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朝朝可愿为皇夫?”……
“朝朝。”
简云瑶的神情愈发的无奈, 她更靠近一些。
“我还什么都没有呢。”她像是在控诉,又或者只是情人之间的诉,“虽然回盛京危险, 但不一定是死局。”
西辽那边的消息,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
“咱们的不是一件事。”傅朝朝转头盯着她,发觉简云瑶的模样和平日有所不同, 仔细里瞧,显然上提前梳妆过。
傅朝朝心中生出一丝疑惑,可还是顺着之前的话, 一字一句完:“是不是死局, 我要和你一起回盛京。你回盛京做什么事情, 是你和皇帝的事情, 我要跟你回盛京, 是我的事情。”他的言语坚定。
虽然当初逃离了那地方,他心中有所不甘,可不过半年的光景, 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付云山上见到简云瑶, 总是发生了很多他预料之外的变化。以前总是嘴硬不与简家女子有情感上的牵扯。许多年来,跟在简云宿身边,他一直守着, 从未对那人产生过感激和恐惧之外的情绪,可只在简云瑶身边待了几个月, 他就认定她不走了。
也许是因为他也向往侠侣的生活,喜欢简云瑶纵容他的样子。
至少,当他和她那些偷偷构想的世界时候,她总是认真地听着, 和他一起做愚蠢的梦境,并乐在其中。
皇家女子的身份确实不得不面对的事情。总是窝踞在山上,用一种像是自我欺骗的方式守候的曾经的誓言无疑不是长久之法。
现在,简云瑶还有旧部追随,本就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时候。再拖下去等到旧友不再愿意为了虚无缥缈的承诺跟随简云瑶,那才是必死之局。
他明白有些问题无法逃避,既然简云瑶下定决心,最好是彻底消除掉简云宿的顾虑。
可谈何容易呢?如今简云瑶的依仗,那些愿意追随于她的军队,这无疑就是简云宿最大的顾忌!
她是天子,却无法掌控军队。本该是她的军队,却期待着同样继承权,甚至更“名正言顺”女子的征召。
这才是死局。也是简云宿必须除掉简云瑶的理由。
贤王为储君之位,与各地官员来往密切。简云峥死后,她们是否真心顺服简云宿?谁能知道呢?这其中的利益,没有人能一桩桩一件件算清,而帝位上的女子,要从这些算计谋划之中获得她想要的东西。
傅朝朝不想去体谅简云宿,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能获得想要的东西,也不需要什么人体谅。
云瑶却始终是不一样的。
他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面容,本能地抚摸她的面颊。秋意沾染凉寒,皮肤却透着温热。云瑶配合他微微侧头,像是只猫咪一样蹭他的手掌,视线里的温柔与缱绻都是无法伪装的。
“朝朝。”她开始耍懒皮了。不知道简云瑶是否在其他人面前露出过这幅模样,但傅朝朝很清楚的知道,她就是在耍懒皮。
她分明能从他各种奇怪的想法之中准确找到他最想要表达的那一种。
以前胡思乱想的时候是,这种严肃的时候也同样是。
傅朝朝的想法很简单。
既然结为伴侣,就要一起面对一切。
“你不要装傻充愣。”他现在不吃这一套,没用。
傅朝朝抽回手:“,扮的花枝招展的,要做什么?”
