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生死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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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咔嚓!

    一声冰块碎裂的轻脆声音响起, 接着,冰湖的表面上就出现了一道裂缝。

    裂缝两边的冰层在冲击力之下缓缓分开,露出了下方没有冻结的湖水。

    云丹转了转手腕, 再抖了抖几乎全部湿透的身子, 一步跳到了对面的冰湖冰层上,沿着刚才开凿过的地方继续用斧头敲。

    在破坏过一次之后,旁边的冰层也松动了些, 基本上不用太多力气就能将其碎开。

    与此同时, 巩绍言也在跟她相反的方向凿冰,两人背对而行, 均是干脆果决、毫不拖泥带水地快速前行。

    周围除了茫茫飞雪之外并没有见到任何人, 看来那些御林骑估计要么陪在端王等人身侧,要么是守在来到冰湖所必经的冰河两边。

    还好,他们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

    云丹想到这里不由有点哭笑不得,平常谁能想到会有人在冰雪下挖个地道过来啊?

    刚才他们首先做的就是将冰湖与冰河之间的联系切断,现在则是已经把冰湖四周边缘也凿开了一半, 对位于湖中心位置的人形成了一个半包围圈。

    只要再把剩下的半个冰湖边缘凿开, 只留下一块地方, 守住那里等支援就可以......

    正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下手飞速,正当云丹和巩绍言快要接近目的地的时候, 大约是因着要休息的缘故,那不断响起的采冰声徒然断了!

    一片只剩风雪呼啸声的别样寂静之中, 云丹的手猛地用力收紧一顿, 快要砍到冰层上的斧头被她堪堪止住了势头,停在了距离冰层不过一寸的上方!

    巩绍言的声响也骤然停下。

    然而, 她刚凿开的那条裂缝却还在不断扩大, 被凛冽的烈风一吹, 又发出了清脆的“咔擦”一声!

    几块大不一的碎冰悠悠然自那处分开,云丹大气也不敢出,一动不动地盯着湖中央的方向,眼前却只有一片纷乱大雪,根本看不清那边的情况。

    刚通过剧烈运动而刚稍稍有了一点暖意的身子此刻凝固起来,不过瞬间便又被风雪浇了个透心凉。

    就在这时,她终于隐约听到了一点人声。

    按理来,她所在的边缘位置距离湖中央很远,在如此大的风雪声下是不可能听到彼此声音的,否则那么多人聚集在湖中央,怎么可能听不到一点话声?

    而现在听到的人声模模糊糊,根本听不清是什么内容,但云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有人正在朝着自己的方向靠近!

    云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

    刚才冰层碎裂的响声是从自己这边发出来的......是不是他们发现了有哪里不对劲?

    云丹握紧了早就冷得没了知觉的拳头,死死抓着斧头的手柄。

    巩绍言那里刚才很安静,应该不会被发现,只要自己拖住这边,他就还有机会将剩下的一圈冰湖边缘的冰层凿开!

    思绪翻涌间,云丹终于听清了其中一个声音。

    那声音似乎是端王身边的一个御林骑,他道:“端王殿下,这不是我们那边的采冰声,方才的响动恐怕另有其人!”

    接着,她又听到了端王的声音,他道:“去看看。”

    云丹见事已至此,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咬了咬牙就提起了手中的斧头,接着往旁边的冰层用力挥下!

    反正都要被发现了,不如抓紧时间试着把剩下要凿的冰也凿开!

    没有了先前的采冰声作掩护,这回斧头砍下的巨响尤为明显,即使是隔着不近的距离,云丹都隐隐能感觉到湖中央的人们好像有些不明所以地躁动了起来。

    来人虽然碍于在冰面之上,跑动不能像在陆地上那么迅速,但脚步声却是明显加快了,云丹懒得管也不敢耽误,只是继续沿着裂痕一路凿过去。

    斧头被举起又挥下,举起又挥下,不断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住手!”

    一道厉声响起,云丹百忙之余抽空抬起脸瞥了一眼面前隐隐约约从风雪中显出的人影,却置若罔闻,只是又低下了头,手下动作不停。

    还差十几步,她就可以......

    云丹急喘了一下,一口气还没喘匀,下一瞬,脖子就被紧紧掐住!

    “咳咳、咳咳咳!”

    云丹本就体力不支了,再被用力一掐,不由自主地咳嗽两声之后,眼前顿时一黑。

    等视线恢复清晰,她才察觉到自己已经被面前的人掐着脖子直接提了起来。她试着挣扎了几下,又去扒那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却只是双脚在半空晃了晃,根本无法撼动自己咽喉前那只大手分毫。

    她也是自习武的,否则也不可能一路以来坚持到现在,但即便如此,她已是精疲力尽了。如果不是之前的消耗太大,她现在也不至于受制于人,毫无还手之力。

    而面前这个冰天雪地之中一身鸢尾色华服、眉目清冽的男子,不是端王又是谁?

