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云落,王八蛋啊!……
镇北将军要回盛京了。
第二年的隆冬, 傅朝朝瞥见了奏章上的文字。
在中阁一整年,他已经不再是单一跪着了。近半年来,他会帮着处理一些从全国各地送到皇帝手中的奏章。
真正紧要的东西都是直接呈递给皇帝过目的, 其余的,都由傅朝朝按轻重缓急分好。简云宿在处理过紧要事物后会一一看过。
也正是这一年, 他逐渐意识到,自己过去对于皇帝的认识, 过于浅薄。
每日,他都是压着宫门开进宫,等简云宿上朝回来, 然后待在中阁直到深夜。
日日如此, 那些经由他的奏章, 不少都是劝诫简云瑶充纳后宫的, 一半这一类, 她是不会翻开的。
偶尔又后宫的贵人等候在中阁外,傅朝朝休息间隙出去溜达的时候能看到那么一两个人,每当感受到他们那充斥着怨念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的时候, 他都只能灰溜溜地重新溜回中阁。
不过, 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傅朝朝重新拿起从前线送回来的,他认得,这是简云瑶的字迹。就像是她一样, 是挺拔的冻原松。
他有些心声不宁,做事的时候难以专心, 偶尔过长时间的发呆,引起了简云宿的注意力。
皇帝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几次,平日里机警异常的傅朝朝没有任何反应。
简云宿扯扯嘴角,翻开另一本奏章。
她当然知道为何。
简云瑶会盛京的那一天, 盛京下了十年难得一见的大雪。
早起的时候,外头黑压压不见天光,出了居所,入眼都是成片成片的洁白。
寒意并没有维持太久,中阁燃着炉火。上号的金丝银炭燃烧着。
皇帝还未下朝,中阁内只有几个扫的内侍。和平日一样,如果傅朝朝不主动出声,这些内侍是不会些什么的。
他自然知道自己身份敏感,也没有往上凑,自己走到炭火前取暖。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他以为是简云宿下朝回来了,正疑惑为何她今天回来的这么早,闯入视线的身影断了一切的思绪,
简云瑶迈步进来的时候,还带着雪花,随着她甩披风的动作,洁白的雪花窸窣而下,落在暖烘烘的地面上,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她还在。
恍惚之间,傅朝朝的眼前变得模糊。
简云瑶眸中有瞬间的惊讶,不过很快就被浅淡的笑容遮盖住,
她上前走到傅朝朝面前,他也凑过来,用带着寒凉的手描摹她的模样。
她顺应他的动作,完全不在意这里是皇帝的中阁。
一年没见,她变了很多。
尤其是瘦了,瘦了很多,眉骨都有些扎手了。
“朝朝。”简云瑶抓住他的手,在掌心吻了吻,“要多穿几件衣服。”
“穿什么衣服?”傅朝朝脑袋空空,顺着她的话。
“手太凉了。”简云瑶轻轻笑。
傅朝朝还想些什么,殿外传来皇上驾到的声响,他闭上嘴不话了。
简氏姐妹有很多话要,傅朝朝不好继续留在中阁。
在内侍的带领下,他到了云瑶回宫暂时落脚的地方。
宫殿也是临时收拾出来的,刚燃上一盆新的炭火,但许久没有居住的阴寒一时半会儿消散不掉,傅朝朝蹲着看炭火燃烧,心思全在中阁里的那人身上。
等到她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
烛火幽幽,那影子从殿外走入。她已经换下了盔甲,换上了一套寻常的衣袍。
傅朝朝抬头望着她,看着看着,就纠缠在一起。
只有肉贴肉的亲吻才能诉这一年以来全部的担忧与惊恐,他将思念柔碎在唇齿间,吝啬言语,却放肆动作。
云瑶没有惊讶,她怀着他,关上殿门,带着傅朝朝朝内殿而去。
衣物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他的手伸进中衣,带着凉意周旋,感受到肌肤起伏。
在简云瑶的身子明显僵了一瞬的时候,傅朝朝停下动作,拉开距离,他垂眼看着她。
肩膀处又一道泛着粉色的伤痕,新肉才刚刚长好,比周围的皮肤浅上不少。
送到盛京的捷报上不可能事无巨细。至少,不可能写她何时受伤,伤在何处。
傅朝朝伸出手,轻轻触碰那新生的皮肤,不知道为什么,鼻子一酸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
他好想她一顿,可他不过她。
“只是擦伤。”简云瑶回答他,“仗哪里有不受伤的?”她得无关紧要,泛着粉色的新生血肉已经模糊了一切的言语。
傅朝朝的唇覆盖在新生的皮肤上。
吻她的动作自然而然的发生了,剩下的更是水到渠成。
傅朝朝生出坏心眼,气她这么久都不知道写个信报平安,气她全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这不是大伤伤的事情,是她隐瞒他。他每次都是靠简云宿的好意才能知道她的消息,他伸手用力摩挲她身上的新伤旧疤。
简云瑶的动作也透着急躁。许久未见,她甚至没有半点傅朝朝的消息。