简云瑶听出他语气中的变化,收敛起手段。
她回答道:“依凡今天要上山。”
傅朝朝愣怔,熟悉的名字让他本能地抗拒。
从某种程度上,依凡就代表着朝堂。
“能把她拦在山下吗?”傅朝朝起胡话,他自己都不相信。
简云瑶摇摇头:“应该已经到付家村了。”
她没有亲自去迎接。一是因为两人对彼此的身份心知肚明,二来便想询问傅朝朝的意见,看他是否愿意与依凡见一面,毕竟两人也曾是同僚。
傅朝朝像是不愿意承认这件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一样。
他沉默了许久。
“朝朝。”简云瑶又念他的名字。没有催促,只是单纯地想要他安心。
“我去拾掇一下。”傅朝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灰色衣袍。最近一段时间他都是穿着这件衣服教学的。灰色袍子耐脏,也不知道他的这群学生每天都在什么地方疯玩,他和这群孩子们待在一起一天,总是不可避免地沾染上各种污渍。
傅朝朝想不明白这些东西是什么地方来的,估计是孩子们活泼乱动,他巡场或者是替他们修改文章解答疑惑的时候蹭到的。
其实这些也不关键,主要是这时候,他需要想些什么东西去缓和情绪。
在这里见到他,依凡也许会很惊讶。
简云瑶伸手捏捏傅朝朝的指尖,没有多余的话语。
片刻的等待之后,傅朝朝从内室走出,已经换上了一件新做的衣袍。这片刻的功夫,也不知道他到底给自己做了什么样的思想工作,进入时候脸上的思虑消失不见,露出的随和自若的神态。
简云瑶自然地被他吸引,见他一步一步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他一样十分了解她。
云瑶微笑着,然后自然朝着他伸出一只手,傅朝朝搭上来。
“走吧。”
-
依凡等候在山寨的正厅之中。四处环顾,只觉得普通至极,完全不像是皇女容身的地方。
她沉下心绪,盘算着心中的辞。
其实,她应该恐惧。
如果简云瑶要杀了她,在这种无依无靠的地方,她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她真的有意要夺帝位,只要将她的人头送去盛京……
依凡更偏向另一种可能,她希望的好结果。
所以她赌着性命坐在这里,希望庆王与贤王不同。
听到寨子里人喊寨主到的时候,依凡本能地起身。
她晚到了一会儿,像是下马威。
可当视线落在那个和简云瑶一起朝着厅内的走来的身影时候,依凡的大脑像是受了狠狠一击重拳。
一个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就这么突兀而自然地出现在她眼前。
傅朝朝。
她以为他已经死了,皇帝那时候是动了真火气——傅朝朝本来就是一个逗趣的玩意儿,可他却不知收敛的越过了界限,真正碰触到了政务。
就像是一口气卡在咽喉,依凡的脑子混乱起来。
陛下提及过,是傅朝朝记下了全部的边关布防图,而他和简云瑶一起……
他一直就是简云瑶的人?不可能。陛下从傅府带出傅朝朝的时候,简云瑶还在关外仗,他们不可能有所交际。那是什么时候?她回忆着一个又一个两人有可能勾结在一切的时段,却找不到最贴切的那个时间段。
简云瑶从边关回盛京,是因为得到了贤王身死的消息,在此之前,她只是游离在夺嫡边缘的不起眼的存在。
傅朝朝什么手段?他当真会抛弃胜券在握的简云宿,选择当时无权无势的简云瑶?不对,当初简云瑶手中握有兵权,一直都是潜在的威胁。只是盛京的贤王过于招摇,吸引了更多的注意。
也许傅朝朝早就看清了这一切。
这个从地方走出来的男子,走到了令人惊讶的位置,他本来就不容觑。
是他故意与皇帝闹掰,默记边关布防图是否就是为了助简云瑶一臂之力?
一直以来身在权力场混沌中的习惯,赋予了依凡牵扯无数阴谋论可能的想象,她的每一个推测都有所依据,真正是其中哪一个,恐怕只有眼前的当事人知道。
可当她的视线移动到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瞳仁不受控制地放大。
“你们……”依凡的思绪彻底的钝化了。她的注意力落在交缠在肢体上,简直比她的构想还要混乱不堪。
她抬起头,看到那与简云宿如出一辙的样子。
简云瑶与陛下生得极为相似。若是想要在她身上寻几分她的影子,可为何要拒绝陛下给的机会?她解释不了傅朝朝为什么拒绝皇夫的位置。
这个理由站不住脚。
那这些什是么?依凡弄不清楚了,因为太多的可能,因为许多在脑海里构思的复杂缘由。那个简单直接的反而成为了最容易被忽视掉的存在。
她无法接受最普通寻常的答案,那不是该出现在天家女子身上的答案。
简云瑶太熟悉依凡此刻表情了,她侧头望一眼傅朝朝,松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前一步:“钦差大人。”
依凡只感觉嘴唇又干又涩,抿出一种苦涩。
“庆王殿下。”
简云瑶挑眉,像是惊讶于她的直接。
其实这才是所有人的目的。无论她们绕多少弯子,话语里多少算计,最后都要落在这点上。
依凡量着她的神情,思索着她是不是该跪下,又觉得自己代表着当今陛下,朝着简云瑶行跪拜之力礼,不合适。于是,依凡挺起几分腰杆,她的目光从傅朝朝身上移过。心中却觉得这种时候她不该被一个男子吸引走注意力。
归根到底,她只是皇帝的使者,而非皇帝。
没有那层身份,她很难在简云瑶面前讨到什么好处。
“没有你想象之中的诸多复杂。”简云瑶看着她,反而自然,“和朝朝是春天的时候才遇到的。”
傅朝朝顺着她的意思微微点头。
依凡挤出一个词语:“巧合?”