    直到现在,被人拎了起来几乎动弹不得,云丹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现在全身上下、从里到外、甚至于五脏六腑之中,全都像是灌满了冰雪一般,就连呼出的气也没有半点温度可言。

    四肢也早就已经全部冻僵,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先前不过是凭借着一腔意志在强撑。此时被人掐着脖子,被迫强行放松下来,一双因受冻而肿胀得青紫、布满了深深浅浅凝固了的血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

    更何况气也是有出无进,云丹只觉得一阵阵缺氧,很快脑海便是一片浑沌,只是右手还是死死地抓着斧头,双眼微微睁大,盯着旁边还没来得及凿开的冰层。

    她已经不太清醒的意识里,反复出现的只有一个念头。

    还、还差一点......就可以......

    “你胆子挺大。”

    就在云丹逐渐觉得视野愈发模糊之时,端王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和以往一般的凛然,却多了几分杀意。

    “皇......皇叔......”云丹挤出最后一点气勉强出了声音。

    不知为何,端王听到她这一声之后,竟是缓缓卸了点力,掐着云丹的手也随之松开了些许。

    “咳、咳咳!咳咳咳——”

    一口冰冷的空气猛地灌入喉咙,云丹被呛得又开始剧烈咳嗽。

    时迟那时快,就在端王刚放松了警惕,他身后的风雪中徒然掠过一个人影!

    那人带起一阵寒风,端王似有所感,立即提着云丹侧身避让开来!

    哪知那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并非要对端王不利,而只是虚晃了一下,足间一点便换了个方向,直冲那云丹还未来得及开凿的冰层而去!

    是巩绍言!

    巩绍言也不怕冰层危险,微微躬着身子就往那边滑了过去。端王刚才闪到了几步开外,又顾及手上提着的云丹,根本来不及制止巩绍言!

    巩绍言这回仿佛是使出了全部的力气,并没有像他们之前那样一点点往后开凿,将斧头自已经断裂的冰层处往后拖去,竟是想要直接一口气将那一段冰层全部生生拽开!

    他死咬着牙,额上和手上青筋暴起,再只见他将斧头使劲一拉,那段冰层竟然真的就这样裂了开来!

    云丹在一旁胆战心惊,直到看到这一幕,当然是又惊喜又激动,若不是自己还被人掐着举在半空,就算此刻再累也得跳起来给他鼓掌。

    她是高兴了,提着她的端王则是面覆寒霜,看着巩绍言的眼中杀意涌动。

    下一刻,他就将云丹直接一把甩开,径自朝巩绍言迈步走去,边从腰间拔出佩剑。

    伴随着剑身出鞘的破空铮鸣声,云丹被端王丢了出去,大惊失色的同时还不忘将斧头一把扔开,免得待会不心砍了自己,同时在半空中举起双臂护住自己的脑袋,落地之时往侧边了个滚,这才没有大碍。

    她呲牙咧嘴地在心里叫了声好疼,边一手扶着身下的冰面,勉强支撑着坐了起来,还没来得及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就被不知何时赶到的几个御林骑包围了。

    半俯着身子,看着那一圈齐刷刷在白雪映照下光芒逼人的剑尖,云丹不敢再造次,只得重新呆呆地坐了下来,脑海中浮现一个念头。

    死而无憾。

    这念头刚出现又被她自己驳回了——

    什么傻话,这不还没死呢吗!

    无憾什么无憾,该凿的冰是凿完了,想见的人还没见到啊!

    想着,云丹又立即起了精神来,左看右看发现自己逃不出这几个御林骑的手心,只得对着他们挨个气势很足地瞪了过去。

    另一边的巩绍言生命力何其顽强,在经过了那么长时间的又是刨雪又是凿冰之后,竟然还能有余力和端王周旋,虽然伤不到端王,却尚且可以避开他的攻击。

    一个是素来养尊处优的王爷,一个是在沙场上真枪实刀厮杀过的侯爷,在这样的局势下,竟然一时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但端王似乎本也没算跟他单挑,因为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陆陆续续又有大约十几二十个身披石灰色铁甲的士兵,大概是因为听到了这边的响动,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

    云丹吞了口口水,同时往那已经与脚下冰湖隔着水面的冰河瞥了一眼,心道还好已经把那边的路子切断了,否则不知道还得从那里来多少御林骑。

    “边缘的冰面!”

    端王显然也留意到了那些御林骑,分神对着他们喝了一声。

    那些御林骑也聪明得很,为首的那个一听这话,顿时就有了动作,飞快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边朝旁边那云丹他们故意留出来的一点角落的冰面要冲过去!

    与此同时,一个更快的身影从他的身前掠过!

    只听一声巨响,为首的那个御林骑手中的剑就与两把交叉的细剑在空中擦出火花来,金石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