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三尺冰
和巩绍言一起给受雪崩影响之人送去珠宝首饰、陆陆续续被好些人探望之后, 又过了两日,云丹总算是盼来了唐子追的消息。
唐子追回来的时候正值深夜。他先去见了端王,接着就回到了他们居住的四合院中。
等到了清早, 巩绍言来见云丹的时候, 唐子追拜托自己给她带了两颗糖果。
一颗是柿子味的,另一颗是橙子味的。
云丹对着这两颗糖东看看西看看,又开来把糖含到口中, 将糖纸展开来, 却还是没发现上面有任何字迹。
不应该啊?
云丹摸了摸下巴,又灵机一动。
难道这两张糖纸是什么特殊材质做成的, 要显出字迹来, 得用水浸泡才行?
于是她又将那两张糖纸放到装了水的杯盏中,眼巴巴地等了半天,糖纸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云丹不死心,用手揉了糖纸好一会儿,决定试试用火灼烧。
油灯上的火苗舔舐着闪闪发光的糖纸, 橘色的糖纸被烧过的地方很快变成一片焦黑, 接着不负众望地化为了一团灰烬。
云丹:“......”
她不甘心地戳了戳散落在桌上的灰烬, 感受到指尖传来普通的温热触感,不由得抬头看向巩绍言, 眼中是万分的不解。
巩绍言原先一直在神情认真地看着她摆弄那两张糖纸,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现在被她看着, 终于话了:“公主,子追让在下带来的两颗糖果, 是什么味道的?”
“什么味道?”云丹歪了歪头, “好像是......一颗是柿子味......一颗是橙子味......”
到这里, 云丹就意识到了什么,惊讶道:“......难道是‘事成’的谐音?”
“应该是。”巩绍言点了点头,“看来子追这一趟很顺利,三皇子殿下交代他的全都完成了。”
云丹疑惑道:“巩侯爷既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为何不早?”
还眼睁睁地看着她做那么多傻事。
“在下原本的确是那样认为的。”巩绍言正直道,“只是在下看公主似乎胸有成竹,也以为这糖纸中真有什么奥妙,于是便没有出声阻止。”
云丹:“......”
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云丹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接着道:“那既然唐侯爷那边一切顺利,我们也按照计划进行。”
巩绍言颔首道:“是,公主殿下。”
云丹听着远处传来“咔擦咔擦”的冰块碎裂声,透过窗子往外边看去:“已经开始凿冰了。”
在冬至前,要做出寓意吉祥的冰雕置于四面八方,往往是些瑞兽,辅以十二章纹的图腾之类。
“凿冰,运输,再刻成冰雕,也够这么多人忙一整日的了。”巩绍言也追随着她的目光,笑道。
接着,两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云丹也笑道:“走。”
完,她就将对着门另一边的窗子开,纵身一跃,从窗子钻了出去。
巩绍言也快速跟上。
两人悄悄出了四合院,从窗子跳下之后便立即落回了地上,专挑偏僻的道走。为了尽可能隐蔽,连伞都没有。很快云丹和巩绍言的身上就都落满了雪花,几乎将整个人都盖住了,在漫天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中,他们似乎也与这天地之间的白茫茫融为了一体。
走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他们来到了飞琼山庄右侧的一处边缘位置。
熟练地借助树和绳子翻过假山和墙,眼前便是绵延起伏、一望无际的群山。
飞琼山庄两侧的群山和其背靠的千年雪山不同,海拔低了许多,春夏之时漫山遍野百花绽放、群莺彩蝶飞舞,一到冬天则是一片荒凉。
这里人迹罕至,山路大大的石块裸露,光秃秃的树枝横七竖八,此刻都被大雪完全覆盖了,脚下的积雪极其松软,一步踏下,几乎半个身子都要陷进去。
云丹颇觉好玩,左踩右踩了几步,看起来很是满意:“三弟得不错,这里果然很合适。”
话音未落,她就跳了起来,双脚一同用力,往前方一处扑了下去。
哗啦——
这一跳,积雪直接埋到了云丹的胸口。
她露出个脑袋来,对巩绍言兴奋地挥了挥手:“我先走一步啦!”
