兵把守,靠岸便是万箭穿心,贤王才因为心疾死在画舫之上。

    诸多言论,真真假假在国朝上下流传着。简云宿是皇帝,坐在至尊之位上的女子,总不能和那些传播流言的人对簿公堂。

    可这些流言祸害的却是国家的根基,无论这些话语中几分真假,都使得人心惶惶。

    派系之争,向来是各凭本事。前朝,今日都是如此,当日长英河畔确实布置了暗卫,但直到简云峥的尸体被抬上岸,都未曾有一发暗箭发出。

    依凡不愿给自家主子脱罪。处在她们那样的位置,为了至高无上的位置搏杀才是常态,但没有做过的事情,便是没有做过。

    她所忧虑的,她真正关心的是黎明百姓。

    当年追随简云宿时 ,她就有所承诺,绝不结党,为得不是二皇女,而是天下百姓。她并非是简云宿孤臣,而是天下百姓的孤臣。

    若真的以屠杀堵住悠悠众口,夏朝的江山还能稳坐几年?

    简家姐妹,不该只是仇敌。派系之争,结局,并非只有你死我活。

    简云宿忧虑的太多,已经陷入了泥沼,若她仁慈,是否会是新一波的动荡?简云瑶掌兵多年,到底有多少人为她做折服,愿意追随她?

    若她真的有念头取而代之,她拿什么防备?

    若内斗引起边疆陷落,她要如何防?

    多少年、多少人试验出的真理,帝君之位应当冷血无情,皇家之人,不该为情所动。

    可若无五感七情,又怎么可能治理天下?

    不知饥寒,不见苦楚,皇帝就是高高在上的朽木。

    连姐妹亲情都维护不了,又何谈护天下百姓?

    可她终归是个外人。

    依凡叹了口气,想要移开视线,却瞥见许多道视线朝着她而来。

    她恍然间发现,是她注视简云瑶的过久,引起了周围人的主意。

    依凡本能地蹙起眉头,却听见那人。

    “我与依大人一见如故,等着差事办完,不知可否邀大人山上,瞧一瞧这边塞风情?”

    依凡愣怔瞬间,随即反应过来这就是她等待的机会。

    庆王殿下亲自邀约,便是给了她最好的机会。

    作为皇帝的钦差,依凡知道,她此行的目的就是简云瑶。

    “改日一定登门拜访。”依凡弓背行礼,动作刚有个起手就被一声咳嗽制止。

    她猛地反应过来,凭着她与简云瑶现下的身份,这么也轮不到她向简云瑶行礼。

    也就是这片刻的停顿,简云瑶微朝着她欠了欠身子,算是将这一茬彻底翻篇。

    -

    回山寨的时候,傅朝朝正给孩子们布置今日的作业。

    他来回翻动着《千字文》却怎么也找不到一段合适的段落。

    见简云瑶站在门廊下,他微微挪了一下凳子,合上了手中的书卷。

    “行了。”傅朝朝站了起来,“今天就不用布置读写作业了,放课后回去温习巩固一下这些时候我讲过的内容,就这样吧。”

    他的话解开了栓缚在这群孩子身上的封印,随着话音落下,孩子们一个一个找回了天赋的野性,一个一个匆忙收拾好物品,急急忙忙地向着傅朝朝行礼,朝着自由的山野而去。

    经过简云瑶的时候,一个一个放缓脚步,朝着她点头问安。

    云瑶一一笑着回应。

    等待孩子们走得差不多了,她才迈步朝着傅朝朝而去。

    今天的简云瑶换了亮眼的鹅黄色裙装,没有像寻常一样束发,而是难得地梳了发髻。可走路的时候还是步步生风,拽扯着鹅黄色的裙摆摇摇晃晃,看起来没个正经的样子。

    傅朝朝低头收拾东西,佯装出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可余光却忍不住地往简云瑶身上落。

    “你想看便大大咧咧的看。”简云瑶已经靠近,视线从他面前的长案上移过,自然地拿起傅朝朝早就准备好的《三字经》。

    一天一天拖延着,他的教学计划改了许多遍。

    傅朝朝突然就有些生气,一把从她手中抢过《三字经》,他隐约察觉到掉异常。

    “你是不是要启程去盛京了?”傅朝朝压下神情,“不然来我这里唱这一出做什么?”还特意扮过,穿了从前从未穿过的衣服,梳了以前从未梳过的发髻。

    好看确实好看,可这藏着的心思,一个也别想瞒过他的眼睛。

    简云瑶无奈地笑了一下。

    “我还没有开始唱呢。”不过她倒是一点都不惊讶

    “你就不怕她一道圣旨砍了你头?”傅朝朝瞪着她,掺杂着怒意的质问在庭院里回荡,“简云宿有多心狠你是不知道吗?”

    “我有准备。”简云瑶注视着他,“那些信可是你看着我写的。”

    傅朝朝自然清楚她指的是送去旧部手中的信件。

    “有什么用?一个一个分散在天南海北,你若真的在盛京出了事情,她们赶去刚好给你收尸。”傅朝朝提起这事情就来气。

    他看简云瑶,就只剩下笑。

    这笑容浅淡地让人难过。

    明明前些时日,才见到她由衷的情感流露,这种时候,就变成了这样。

    傅朝朝知道她是拿定了主意,既然服不了简云瑶,那他就要跟着一起。

    “带我一起去。”傅朝朝昂起头,“我也要去。”

    简云瑶的笑容是在这瞬间消失的。

    “朝朝。”一切的情绪都被杂糅进一句呼唤中,“盛京很危险。”

    “所以呢?你要一个人去送死吗?”傅朝朝丝毫不落下风地和她对视。

    “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们已经成亲了。我要和你一起。”傅朝朝盯着她,“你最好省掉那些甩掉我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