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颜羽将他衣裳给人合上, 摸了摸君靖岚的头。温和道：“别胡思乱想，好好养伤。有为师在，不会让你死的。”

    君靖岚想了想, 穿好衣裳道：“多谢师尊。那日比试，弟子身上忽然涌现的那团黑雾是什么？”

    他也不清楚自己身上为何会有魔灵之气。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太过匪夷所思了，而且瘸子和死心眼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 尤其是死心眼。

    这些事情结合到一起, 难免让他不多想。

    墨颜羽倒是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那日在宏德殿内，为师去千草峰替你善后，你留下同其他人讲述千草峰所设幻术御伶之死一事。为师离开以后，发生了什么？”

    她那日清楚地看见他发疯一样，周身魔灵之气围绕，冲着千草峰上出现的那名神界之人怒吼和攻击。

    就像是被人控制一样。

    君靖岚照实回答, 没有丝毫隐瞒。

    “弟子按照之前和师尊商量好的，正讲到一半, 忽然身体不适, 紧接着便失去意识, 后面的事情弟子就不清楚了。”他仔细回想那日的情形，又补充道：“师尊可以询问几位师伯, 当时他们在现场。”

    墨颜羽拿过他用的筷子，夹起桌上的饭菜，尝了尝, 道：“此事你不用再过问了。休养几日，为师便教你一气化三境。”

    “真的？！”君靖岚有些欣喜。

    墨颜羽点点头，又尝了一口饭菜，眉宇间不是很满意, 看向他，放下筷子，嘱咐道：“赶紧休养好了，为师可吃不惯膳堂的饭菜。”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她喜欢吃他做的饭菜。

    从前是，如今也是。

    一往既往，从未改变。

    墨颜羽离开以后，君靖岚立刻拿过那双筷子，几下就将剩下的饭菜扒拉完了。

    晚间的时候，他一个到了半山腰，去捡了一些烧火用的木材。虽有符咒可用，但每次画符会消耗不少灵力，所以他一般不用，都会亲力亲为。

    院另一边的房间内。

    墨颜羽静静坐在竹窗边，看着外面的月色。回想起那日悦神的话。

    “一体三魂，又有君靖岚长得十分相似，你心中应该明白。当初三界台出事的时候，曾有神界巡逻使者曾去过三界台，是我将他那缕游荡的人魂找到，并且让他寄宿在那具身体里。”

    “那具身体的主人，并不是完全的人类。你既已练成乾坤之眼，又见过神使隐君，当知这些事情之间的联系。”

    “是他吗？”墨颜羽犹记得自己当时的询问。

    悦神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只是了一句让她困惑不已的话。

    “你希望他是谁？你的决定将影响你们二人以及五界的存亡。”

    希望他是谁？

    墨颜羽看着窗外的明月出神。

    她当然希望他是君靖岚，是自己的未婚夫。

    但……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又让她产生怀疑。

    特比是千草峰那位神使隐君的出现。

    她记得玉曾经过，景澜体质特殊，天生瘸腿，但又不似一般人类那样被损坏。他那样的状况，像极了神界轶事录里面，记载的入神归祭前，修者为以防万一，留下的命器。

    可命器不会是人，只能是物。

    就像悦神的骨化神器。

    思及至此，她忽然想到山河画卷中那把被自己藏在鸳鸯池的神武入魔之剑。这倒是才符合她认为的神者命器。

    景澜是活生生的人，不可能是……

    “他体内的魔灵之气，似乎对神界敌意很大。当日更是要杀了那个神使隐君。莫非此魂，也是神界亡魂，未入冥界轮回。若他真是神界亡魂，那我那把神武试探一番，且看他作何反应。”

    墨颜羽起身，往鸳鸯池而去。

    ******

    院内的厨房里，君靖岚还在忙碌着。

    心海中心的瘸子已经醒了过来，这几日他因为君靖岚那些大补的药材，自己也获益不少。

    “前辈这是给仙尊做菜吗？”瘸子醒来以后，就听见一阵木材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君靖岚笑笑，道：“是啊。你最近感觉怎么样？死心眼还没醒吗？”

    瘸子盘腿而坐，一旁死心眼静静躺着。

    “没有，前辈最近好像一直在沉睡。我也是刚醒来不久。”

    君靖岚把锅烧起来以后，就去洗菜了。院附近，那两只仙鹤种了不少青菜。

    全都是墨颜羽喜欢的。

    他忙得很开心，脸上的笑意挡也挡不住。炒菜的时候，还被锅里的油溅到。立刻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不过很快便捂住嘴巴，怕扰到墨颜羽修炼。

    忽然，许久未曾听到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死心眼沉闷道：“你在做菜？”

    君靖岚还以为他就此长睡不醒，没想到这会儿倒是醒了。

    “对啊。你最近为何一直沉睡？要放你出来透透气吗？”

