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规矩第八(6) 消费主义
清阳谷的议事堂内, 随着一声茶碗被砸碎的清脆,一人怒骂道:“要你们这些饭桶有什么用。”
话之人正坐在左侧,一双寒目不怒自威。
中央坐着的正是居一枫, 此时正悠闲地端着一碗茶,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了跪着的几名弟子。
那几人被他这一看, 哆嗦得更厉害了。
只听居一枫面无表情地劝慰道:“赵兄不必放在心上, 想来大荒山戒律森严, 消息确是不好探听的。”
“居兄莫要为这些废物开脱, ”赵辛狠狠瞪了一眼,“都是那暮朝峰的晚辈不知天高地厚,让成偃的文章发在那破刊物上是给他们天大的面子,竟敢冷嘲热讽,分明是不把咱们放在眼里。现在就是要灭灭他们的气焰。大荒山又怎么了, 还不是出了黎原峰那档子事, 现在又有了这样的后辈, 简直枉为第一仙门。”
居一枫眸色深沉, 语气平静:“赵兄此言差矣。暮朝峰的同尘君师承上星君,与师祖曾是故交, 怎么也算不得晚辈。出此下策也是证明咱们不是任凭欺辱之人。”
“居兄得是。罢了,不管他们现在如何,也是有的好看了, ”赵辛痛快道, “就是没亲眼见着觉得有些遗憾。”
他话音刚落,一个清阳谷的弟子便跑了进来,慌忙道:“大长老、二长老——”
“这么慌张做什么?”
居一枫一个眼神,那弟子浑身一凛,立刻低着头, 恭敬中不失结巴:“两、两位长老,水源的事情依照大长老的吩咐已经安排妥当了,其他门派也已经答应了来支援,但今日一问,谁都没有来——”
“巨徵门的也没有?”赵辛问道。
那弟子摇头道:“师弟出去探过了,是下游的门派都安装了什么净水装置,因此都不太在意了……”
居一枫神色一沉。
“好哇,他们竟然都向大荒山投诚了?”赵辛也反应了过来,“怎么,难道是大荒山给的价钱比我们低?这也不对吧,咱们已经做得够明显了,竟还敢买大荒山的东西。”
那弟子唯唯诺诺:“据是大荒山主动送来的,不、不收钱。”
赵辛一愣,侧身看向居一枫:“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居一枫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原以为他们会就此服软,甚至前来道歉,届时便大大方方地为难几分,再谅解一下。不料竟如此不识好歹,还专门与他对着干!
这不明摆着是在扇他的脸,还在告诉他,过去的那一套已经行不通了。
居一枫捏紧了拳头,
弟子的眼神闪躲:“还、还有一事。”
“。”
“我们定制的那台偃甲兽,他们先前画了宣传单,给好多门派都发了,是要重新拍卖。”
赵辛摆摆手:“这事我也听过,已经让白维去盯着了。算着时辰,他该回来了吧。”
这偃甲兽本身是按照清阳谷给出的偏好定制的,若再卖给其他门派也卖不出价。不过是雕虫技,来弥补损失罢了。
居一枫与赵辛交换了眼神,冷笑了一声。
“报!”清阳谷的二弟子白维匆忙进入议事堂。
居一枫好整以暇,准备听点好消息,然而笑意尚未勾出,便僵住了。
“大长老,宴月峰那边广发消息,那台偃甲兽……”白维闭着眼睛,站得笔直,“卖了五百万金铢!”
四下一片静默。
唯有方才的弟子颤声问:“师兄,是哪门哪派这么大手笔?”
这算是问对人了,白维忍不住道:“据有二十几个门派都在参与拍卖,喊价一轮比一轮高。红莲剑宗甚至出到了四百万金铢,但是最后卖给了星河宗。”
此言一出,更是惊人。
修真界中人人都知道,星河宗本名望星河,修的乃是魔道,并非名门正派。
“好大的胆子!他们连妖魔鬼怪的生意都敢做!”赵辛拍桌而起。
“二长老此言差矣,”白维认真地纠正道,“严格来,星河宗修的是正魔两道,也不全是魔宗。跟魔域、妖界、鬼界还是不一样的。”
许是察觉到了冰冷的氛围,他越声音越,最后默默地闭上了嘴。
“诶大长老怎么了?来人,快来人,大长老晕倒了——”
-
书阁里,一阵刺耳的“哗啦”声震得阮潇浑身一抖,好不容易才将《奇物研究》的样刊准备完了。
也不知怎么骨爱上了磨爪子,就算有符文指令也还是犹犹豫豫。阮潇见着可怜,索性撤了符文,随它去了。
只不过怕伤到了山中的花草,关在了书阁里。这就可怜她整个耳蜗里都是这声音,胸闷气短,难受得不得了。
阮潇实在忍无可忍,推开了窗户,只听外面整个暮朝峰都在“哗啦哗啦”。
“……希望能有一手好牌。”白襄语气兴奋。
忍冬给若若使了个眼色,若若正要偷偷回应,瞥了眼坐在对面的同尘君,立刻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
盛云起出了第一张牌。
三条。
远远看见的阮潇:“……”
“同尘君,听是星河宗买下了偃甲兽?”白襄不经意间提及。
一圈出完牌,又轮到了盛云起。
“对,等办三界展销会的时候顺路把东西带去给他。”
若若睁大了眼睛:“嗯?什么是展销会?”