“或许是。”简云瑶没有提及其中更多,只是,“多亏了朝朝,我才冒着风险写下那份信。”
这一下,承认伪装与暴露伪装,两个横隔在这场会面之间最艰难的两个点,双方一人一个挑破,互相也没占对方的便宜。
“坐下吧。”简云瑶对依凡,“我们简单聊几句,剩下的我要回到盛京亲自和她。”她值得的简云宿。
依凡没能拒绝。她顺着简云瑶的意思坐下,准备从先前构思的一切问题之中寻找一个最合适放在前头的,但绕来绕去,就那几个问题,每一个都是能终止这不稳定的对话。
简云瑶表现的倒是自然,因为她是这里地位最高的人,也因为做了决定之后,先前的压迫感逐渐褪去。
“我不是挑衅。”简云瑶的视线定在依凡身上,“比起因为帝位和我姐姐相互算计。我更关心西辽是否会重新举兵入侵。”她的神情很是自然,就好像在将一个普通的故事,“你也知道,我曾驻守在一百二十里外的旱魃关。”
依凡回答:“殿下曾多次逼退西辽侵犯。”
简云瑶笑了笑:“传回盛京的多是胜利吧。”神情被回忆的侵染点滴,简云瑶垂头看着身上的鹅黄色衣裙。
黄色在她身上总是突兀。她的皮肤不算白皙,黄色衬着她黑。
依凡明白了简云瑶的意思。
“殿下,是要随我回盛京,为了西辽的事情……”
“她在盛京,比不了我在边关见到的东西 。西辽人素来骁勇善战,若西北失守,中原腹地便是拱手相送。”
“无论何种方式,我不会容许番邦犯我大夏,比起这个,其他都不重要。”
简云瑶和依凡并没有多少话要。
涉及到官场上的诸多,她更是一句都没有问,表明了态度,她便知会简繁送客。
依凡注视着眼前身着鹅黄色裙装的女子,她的外貌与简云宿十分相似,不知道她是故意还是无意,这浅淡的像是雏鹅第一缕毛发的色彩,隐约透着着黄色,却比不起龙袍千万分之一的光泽。
理智有瞬间的断档,她注视着眼前的女子,问出压在心底好奇。
“抛除贤王殿下的因素,您真的从未有一瞬间,想要过那个位置?”
“有啊。”简云瑶毫不避讳,她的回答引起傅朝朝的侧目,但他只是注视着简云瑶的样子,完全想象不到她作为皇帝的样子。
“既然有资格,又有谁能不心动?”
“您可曾后悔?”依凡做出最后的试探。
若她后悔,现在还有机会……
简云瑶抬眸,流露出的是平和自然而非锋利。
她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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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凡走后,简云瑶依然坐在原先的位置没有动弹。
鹅黄色的衣裙似乎展现出些其他的东西。其实是什么都没有。
傅朝朝注视着她的侧脸。
感受到这道存在已久的目光,简云瑶回过头来,:“我以为你会和她几句。”
“我和她有什么好的。”傅朝朝回答,“我又不做官了。”
简云瑶伸手捏他的脸,神情倒是轻松了不少。
“不想继续做官了?”
“不想了。”傅朝朝躲她的手,“我倒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你还想过夺嫡。”
“唉。”简云瑶叹口气,“没那个天赋。”
傅朝朝盯着她,这是假话,他听得出来。
他费了那么多力气,才从一个庄子里庶子到了庙堂,即使如此,因为是男子,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巅峰。
简云瑶不一样,她有一切其他人不敢肖想的资格。
“朝朝可愿为皇夫?”
许久,她最后的摇摆化作了一句问句,不轻不重地吐露,好像是将天下的归属都交付给一个男子。
傅朝朝闻言起身,神情之间的错愕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像是认为他没有听清一样,简云瑶注视着他的惊愕,又一次重复了同样的问题。
“朝朝可愿意为皇夫?”
“我不想。”傅朝朝彻底懂了话语之中的摇摆。
他当然知道,是和依凡的对话引起了她压抑的渴求。
她也许需要借口,或者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我不愿意。”傅朝朝回了她两次提问,微微昂起头,神情之间全是轻蔑。
“皇夫有什么好的?”
“皇帝就是世间合理的负心人。后宫要有多少男子?我可不想替皇帝管郎,我可不屑和他们玩那些争宠的手段,也也不想一面真嫉妒一面假大度。我最心眼了。”
她的问题就像是个笑话,她的纠结也一样。
“以后不许问这种问题。”傅朝朝盯着她,不讲理到了极致,“听懂没有?”
简云瑶笑了一声,回应: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