    “好啊！”死心眼话落，一掌劈晕了心海中心的瘸子，等君靖岚进来的时候，又趁机偷袭了他。

    重新占据这具身体的死心眼已经不像当初那般冷静，他周身隐隐散发着魔气。

    从厨房出来以后，看见院中修炼的两只仙鹤，正要上前杀了他们时，墨颜羽回来了。

    “师尊。”死心眼立马恭敬道，藏起自己那准备出手的招式。

    墨颜羽慧眼一看，默不作声，只是静静看着身后的厨房。

    那里面浓烟四起，还伴随着火星乱飞以及烧焦的气味。

    “你就是这么给为师做菜的？嗯？”墨颜羽上前一步，看着他冷冷道。

    越过死心眼，墨颜羽走向厨房。

    死心眼见她没了防备，立马出手，庞大的魔灵之气将墨颜羽伤，身子被埋在厨房废墟之下。

    身后两只仙鹤看见后，吓得立刻警觉。但他们不是死心眼的对手，当即就被昏在地。

    就在死心眼上前确认墨颜羽状况时，突然一把沾染着魔气的长剑刺向他。

    他来不及，被刺伤，整个人当场昏了过去。

    墨颜羽从厨房废墟中走出，来到死心眼身边，拔出长剑，为他止血。又看向几步外的两只仙鹤，替他们疗伤后，便带着死心眼前往鸳鸯池秘境。

    秘境之内，墨颜羽加了好几层结界。

    将人平放在莲花台上后，一点灵犀指引，她抽灵进入对方的心海。

    在看见三具昏迷的魂魄后，墨颜羽算是明白了。

    这三具魂魄，左边那个是通体白光，中间那个魔气笼罩不散，只有右边的那个，腿有残疾。

    “一体三魂，魔魂，人魂，还有一个天生至纯至灵之魂。”

    墨颜羽仔细看着三具魂魄。

    她想到了一个办法，先给三具魂魄输送灵力，在他们即将醒来的时候，然后昏倒。看他们会如何去做。

    不一会儿，醒来的君靖岚便看见昏倒在他旁边的另外两人，视线再看，又多了一具魂魄。

    “怎么会……这，颜羽怎么会进来？”君靖岚惊讶不已。

    但他立刻将墨颜羽唤醒：“师尊！”

    “师尊醒醒！”

    君靖岚扶着墨颜羽起身，目光警惕四周。

    死心眼忽然将他昏，如今醒来确实这般情况。让他一时间还无法消化。

    神武停留在死心眼的上方。没一会儿，他便醒来。他看着君靖岚和墨颜羽那道：“她怎么会在这里？”意识到身旁的神武后，他又怒道：“原来是你偷走了斩神剑！枉我那么信任你，颜华！”

    此言一出，君靖岚和墨颜羽都震惊不已。

    尤其是墨颜羽。

    这个名字她不是第一次听见，可是每次听见别人这么叫自己的时候，她的心里却是莫名的一阵难过。

    身旁的君靖岚更是一脸困惑，他看向死心眼，问道：“你在什么啊？！”

    可是不待死心眼回答他，墨颜羽就已经和死心眼动起手来。

    那把神武入魔之剑，本来是向着死心眼去的，可却因为瘸子忽然醒来，就忽然冲向他。君靖岚看见后，立马出招，才堪堪抱着瘸子躲过一击。

    就在君靖岚屏息以待，准备再次应对的时候，却听闻身后的瘸子道：“前辈，让我来吧。”

    君靖岚回头错愕：“你什么？！”

    瘸子再三肯定道：“前辈，我让我来。”

    “……”君靖岚看着一脸懵，当即喝道：“你这孩子什么呢？那可是凶剑，会死人的！”

    但瘸子坚持道：“没事的，前辈。此剑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是阔别多年的好友一样。我能感到它在哭泣，伤心，愤恨，难过。相信我，前辈，我可以的。”

    君靖岚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人界的瘸子，明明那么弱，却给他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而那入魔之剑，也是忽而伫立在半空中不动，不断地发出悲鸣之声。

    正如瘸子的那样，它在哭泣。

    慢慢移开身子，君靖岚还是不放心，警戒道：“你真的可以吗？千万不要逞强！”

    瘸子面带微笑，轻道：“不会，前辈放心。”

    语落，瘸子上前。双手抚摸着剑身，那剑鸣之音慢慢消失。随着声音一起消失的，还有它周身的魔气。

    那把长剑忽然慢慢变，在君靖岚的注视下，变得很很，最后附在瘸子受伤的那条瘸腿上，与他的腿上的骨头融为一体。

    而瘸子本人，则通体焕发出七彩的光芒，继而变成一把长剑，剑身刻有“战神”二字。

    一切转变的太快，君靖岚怔立当场。

    不远处墨颜羽和死心眼斗之声，唤醒了他。

    他立马拿起这把长剑，飞身过去。

    看着满身魔气的死心眼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似魔非魔，不在五界之内，怕是堕神残魂。”墨颜羽一招过后，回到他身边，看着已经疯魔的死心眼道。

    君靖岚恍然大悟：“难怪当初……”

    墨颜羽看向他：“当初什么？！”

    “心！”死心眼趁机一招了过来。君靖岚下意识就用手中的剑挡了一下。

    死心眼看见那把长剑后，更是癫狂不已：“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把斩神剑还给我！”

    君靖岚当机立断，将斩神剑交到墨颜羽手中，道：“师尊……”

    只一个眼神，墨颜羽便明白他的心思。

    当即接过斩神剑，这才察觉此剑的魔性已经消除，全然一股清沛正气之感。

    君靖岚看着墨颜羽提剑对战死心眼，心中暗暗为她鼓劲。

    只见墨颜羽长剑在握，一界仙尊凛然姿态，一手画符，一手运剑诀，符加剑诀之上，一击厉声喝道：“从他身体里给我滚出去！”

    动荡过后，鸳鸯池结界破裂。

    君靖岚在池水之中，莲花台之上，墨颜羽抱着一个婴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