傅执喜被派遣到她身边,朝朝身侧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他娇气的很,脾气也不好,不知道那些伺候的是否能估计到。
宫里的人很会审时度势,朝朝会不会被欺负。虽然她很清楚,以傅朝朝的性子,被人欺负了一定会加倍讨回,可战事间隙,尤其是筹备完军务的深夜,她总是想起这些。
仗,无外乎那些东西。她是边疆战场历练长大的皇女,即使休战多年,在山头上做了匪盗,可回到战马营帐之中,她依然是骨子里头的将军,是自信张扬的简家女子。
反客为主,她解开束发的发带,青丝滑下,在他身上遮拢出一片深沉的阴影。
傅朝朝突然抓住她的手,在帏账落幕的昏暗下,她微抬眸,弯起的眼角里有抚慰的企图。
傅朝朝一点都不害怕,他才是那个悦动不安的人。
他干脆拽着她的手,试图在这种时候引导她的动作。
简云瑶眼中抚慰变成了惊讶,然后演变成为傅朝朝一样的眸光。
她亲吻他,故意弄出声响。那家伙儿全然不知道羞涩,在表达感情上,他从来直接又炙热,
他力气一点都不 ,抢夺着想要夺走主权。
争夺之中,简云瑶随手摸过先前解开的发带,向上一绕一捆,就困住了那双作怪的手。
“简云瑶!”他惊地大喊,却被前压的指腹堵住声响。
“我现在不叫这个名字。”她的声音耳边,“记得咱们在山上见面的时候,我是怎么得吗?”她的声音在方寸之间环绕,绕啊绕,将他绕得晕晕乎乎。
她是云落,傅朝朝配的山野莽妇,云落。
动作是在瞬间发生的,脑袋的沉昏有一瞬间的清明,继而又颠簸荡漾,成了寒冬中逐渐消融的春水。
一波一波,涟漪四散在帏账遮拦的处的天地之中。
他突然想起男德书页下藏着的那些风情,在间隙间附在简云瑶的耳畔,将心中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云瑶的眉眼里错愕。
“我不记得了。”她,“我没看过。”
迟来的羞愤终于席卷了傅朝朝,他咬牙切齿地拍了她一下,蚊子似的声音缓缓晕开:
“我记得。”
-
战事并未完全结束,战前主帅离营本就是失军心的事情。
在盛京停留了两日,简氏姐妹明确了接下来的算之后,简云瑶便会前线了。
这一走,又是两个月。
傅朝朝和平日一样在中阁忙碌,他在案几前跪坐,整理从各地上来的奏章。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觉十分的不对劲。
他偷偷瞄一眼简云宿,她正在看折子,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手中的奏章,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他连忙抬起身子,移动了一下垫在膝盖下的垫子,然后重新跪下。
又跪了一会儿,不对劲的感觉没有缓和,反而越来越难受。
不只是膝盖,全身上下都酸疼。
即使有着手上的活计分心,这种不对劲的感觉也没有半点的消散。
不省人事前,他听到的最后声响,是内侍的惊呼声。
简云宿的沉思被突然闷响和惊呼声断,她抬头,忙看着殿内值守的一个内侍弯腰穿行的身影,顺着声响传来的地方看去。
傅朝朝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身侧的掌事注意到简云瑶的神色变化,连忙上前道:“陛下,奴才这就去请太医。”
简云宿摆了一下手,算是同意。
中阁后殿,供皇帝平日休息的榻前。
太医跪着诊脉,蹙起的眉头久久未松开。
许久,她终于整理清楚思路。收回搭在男子手腕上的指头,转头朝着等候在侧的帝王行礼。
简云宿呼出一口气,她转头,对掌事:“去信给云落,将这个消息告诉她吧。”
掌事的心中有数,退下写信去了。
傅朝朝醒来的时候,内殿只垫着几只蜡烛,灯光幽暗,一点没有平日里灯火通明的样子。
傅朝朝缓和了一会儿,撑起身子,视线所过之处,椅子里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垂眸看书的样子,与他思念的人如出一辙。
云瑶的名字都快要喊出口,那人抬起头,眉眼中的锋利压过来,破坏了先前的平和。
是简云宿。
傅朝朝收回视线。
简云宿笑了一声,放下书站了起来。
“缓过来了?”
皇帝问话,傅朝朝不敢不回答。
他:“好多了。”这种时候,他身体不舒服,其实很脆弱,实在不想和简云宿多些什么,能应付过去,他就会尽力应付。
见傅朝朝这种态度,简云宿也大概能猜到他的心思。
那人抬头时候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不是看她的,是看简云瑶的。
如今,她在边关,却有夫有子。一家人无法团聚,因为她的那些盘算。简云宿露出几分柔和,没有过多的话语。
她开口,将太医的话转告给傅朝朝。
“太医你有了身孕,以后饮食起居要多加注意。”
傅朝朝的大脑轰地一声响,视线木木地转向简云宿。
皇帝不可能谎。
他张了张嘴,什么都不出来,只能缓缓闭上眼睛。
云落,王八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