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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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玉泽自认不是个嘴甜的人,在玄铁骑里这些“我心疼你”之类的肉麻话更是不曾过。

    用他的话来——

    “都是大老爷们儿的,一天你爱我我爱你,我心疼你你心疼我的干什么的!我告诉你们,掉眼泪的,就通通不是汉子!不是汉子的,就全给我滚回濯京去!”

    也许是因人而异,又也许是无师自通。在朔北铁血得不得了的李玉泽,面对着嫩生生的方大人却判若两人,那可叫一个嘴甜。

    类似这样的,几乎可以被称为是“情话”的东西,他得信手拈来,而且一字一句皆是处于肺腑,更显得真诚,也更动人。

    方宜民披风的系带之前没有被系紧,此刻随着马车晃动微微散开。

    李玉泽索性坐得离他更近了点,就着两人之间这点几乎可以忽略的距离,仔仔细细地又给他系好了披风的带子。

    “虽然现在已经到初春了,可风还是有些冷……子澜你可千万要注意一些,着凉了就不好了。”

    李玉泽给他系好之后,还伸手轻轻拉了拉,确保系得牢固。

    做完这一切,他又把人的手牵住,发觉方宜民手心的温度还算正常,这才放下心来。

    刚才还没意识到,现在两个人挨在一起,胸膛后背相贴,李玉泽甚至能感受到怀里人瘦削凸出的蝴蝶骨。

    他就着这个姿势把瘦弱的人圈在怀里,凑近半趣半认真叮嘱道:“你本来秋冬咳嗽就多,虽然春日天气暖些,可也该少吹风。不然春寒入体,晚上回去怕是要起烧了,还得喝药……你不是最怕苦了吗,嗯?”

    方宜民听到他这么,嘴角含笑,又把挨着他的后背靠紧了一些,模样不出的乖顺:“嗯……你得对,我都听你的。”

    静谧的空间里气氛渐渐升温,带点温馨,又带着点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与暧昧。

    像是被什么东西蛊惑了心智,李玉泽盯着近在咫尺的方宜民的嘴唇,竟然渐渐走了神。

    ——子澜的唇形薄而好看,也许是因为从就生病的缘故,他的唇色总是淡淡的粉,红不到哪儿去。

    此刻他的眼角眉梢似乎都透着愉悦,瘦削的唇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漆黑的眼睛盯着李玉泽,一幅专注得不行的样子,瞳孔里又透着点乖顺。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的唇竟然越靠越近。

    李玉泽或许是情难自控,那么……方宜民呢?

    就在这时,马车慢慢停下,帘外车夫恭敬地道:“两位大人,万香楼到了。”

    被车夫的声音突然惊醒,李玉泽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和方宜民之间的距离,已经到了一个……十分微妙而危险的程度?!

    他只要轻轻偏头一下,就可以吻上刚才他盯着发呆的浅色嘴唇。

    方宜民任何清浅的呼吸都会在他的皮肤上,轻易就能感觉到,不由得让李玉泽莫名有点不自在。

    李玉泽偏了偏头,企图躲避这种让他陌生且心神不宁的感觉。

    然而其实只是徒劳,在他不曾察觉到的时候,方宜民已经用密不透风的细心渗透了他生活的方方面面。

    ——北地条件极其艰苦,李玉泽的吃穿用度有时候却能和他在濯京时相差无几,这里面没有方宜民的功劳,连李玉泽自己都不信。

    方宜民对李玉泽的心理活动似乎毫无所觉,甚至凑近了点儿,轻声问他:“从羿……你怎么啦?”

    他凑过头来看李玉泽,圆圆的眼睛仿若某种温顺的动物,瞳孔里透着全然的信任与依赖。

    李玉泽心想,那个什么濯京四大公子的评选,开始觉得只是无稽之谈,现在看来到底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这样近距离被方宜民注视着,用这种温顺的眼神,别是李玉泽,就是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会出于蛊惑又或是心软,答应这个人提出来的所有要求。

    他赶紧缩回了身子,不敢再看对面方宜民的眼睛,自然也就错过了好友略带遗憾的眼神。

    李玉泽语气有点不自然,话都得磕磕巴巴,不敢看方宜民的眼睛:“车夫他,他万香楼到了……我们是不是应该……下车了?”

    他憋了半天,结果就憋出这么一句没营养的话,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方宜民却十分体贴,没让他感到半点窘迫。

    方大人点点头,煞有介事地捧场道:“嗯从羿,你得对,我们应该要下车了。”

    李玉泽更加窘迫,脸涨得通红,幸好皮肤不算白,所以不太明显:“那我先下去!你先别动,等我扶你下来!”