“这你就不懂了吧,”忍冬老神在在地吃掉了若若的牌,“同尘君的意思是,这做买卖的绝佳方式就是有一个能够进行交易的场所,把所有新的好的东西都摆出来,不仅摆自己的,也放别人的,然后邀请潜在客户和合作方一起来参与。”
盛云起赞许道:“理解得不错。”
若若怀疑道:“可是这个三界要怎么理解?是指还有妖族?”
盛云起不置可否。
具体的宣传消息都写在了《奇物研究》第二册的第一页了。近几日便要准备发行了。这个消息不日将会传遍整个修真界。到时一定会十分热闹。
“对了,我听师尊,最近有一个神秘人给学术委员会投了好多好多钱呢。”忍冬鼓着脸,一手摸牌,一手塞了块桂花糖藕。末了,他伸出手指,比了一个数字。
若若不敢置信:“这么多?”
“没错,所以啊学术委员会决定给每一样选上产品册的生产者都发一部分,作为……那个叫什么来着,生产经费。噢对了,还有可以把自己感兴趣的研究写成一份计划书,申请研究经费呢。”
“那、那我能申请吗?”若若迟疑道。
白襄理所应当地点头:“当然了。我今天才提交了我的那一份。”
“嗯?那你快告诉我要准备些什么。我正愁有点子但无法付诸实践呢。”
阮潇听见他们的话声,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大荒山一夜之间仿佛人人都爱上了学习,还有研发——层出不穷的新点子总是令她都自愧不如。
幸好这平日里修习的戒律没有把好奇心和摸索的毅力扼杀掉,否则他们做再多事都只不过是竹篮水罢了。
阮潇捏着那枚巧的九层宫秘境,看到了里头仍在辛勤劳作的刀,忍不住做了个口型:“辛苦了。”
那片金矿已经开出了约莫一半,都被盛云起分开送往了不同的地方,再以不同身份的名义通过黑市回流到学术委员会或是修真界的市场里。
预计在三界展销会的时候就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了。
很快了。阮潇这么想着,莫名的焦虑再次涌了上来。
不知为何,近来她总是有些不安。
这日晚些时候,阮潇和盛云起受参寥邀请,一同去了一趟宴月峰。
这饭才吃到一半,便有三位五蕴峰的师姐前来递送书册。
“奇怪。”盛云起瞥见不远处的三个人影。
阮潇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她们是有些不同。往日里五蕴峰的师姐们总是扮得十分漂亮,穿得也精致,而这三人则干净朴素,连发簪都是木质的。
最奇怪的是,她们都像好几日没吃饭了一般,面黄肌瘦,好似多走几步就要晕倒了一般。
她正这么想着,忽然其中一个师姐脚下一软、晕了过去,另外两个去扶,也有一个失力跌坐在了地上。
阮潇反应极快,和桫椤、陈凡挈同时赶到,招呼了几个弟子一同将他们抬到了宴月峰的药堂里。
“简直荒唐!”素来好脾气的参寥捏着纸扇,袖袍一甩。
尚且好些的那位五蕴峰师姐脸色苍白,等忍冬端了一碗药汤来,才接过喝了一两口。
阮潇方才在里间时也听得分明。这三位师姐不是故意不吃饭,而是为了买清阳谷的剑穗在省钱,还什么“反正也要美一点才能配得上这枚剑穗”。
阮潇莫名其妙,将腰间若若送的剑穗拿起来看了看,真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正是因为太普通了,完全舍不得换下佩月剑自己的那枚——又不好拂了若若的心意,只好挂在了腰带上。
那位师姐望见了,眼睛一亮,忍不住艳羡:“这是最新款的吧?还是限量发售版呢,真好看!再过两个月我就能攒够钱,也买一个了。”
阮潇微微皱眉,这话莫名令她警惕起来了。