“嗯。”巩绍言哭笑不得,也对她挥了挥手。
接着,她就又原地蹦哒几下,很快,便连脑袋也消失在地面上了。
云丹一边念叨着“还好今天穿得够厚实,不然肯定要被冷死”,一边双手双脚齐齐上阵地往前刨着雪,觉得此时的自己真的很像一只地鼠。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积雪之下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寒冷,反而可能由于像是盖上了一层雪白的厚绒被子,竟比地面上要温暖些。
往前扒拉了一会儿,就听“扑通”一声,自己旁边的雪也一下子松散开,一个身影随之落了下来,正是巩绍言。
两人一起往前刨了不知多久,终于感受到原本干燥温暖的积雪中传来了渐渐加重的湿意。
雪里夹杂了水汽,也就变得黏重了许多,松软的雪隐隐要变成坚硬的冰雪,云丹加大力气刨了一会儿,很快冻僵的手指都出现了大大的伤口。
渐渐的,疼痛也因寒冷变得麻木,渗出的点点血迹马上凝结,又被重新划破。一双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上青青紫紫红红绿绿,一时间看起来竟是有点惨不忍睹。
云丹却没空理会自己的手,只是闷头与巩绍言一起费劲全力地往前一寸寸挪动。
幸好他们选的位置本就距离飞琼山庄的正门不远,这样艰苦的前行没有持续太久,随着一块碎冰“咔哒”一声掉落,一股冷泉便从冰雪的缝隙中汩汩流了出来。
云丹和巩绍言的视线隔空相撞,她开口无声地道:到了。
巩绍言点了点头。
接着,云丹便试探着抬高了手臂,敲了敲头顶上方的冰雪。
微弱而沉闷的声音传来,云丹从袖中取出一根钢针,找了个较为轻薄的位置扎了下去,再把双手覆于其上,加大力度,一点点将钢针往里面推进。
待钢针终于把上方那层冰雪穿透,云丹把钢针心翼翼地取了下来,再将眼睛凑近那微的孔洞,往上瞧。
然而,除了从天空落下来的大雪之外,什么都看不见,眼睛里还进了一片雪花。
云丹眨了眨眼睛,还没用手去揉,冰凉雪花便自己在她的眼睛里化开了。
巩绍言扯了扯她的衣袖,用口型道:再开大一点。雪这么大,没人会发现的。
云丹也正有此意,点了点头后便心地在旁边寻了块尖锐的冰块,心地敲碎了那孔周围的冰雪。
细碎的冰雪扑簌簌地落下来,巩绍言找了个角度斜斜地往外看去,随即目光转向云丹,认真地点了点头。
云丹略略松下一口气来。
虽然知道该怎么走,行进过程中也一直在确认方向无误,但毕竟是在冰雪之下,和平时在地面上的感觉大相径庭,因而还是有些不放心。
幸好来对地方了。
接着,她又从那破碎之处往外看了看,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便又将洞口弄大了一些,勉强把头探了出去。
眼前是让人眼花缭乱的风雪,外边是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他们已经到了飞琼山庄的前方,那条冰河的中下游处。冰河的下游末尾有一片冰湖,表面的冰层相对容易开采,而且凿开了也不会影响冰河的整体美观,是以一直被用于采冰。
但容易开采,也就意味着这冰湖表面的冰层比较薄脆。
当然一般来,在这冰冻三尺的冰封雪地之中,冰湖表面冰层的薄脆也只是相对冰河而言,实际上如果不刻意破坏,是不可能自己碎裂开来的。
只是若有人居心叵测——
居心叵测的云丹和巩绍言躲在冰层之下,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暖和,僵着仿佛已经被冻成了冰块的身子,煎熬地等待着日头一分分升起。
一分一秒过去,云丹已经冷得几乎失去知觉了,终于看到那在风雪之中无比微弱的日光从地平线边,缓缓爬上了天空,直到距离正上方只剩几步之遥。
云丹看向巩绍言,原本冷得快要恍恍惚惚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用口型道:要快。
接着,两人便不再多言,而是分开了两边方向,各自一把抓起带来的斧头,用力往上方一挥!
虽然有风雪声和开采冰块的声音作掩护,这边的响动也可能随时被人发现,所以他们的动作一定要快!
至少要比他们发现并撤退要快!
冰雪之上,走动不便,再加上惊慌之下有人滑倒造成混乱的可能性很大,要撤退并非一时半会的易事。
先前为了隐蔽,他们一直不敢动用斧头,而是直接用手一路刨开冰雪来到此处,现在却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有快,才有可能困住上面的那些人!
每用力用斧头凿开上方的冰雪一回,就有大大的冰碴子往身上和脸上掉,甚至因为距离冰湖越来越近,地底下也渗出汩汩湖水,水面很快便深至腰腹处。
云丹喘了口气,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冰雪,咬了咬牙将膝盖以下的衣物扯开,再一下子跃到了冰雪表层之上。
没有半分停顿,她举起斧头,对着前边脚下的湖面就是用力一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