    他完这句话,立刻身手利落地跳下了车,只是那背影怎么看怎么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过了一会儿,车帘被李玉泽掀开。他冲方宜民伸出手:“子澜,放心下来吧,我扶着你呢。”

    方宜民探出个头,乖乖把自己的手交到李玉泽宽大的手掌上。对方的手心温热,带着点薄薄的茧,都是这些年摸枪摸箭磨出来的。

    触感粗糙,却时时刻刻向方宜民传递着一种安心感。

    两个人上了楼要了一间雅间,面对面落座。

    二手脚麻利地给他们斟了两杯清茶,低头问道:“两位客官,今天想吃点什么?”

    李玉泽刚要开口,余光瞟到方宜民瘦得凸出的手腕骨节,改口道:“来几个清炒的菜,再上一盅滋补的汤。”

    二搭了搭肩膀上的毛巾,应了声:“好嘞!”着就要把茶壶端下楼去报菜名了。

    “从羿,等等。”好像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方宜民伸手拦住二,“把一个清炒换成一个辣菜吧……要贴近沧州那边口味的。”

    ——北地湿寒,寒冬腊月里能喝一锅辣汤,全身上下身心都暖了起来。李玉泽在那里待了那么久,口味也不自觉慢慢改变了许多,从开始的完全吃不了辣变成了现在的无辣不欢。

    这个口味上的变化,他印象里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却不知道子澜……是从何知晓的?

    这么想着,李玉泽看向方宜民的眼神不自觉就带了点疑惑。

    方宜民看他皱眉迷茫的表情,立刻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失笑道:“你自己跟我过的,怎么都忘记了?”

    李玉泽的记性不算差,但这件事情他真的完全没有印象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那还是他刚到朔北驻扎的时候。羌人还未开始大规模的进犯,李玉泽也还没有担任现在这样的重职,天天都有空闲时间。

    闲下来的时候,别的例如喝酒牌的事情,他也不太热衷于去做,便天天专注于给爹娘,兄长,妹妹和方宜民写信。

    李玉泽对不熟悉的人还能端着几分冷峻,对亲近的人,那可叫一个话痨。

    写信就更是了,能一天的话,全部转换成五六页的信纸,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李玉泽连续给家人和方宜民写了好几十封。

    家人们被他絮叨得不行,渐渐地回信不如寄信频繁,甚至有时候还得轮番上阵,一家人合力就为了给李玉泽写一封。

    到后来每封都会认认真真回信的,也就剩下方宜民一个人。

    北地能够消遣的东西很少,李玉泽一个人呆着,倾诉的欲望便愈发浓烈。

    ——他和方宜民他们帮牧民接生的羊羔,李玉泽还是第一次看见刚出生的羊羔,浑身都湿漉漉的,柔软的羊毛黏在身上,羊软软的舌头轻轻舔着他的手心。

    ——他和方宜民曾经有一次偶然遇见的羌人孩,穿着和这边牧民差不多的服饰,然而却要瘦得多。李玉泽和同伴们看不下去,把自己的干粮掰了点儿拿给他。孩儿一脸怕意,又似乎故作凶狠,抢过他手里的干粮就跑,甚至连谢谢都没。

    ——他还写道,这边饭够吃,就是太辣了。厨子大概是受了什么指示,顿顿菜没有不放辣椒的,对李玉泽这个京城人来着实是一种折磨。他和方宜民诉苦道,自己第一次喝这边的辣皮子汤,晚上拉肚子拉了好几回!!!

    可也许在外漂泊,适应能力便会逐渐增强。很快,对于吃辣的抱怨就在李玉泽的信件中消失了——北地严寒,吃辣能够很好地祛除身体里的寒气。方宜民猜测,为了忍受这种极寒的天气……李玉泽只好强迫自己适应得很快。

    有时候李玉泽自己也只是随便一写,像对亲近之人的抱怨,例如睡的帐篷有点漏风,今天的菜饼有点干之类的。

    他写过之后,就像是一种发泄,自己再没有放在心上过。

    殊不知,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有一个人因为他的这些无心之言,竟然和他一样吃不下睡不好,绞尽脑汁地想能托谁去朔北,哪怕给李玉泽捎点濯京的吃也好。

    或许是大惊怪了,又或许,其实只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方宜民想着,毕竟李玉泽在他的心里,本来就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作者有话要:

    嘿嘿嘿,我亲爱的鸭头们,我讨饭(划掉)生产学术垃圾回来了哈哈哈哈!这篇文从今天开始日更,不出意外都是早上九点左右。

    欢迎催更,给我增加动力和类似于ddl的紧迫感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